第六章

    「到了。」叶皓突然把车停在一条转弯进去的小道旁，宣称到达目的地了。


    啥？就这么一条小路跟一条河？居然要拐她坐三个多小时的车！


    像是很清楚水-凌的想法，叶皓淡淡地说：「走吧！再往前走就不是-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水-凌狐疑地看了一眼叶皓，眼神中充满着不信任。


    「我不会骗-的啦！走吧！」叶皓又再度催促着水-凌。


    「真的？」水-凌则投以「你刚不就叫我骗全公司的人」的眼光，极度狐疑地看着叶皓。


    「走吧！不然-就不用吃这些东西了，台中名产喔！」叶皓扬扬手上一袋又一袋的塑料袋。


    「唉……」那一大袋的台中名产耶～～刚刚中途停了好几次所搜集来的名产，好吧！为了名产，水-凌决定屈服于自己的嘴馋。


    不过她还是努力安慰自己，其实她都被上司拐骗到这里了，再委屈点多走个几步也不打紧。


    所以她还是往前走去。


    走没几步，水-凌就忍不住赞叹出声，「好美喔～～」


    眼前是一大片河堤岸，再往前是一片湿地，紧紧连接着的，却是一片银蓝的海。


    海上则是几艘零零星星的船行走其间。


    和银蓝色的海相呼应的却是银白的天，上头浮云点点。


    叶皓转头抛给她一个「我没骗-吧」的得意笑容，之后便自己随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水-凌则一脸惊慌地跑过去叫道：nvin的西装耶！」居然就这样坐了下去，坐在这个可能有狗狗大便、猫咪小便过的地上。


    她嘴巴虽然这么地念着叶皓，但自己也是一屁股坐了下来，根本忘了自己身上这件好歹也是花了四千多元买来的长裤。


    叶皓看了，只是挑眉一笑。


    「笑什么？」水-凌问道。


    「没什么。喝啤酒？」叶皓高举了手上的酒，询问道。


    他想，水-凌应该不会是那种不喝啤酒的女人吧！他有很多自诩为时尚名媛的女伴都看不起喝啤酒这档事。


    然而，台湾的啤酒种类少，他可以理解大多数人对啤酒的不熟悉。可是当那些时常飞去国外住的女伴们，用那娇滴滴又厌恶的声音说：「我才不喝啤酒呢！我只喝红酒……」或者白酒还是香槟诸如此类的酒时，叶皓总是觉得很假。


    啤酒，是男人的生命，至少对他而言。


    只有喝啤酒的时候，可以不用挂记酒的后劲有多强，也可以不用在乎这酒纯不纯之类繁琐的事情。


    喝啤酒，只要确定酒够冰凉，品牌则是个人的偏好了。


    看了一眼叶皓手上的啤酒，水-凌嫌恶地说：「你只买海尼根喔──」


    反正今天水-凌很嚣张地决定不把叶皓当上司看，既然这个名义上为她直属上司的人都把她拐出来跷班了，对他太客气也没意义。


    所以她完全拿出她平日对待她众多堂表哥的恶霸态度。


    「还有可乐娜。」叶皓从袋中拿出一瓶可乐娜，扬一扬这啤酒给水-凌看，女生应该比较偏好可乐娜。


    「没有思美洛喔？」水-凌充满渴求地问道。


    「有啊！」叶皓比一比袋子。


    「太好了！啊！你只有买三瓶思美洛？」水-凌抬头惊叫。「那这三瓶都是我的了，你不准喝！」她命令道。


    开玩笑！她最喜欢喝思美洛了，不理她的话，她一个人可以躲在家里喝掉一打的思美洛呢！


    以前是爱喝梅酒，可自从思美洛问世后，她就爱上思美洛清爽的口感。


    「随便！」反正他还买了一手的海尼根，根本不用去喝思美洛那种甜甜的调酒饮料。


    「嘿嘿……你还有买什么？」很自动地将思美洛递过去让叶皓开瓶盖，水-凌则专心地翻着另一袋的东西。「你买迷你水煎包干嘛？」


    打开了瓶盖，将酒递过去，叶皓回答道：「这是福州包，不是迷你水煎包，-吃吃看。」


    「喔……」水-凌用牙签叉了一粒叶皓所谓的「福州包」起来，吃进口。「好吃！」


    福州包里面有大量的高丽菜，咬起来口感好清脆。


    再喝口思美洛，享受一下下午海风吹过来的感觉，赞！


    叶皓对她笑了一下，径自打开一小盒一小盒的东西。「这些是东海的鸡爪冻、毛豆、鸡翅等东西。」


    「怎么是冰的？」水-凌又喝了一口思美洛，戳了一块鸡胗来吃。「不错，卤得很入味耶～～」


    她马上兴致勃勃地抓了一只鸡爪来啃，完全不考虑形象问题，贪嘴地吃着卤得软烂的鸡爪。


    叶皓宠溺地看着水-凌吃得兴高采烈的模样。


    他在买这些东西时，心里就在想如果水-凌是那种小家碧玉型的大家闺秀，也许今晚之后，他们就只会是公事上的关系。


    算是种测试吧！


    在叶皓的想法里，如果水-凌可以在公事上那么专业，在厨艺上那么慧心巧手，在平日的相处上又可以让他深觉轻松自在，那所谓办公室恋情的禁忌，就不需要那么严谨地遵守了。


    他可没有蠢到让那僵化的形式规范或一厢情愿的理想，来绑住自己的幸福。


    所以他决定，如果水-凌和他今天下午相处得很愉快的话，他会开始追求水-凌。


    他是不相信日久生情这档子事，但他相信人的感觉会变。


    今天早上水-凌突如其来的尖牙利嘴，让他了解到水-凌还有其它面是他所没看到的，也引发他的好奇心。


    他渴望多认识水-凌，也许会有一点点不同的感觉滋生在他们之中，也许这个下午的单独相处，会解答开他这阵子对水-凌复杂情绪的困扰。


    不设限太多，让一切的关系都在不伤害彼此的感觉下酝酿。


    他向来就不是个绝对的人。


    爱情，之于叶皓，就像商场上陈列在架上的啤酒。


    其实他每一种牌子都可以接受，只是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他当然还是挑最顺口、最合自己口味的啤酒来喝。


    感谢资本主义，它不只让商业更具竞争性、更具多元性，也十分适用于爱情上。


    正当叶皓想得出神时，一只白皓的手突然递过来一瓶未开的思美洛。「帮我开！」


    水-凌一只手正忙着喂自己的嘴巴吃鸡翅、鸡爪，另一只手则很理所当然地递一瓶思美洛过去给叶皓开瓶。


    「-喝完了？」叶皓不可置信地看着水-凌。


    他果然太低估了这位秘书的能力了，他自己一整瓶都还没喝完呢！


    「嗯哼……」吐掉一根骨头，水-凌很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啤酒变温了就不好喝了。」


    看到水-凌这么不优雅的吃相，叶皓笑着摇摇头，但还是帮水-凌开了瓶盖，「酒女。」


    东西也吃完了，酒也喝得差不多，水-凌总算恢复悠闲的感觉。


    「嗳……总裁啊！你说这人间仙境叫什么名字啊？」水-凌看着天空逐渐渲染成橘红色，海鸟偶尔翩然飞过，直觉这地方值得再来一次。


    啊！海风好舒服喔～～


    可这风闻起来没有海边的重咸味，只有淡淡的海潮味。


    「高美湿地。」喝干手上的啤酒，叶皓带着回忆的眼光看着这片海。


    「你怎么会知道这地方？」水-凌不解，她以为叶皓这类嘴巴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儿，应该是从国高中时，就放洋留学接受菁英教育的。


    根据言情小说的定义──至少英文讲起来要满口牛津腔，才叫公子哥儿。


    「我国中跟高中是读台中的学校。」学校虽然变态得要命，但那六年的日子真是令人回味再三。叶皓家里虽然是家大业大，但叶家的教育方针是很严苛的。


    为了不让孙子因打工而荒废功课，所以每个月都只有一笔堪塞牙缝的零用金可使。


    每天念完书后，他只剩下能赶去夜市吃顿饭的时间。假日念书也总是从早到晚，根本没时间去逛街或到处走走。


    整整六年，他活在考试及独自生活在异乡的压力下，靠着家里十分微薄的资助，努力地证明自己的抗压性跟独立性足以肩负整个家族的事业。


    脑袋根本没空去胡思乱想。


    忘了是哪年，他读到几乎快崩溃时，同学之中有个人突然找他星期天下午出去看海。


    他当时的反应是──神经病！念书都没时间了，哪有空看海？


    但一个人在异乡总是寂寞的，所以最后他还是去了。


    之后，每个礼拜他都和那位同学尽可能地挤出时间来看海，握着一瓶啤酒，慢慢地将啤酒从冰凉喝到温热为止。


    后来等他考上台大，也是家人帮他申请好国外大学的时候，随即就出国了。


    「噢！原来你不是从国高中开始就放洋接受菁英教育喔！」水-凌略带失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横了水-凌一眼，叶皓没好气地说：「我是不是讲英文还要有牛津腔？」


    「对啊对啊！言情小说就是这么演的。可是总裁你的英文是很一般的美国腔啊！」水-凌很直接地说，完全不怕老板会变脸。


    「我大学跟硕士是在德国念的。」叶皓喝了口啤酒，再度思念起德国啤酒的顺口跟浓烈。


    「啊──德文很难耶～～我修了半个学期就自动放弃。」到现在她都还很害怕，英文有单复数就已经很顾人怨了，更何况德文的名词还分有阴性、阳性跟中性，动词跟介系词也要根据名词的词性来做变化。换而言之，一个德文单字你可能要背上六个才行，如果连时态也算下去的话，真是噩梦……


    「对啊！而且海外学生还有欧陆考，在同一个城市考了两三次不过的话，你就准备跟这国家说再见。」再喝一口啤酒，他真希望现在有盘薄脆饼给他吃。


    「变态……」水-凌拿了瓶可乐娜让叶皓开。


    「可是在德国也不错，他们一喝了酒就很可爱，嘴巴叽叽咕咕个没完。来！cheers！」叶皓帮水-凌开完瓶后，礼貌性地敲了一下水-凌的酒瓶。


    「嘻嘻……跟你一样。」水-凌喝了一大口啤酒，戏谑道。


    「我不讨厌伦敦，可是那边太冷了。住久了会闷疯的，而且酒吧十一点后就不提供酒精类饮料，活在那儿太拘谨了。」再大喝一口啤酒，叶皓想到在伦敦的日子，几乎就是天天从下午四五点就开始喝酒，下完课打完工，喝酒打撞球，回家睡觉。


    「对啊！我两年前去英国拜访同学时，真冷啊！」而且那些她期待中会遇到的英国绅士们，根本就是个色狼！讲没两句话就猛暗示去单独相处一下。


    哼！当她猪脑喔！


    她气嘟嘟地跟叶皓抱怨起这件事。


    「敬冷冷的英国！」叶皓突然举起啤酒。


    水-凌咯咯地笑了出来，「敬冷冷的英国！」


    「咦？你有去过纽约吗？」水-凌喝了口啤酒，突然想到欲望城市里穿得美美又厉害的女主角们。「我是指住了一年以上的情况喔！」


    「有啊！」


    「那……」有嗑药吗？有吸大麻吗？有参加性爱派对吗？水-凌的双眼闪闪发亮，脑子里满是欲望城市里的情节。


    叶皓很认真地看了水-凌一眼，然后慢慢地说道：「-希望我的回答跟-看过的欲望城市是一样的吗？」


    「呃……呵呵……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水-凌笑得很是心虚。


    「-觉得身为出版集团的总裁，我可以不注意流行时尚吗？」叶皓故作轻视地说。


    「好啦！那你告诉我啦！」耍赖耍赖……她喝酒就开始很没品地乱耍赖，水-凌决定她就是要用耍赖的方式。


    就算事后叶皓嘲笑她，她可以用自己酒品不好来做借口搪塞。


    「很重要吗？」叶皓这下子又突然卖起关子。


    「我非常……非常……非常好奇耶～～」装可爱装可爱……水-凌一双大大的眼睛转啊转的，看起来讨喜极了。


    「以物易物。」叶皓露出狡狯的奸商笑容。


    「好嘛！等会给你交换一个问题。」


    「两个问题。」


    「不公平！」水-凌控诉。


    「根据市场供需原则，当货品有市场需求时，抬高价码才是赚钱之道。」叶皓很正经八百地回答。


    「呜噜噜……好啦！成交！」水-凌扁扁小嘴，一副受虐儿的可怜表情。


    「好！」叶皓满意地点点头。「答案是……没有。」


    「你耍我……」


    「哈哈哈……无奸不成商嘛！」叶皓嚣张地狂笑。


    「要不然纽约有什么？」水-凌还是对纽约好奇得紧。


    「世上最棒也最烂的都市之一。」叶皓喝了口啤酒，简简单单地下了个结论。


    「为什么？」


    「最尖端的信息跟最有挑战性的城市，可是也是最阴狠的地方。」叶皓又开了瓶啤酒。


    「怎么说？」水-凌也跟着开了一瓶。


    「我在纽约受训过，那是我能力发挥到很极致的一段日子，可是那个城市也很无情。」


    「可是……」欲望城市里大家都爱来爱去啊！人间有爱，爱到最高点啊！水-凌很想申辩。


    「-有听过-好心扶起跌倒的路人，结果不小心让他又拐了一下脚而被告的事吗？」


    纽约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弄得他虽然很思念那个城市，但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回去那儿生活了。


    「神经病！」水-凌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了。「你害我对纽约幻灭，我要精神补偿！」


    「再来一瓶可乐娜如何？」叶皓拿着袋子里仅存的两瓶啤酒。


    「还有晚餐！」水-凌笑嘻嘻地勒索。


    「土匪！换我问了。」叶皓也只是笑骂。


    「问什么？我可是身家清白，人口简单喔……」水-凌装得一脸无辜地说着，偏偏声音听起来就是很没诚意。


    「是喔！-为什么不喜欢做业务？」叶皓没有跟她继续打屁，反而问了个他们在来的路上，曾经提到过的话题。


    「没什么啊！我家亲戚一大堆都是做业务的，看久了很没挑战感，而且也没兴趣。」水-凌讲得很不在乎。


    「那做秘书就有挑战？」叶皓狐疑。


    水-凌一时忘情，不小心快快乐乐地将她的企图讲出来，「秘书只是个跳板！我最想做的就是情妇了……糟糕……」


    水-凌吐吐舌头，企图装可爱。


    「听起来我好像被利用了。」叶皓-起眼睛，声音听起来很危险。


    想做情妇？这是什么理想抱负啊？


    「不是啦！」水-凌赶紧解释她想当情妇的动机，以及她认为当情妇的好处。


    「是因为这样吗？」叶皓再次确认。


    当情妇有这么好命喔──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呢？


    「是啦！」水-凌那个小小头颅点得可认真了。


    看她那副认真的甜美模样，叶皓真是喜爱极了！


    多想将这张充满表情变化的小脸占为己有啊！


    而且跟水-凌聊天一点都不无聊，她的小脑袋瓜有很多可爱的东西，令他愈来愈好奇，「喜欢」的心情也愈来愈膨胀。


    与其留给别人来拥有，不如……他自己先下手为强！


    就这样决定！


    「好吧！」叶皓先不动声色地佯装相信，扬了一扬手上未喝完的啤酒。「干杯！」


    「好。」水-凌并没有察觉到叶皓的不良居心已经成型。


    两个人很阿莎力地再大喝了一口啤酒，呆呆地看着天空愈变愈灿红，完全地着迷于眼前的美景，陷入静默中。


    良久，水-凌突然开口说道：「嗳……这有点可惜耶！」


    「什么东西可惜？」


    「眼前这么美好的景色啊！」


    「为什么？」


    「这么美的夕阳，要是跟情人一起来看，多浪漫啊！」水-凌的声音充满了幻想。


    就像琼瑶的小说中，男女主角踩着夕阳的余晖，罗曼蒂克地互诉衷情，在满天彩霞与海鸟的见证下，两人芳心互许。


    多美啊～～


    此情此景，多么适合这个美丽的高美湿地啊～～


    可惜身边的人不是男友，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唉……可惜……


    水-凌不无感叹地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很简单啊！我当-的情人就好了嘛！」叶皓大大方方地说出他的图谋不轨，既然佳人都觉得这种良辰美景一定要有情人相伴，那他就顺水推舟的达成他的小小企图，不过就是桩锦上添花的好事嘛！


    「也好啦！」水-凌仍旧兀自沉醉于自己的感慨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开始交往吧！」叶皓偷偷地奸笑着。


    「嘿。」水-凌还是心不在焉地感叹着。


    「好，那就从定情之吻开始吧！」叶皓大摇大摆地搂过水-凌纤细的肩膀。


    巨大的身影覆上她的脸蛋，开始轻啄着她的红唇……


    「唔……」这是……


    水-凌心不在焉地张大眼，思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皓毫不理会水-凌慢半拍的反应，灼热的唇瓣贴着她，趁她低吟的瞬间，灵动的舌窜入，开始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


    水-凌惊慌失措，甚至开始颤抖起来。


    太过亲昵的接触让她心荡神驰，面对心仪对象的挑逗，异样的感觉充塞她的胸臆，男人强悍的魅力再次席卷她的全身，让她的神志逐渐昏沉，回应着男人逐渐扩大的挑情……


    唇舌交缠，气息相通。


    她在他的热吻下，发出诱人的呻吟。


    「男生跟女生亲亲，羞羞脸！」清脆的女童声响从两人背后传来，让卷得如麻花的两人立即分开。


    「啊？」水-凌突然惊叫出声。


    她……她……她竟然这么没有女孩子家的矜持，什么时候把自己在还没定底价的情况下卖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