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3个月前 作者: 荷风吹
歹徒们依据地势围追堵截,三名保镖功夫了得奈何寡不敌众,厮杀数回合,放到七八个贼人后,只陈杰还能奋勇搏斗,另外两人已倒在血泊中。
帅宁等人无暇顾及伤者,在绿化带里绕行奔逃躲避追杀。
崔明智为护主,背上已挨了一刀,极度恐慌中痛感钝化,还以为内衣上那层湿漉漉的液体全是汗水。
郊区少行人,过路车辆目击凶案,不少停下观望,却无一人敢来解救。有人打了110,一辆巡逻警车恰好经过,车上的两名警员冲上来鸣枪示警。丧心病狂的杀手们公然不惧,分出一撮袭击。
一名警员连开数枪击毙四人,子弹耗尽被歹徒砍翻在地。
另一人射倒三匪,右臂突遭利斧劈开,骨肉应声分离。
他怕歹徒抢走火器,忍痛抓起手、枪,连同断肢扔进一旁的水塘,而后腰腹连中两刀不支倒地。
追杀帅宁的歹徒还剩四人,行动最为凶悍,一人持斧头,两人提砍刀,还有一个双手握一把锋利的大锄头,用力一挥,人头准会像西瓜乱滚。
追赶中四人分成两拨,斧头男和锄头男合伙缠住陈杰,另外两个乱刀疯砍帅宁、崔明智。
帅宁看到右前方五六米远的榕树下靠着一把大铁锹,想是绿化工人留下的,奔过去捡做兵器,不慎在最后一两米处脚滑栽倒。
灵敏的反射神经发挥救命功效,倒地时她一刻不停朝前扑爬,抓住铁锹转身格挡。刀刃啪地劈在铁锹把上,嵌入一厘米深,一时拔不出来。
她趁势出脚狠狠蹬中那人裤、裆,惨叫响过,歹徒的蓝色运动裤、裆部渗出红黄色的液体,牛黄狗宝已然不保。
女人鲤鱼打挺般跃起,毫不手软地挥动铁锹,锹头砸中敌人头部,准太监闷哼着倒下了。
「宁总!」
她未及喘息,崔明智从左侧撞上来,险些将她扑倒。
她转眼察觉这股冲力还来自他后方的歹徒,二人之间隔着一把砍刀,五十公分长的刀刃一多半已没入崔明智体内。
若不是他及时掩护,中刀的将是她。
摇摇欲坠的小助理仍拼命展开双臂充当防护,忍痛喊着:「快逃!」
当惊恐累积到极限,人的自救本能会将所有情绪转化成愤怒,产生强烈的攻击性。
帅宁正好越过这一临界点,仿佛被刮掉了逆鳞,体内的暴力因数一齐释放,厉吼着反手一锹砸中凶手右脸。
那厮摔个平沙落雁式,似将死的公鸡两脚不停抽搐。
帅宁招式未老,那操大锄头的歹徒砍倒陈杰后冲过来狂吼出击,她敏捷闪避,让一株手臂粗的垂丝海棠做了替死鬼。
歹徒紧跟着逆时针挥锄,划出致命弯弧。
帅宁以铁锹抵挡,两根木柄猛烈撞击,震得她虎口发麻,锄口顿在身侧十几厘米处,如同带血的狼牙闪着红白交错的锐光。
力量悬殊,不可硬刚,她趁敌人前力已衰,后力未发,猛地撞过去,将其压倒在地,但不出两秒便被蛮力掀翻。
锄头男握住武器坐起,她还未来得及站立,急忙从大衣内侧掏出一件事物指向他。
「不许动!」
那是一把黑褐相间的手、枪。
锄头男震愕呆愣,十米开外,斧头男和陈杰的决斗已分出高下,陈杰负伤失去行动力,斧头男也没了武器,被他压倒抱住腰身,暂时难以挣脱。
见同伙受手、枪威慑,忙嘶声吼叫:「她的枪是假的!别上当!」
崔明智腹部破了个大洞,肠子流出,动作被剧痛束缚,意识还很清醒,认出帅宁所持的正是曾经用来恐吓蔡杰的假枪,毫无杀伤力。
见她已抓住时机站起来,他忘记自身安危,只盼她快逃,揪住草根奋力爬过来断后。
锄头男瞳中凶光复炽,显然听信同伴警示,发动攻势的前一刻,帅宁乍然扣动扳机。
震耳巨响播散刺鼻的火、药味,在场人等都以为枪口真有子弹射出,锄头男也中枪般定住了。
只有帅宁的动作行云流水,右脚一记回旋踢踹中锄头男左侧太阳穴,在他栽倒的同时扑坐上身,举起枪柄猛烈砸头。手、枪脱手后改为双拳出击,疾若密雨,拳拳到肉,带飞一缕缕血丝带,其中一些出自她手背的伤口。
锄头男、根本没中枪,帅宁将模型枪改成了发令枪,装填燃烧物和助燃剂,扣动扳机会发出与真枪相似的巨响,借此麻痹敌人。
「枪是假的,姐的拳头是真的,你尽情享用吧!」
她疯狂发泄杀意,要对方血债血偿,打得他鼻断牙碎失去知觉,再起身捡起铁锹将即将脱离陈杰压制的斧头男拍成咸鱼。
结束战斗,她丢下武器先抢救伤情危重的小助理,脱掉大衣,再脱下羊绒衫帮他捆扎伤口。
远处围观的路人见歹徒们都丧失行凶能力,个别胆大的跑来施援,当中一位大叔懂急救知识,拿出包里的空饭盒,倒扣在崔明智伤口上护住裸露的肠子,再用羊绒衫扎紧。
「我们已经打了120,这附近就有大医院,应该来得及。」
帅宁紧握崔明智的手,喝令他坚持。
崔明智视野已模糊,怀疑自己回光返照,脑子居然出奇灵敏,智商升到超常水准,吃力提醒:「宁总,董事长会不会也有危险……」
杀人不外乎报仇、谋财。帅宁最大的仇家就是万洪波和景鑫。
她单身无后,帅冠宇只她一个亲骨肉,要是将父女俩连同周玉贤一并干掉,千亿遗产便会由旁系,即与他们存在血缘关系的万家姐妹继承,间接为万洪波所控制。
况且周玉贤此刻正和帅冠宇在一块儿,是下手的绝妙时机。
帅宁惊醒,忙对旁人说:「待会儿救护车来了麻烦你们送我朋友去医院,我是冠宇集团的帅宁,我爸是帅冠宇,我家有的是钱,救活他们我给你们每人十万感谢费!」
她奔向街头,警笛声正由远及近,最初到场的巡逻车还停在路边,她开门钻进驾驶室发动引擎,回头倒车时发现后座缩着一个穿警服的小姑娘。
这妹子是公安局的文员,为写宣传材料跟随巡警们体验生活,不幸遭逢这十年不遇的街头凶案,方才见同事重伤倒地,唬得骨酥筋麻,躲在车里等待救援,见浑身是血的女人闯进来,小脸又蒙了一层惨白。
帅宁本想赶她下车,忽然发觉用处,急声郑告:「警官小姐,我是冠宇集团的帅宁,要去救我爸爸,请你协助。」
车辆已启动,女警颤声道:「我是做文职的,不懂刑侦,也没有战斗力呀。」
「不需要你战斗,当我的通讯员就好,先告诉我警笛开关在哪儿?」
女警硬着头皮探身替她启动警报装置,车身一晃已违章逆行穿过十字路口,再由正常路线飞速驰往普陀区方向。
帅宁让女警打电话联系机场控制中心,通过他们向自家的专机发送信号。
「我怀疑有人想制造空难杀害我父亲,请立刻通知他们中止航程!」
控制中心要求验明身份,帅宁报出身份证号,对方仍持疑,那女警忙报上自己的警员号,并说:「刚才农园一路发生歹徒群体伤人事件,帅小姐一行和两名值勤警员受伤,你们可联系接警中心核实。」
帅宁心急火燎等了几分钟,那边回复说核实完毕已向指定航班发送信号,但飞机已起飞半小时,周围无降落地点,准备飞抵日本境内再寻求降落。
「不行!让他们返航!把我的声音接过去给我爸爸听!」
帅宁对着通话器咆哮:「爸爸!我刚才差点被人砍死,他们是冲着我们全家来的,我怀疑飞机有问题,您马上回来!」
帅冠宇正身处数千米的高空,飞机在白云上方平稳航行,毫无异动。帅宁的尖叫倒像地狱来使,向机舱内注入恐怖气氛。随行人员相互怔愣,之后一齐望向帅冠宇这个总指挥。
「老帅,怎么办啊?」
周玉贤慌忙抓住丈夫的手,身子阵阵发软。
帅冠宇面沉如水,两秒钟后下令:「听宁宁的,返航吧。」
要执行这命令难度不小,控制中心告诉帅宁,机场正处于忙碌状态,帅冠宇的专机降落须安插临时的空中交通管制,进而打乱其他航班的飞行计画,预计将使30架飞机延误起落,妨碍近千名旅客的行程。倘若事后检查出专机没有异常,机场和航空公司还将提起高额赔偿。
「我赔所有乘客每人十倍,不,每人三十倍的机票钱,如果事后无事,随你们怎么追究,总之快让我爸爸降落!」
帅宁的吼声和警车一起呼啸前行,如同穿过弹道的炮弹在公路上画下恫心骇目的轨迹。车速已近200马,左右被超越的车辆只留下模糊的残影,前方的障碍物箭射而来,每次都已近乎毫厘的距离与警车错身。
后车座上的女警像乘坐拉力赛赛车,系紧安全带,埋头拒看窗外景象,哆嗦着低喊「爸爸妈妈」,祈祷能平安与家人团聚。
帅宁也做着同样的祷告,她的脑子分裂成二重结构,一层全神贯注驾驶,一层上演着过去影像的走马灯。
当年她在美国加入飞车党,因违章记录太多被吊销签证驱逐出境,到了澳洲仍死性不改,与同好们在乡村公路上频繁上演生死时速,再度成为警局常客。
蹲警局时帅冠宇总是通过视频大骂:「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这样丢我的脸,你是老天派来收账的吗?是不是气死我才甘心!」
她无动于衷地坐在萤幕前,坚韧的脸皮刀枪不破,观看父亲暴怒无奈的模样,心里舒坦无比。
谁让你忽视我,总不搭理我当我是空气,那我就自己强化存在感啰。
只有靠这种极端方式,父亲才会腾出宝贵时间给她「关爱」。
从小她就知道他很优秀,拥有过人的才能和骄人的事业,得世人仰慕,家人敬爱。她也用无限崇敬的目光仰望他高大的背影,渴望被他关注,被他欣赏,被他承认,给予她发自内心的爱。
以前不务正业,吃喝嫖赌的劣行和后来自强不息,攀登高位的奋斗都源于这种渴望,虽被她一再回避却始终燃烧于心底。
女儿的自信永远扎根在父亲骄傲的眼神中,她的根系还未健全,不能失去父亲!
交警队已盯上她,起初只有一辆警车追踪,逐渐增加到四五辆,警控中心也通过警车内的通讯器警告驾驶员停止超速驾驶,否则将承担刑事责任。
帅宁无视女警劝阻,施展眼花缭乱的车技,经过险象环生的赛程来到浦东机场。
控制中心说帅冠宇的专机已在四跑道安全降落,她弃车冲进对应的航站楼,闯入接机口,像灵巧的猴子跑跳纵横,躲避保安们抓捕,直奔父亲归来的月台。
帅冠宇一行刚进入航站楼,前方滚来喧哗,奔跑在前的是他披头散发的女儿,穿着不合时令的白色短袖体恤,远看印满红花,近观全是血迹。
他惊悚地迎上去,紧密的相拥,父女俩都阔别已久。
「对不起,她是我女儿,一切责任我们都负,请别对她动粗。」
帅冠宇大声恳求拥上来的保安,跟他们来到保安中心,路上脱下大衣罩在帅宁湿透的衣衫外,一直牵着她的手。
帅宁觉得时光恍惚倒流了二十多年,那时每当她遇到危险,父亲就会毅然担起保护的责任。
狂乱的心跳稳定下来,犹如安然到港的船只。
负责人到来前,父女俩找到说话的间隙。
见她为了救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帅冠宇满心感动,却言不由衷道:「你干嘛这么急?我死了,家里的一切不都归你了吗?」
帅宁的倔强随着力气跑光了,红着眼眶反问:「在您眼里,我就那么混帐?」
帅冠宇伸手捧着她的脸,声气已些微哽咽:「听说你答应机场赔每位乘客三十倍票钱,其实哪儿用得着赔那么多,这买卖做亏了,说明你的经商技能还不合格。」
帅宁含泪笑道:「只要您平安回来,赔100倍也是赚。」
分不出是谁主动,父女再度紧拥,所有隔阂误解都随着泪水消释,亲情的树苗度过漫长的冬季,将在暖融春景中枝繁叶茂。
这时检测飞机的安检人员传来消息,在专机的行李舱内发现定、时、炸、弹。起爆时间是下午2点30分,彼时他们正飞临太平洋公海领域,爆炸坠机不仅乘客无一生还,还不易打捞搜索残骸。
罪犯策划这起连环凶案,目的就是同时杀害帅家父女。
假如早上帅宁等人没发现跟踪他们的货车,歹徒大概会在高速公路上制造车祸,且另派一路人尾随补刀。
幸好陈杰够机警,幸好恰逢巡逻警车,幸好崔明智和保镖们英勇顽强,幸好帅宁心血来潮带着那把模拟发令枪……
所有侥幸都能归结为一句话——吉人自有天相。
追捕帅宁的交警也赶到了,她严重超速,按法规将被处以拘役。
帅宁顺从地伸手戴上手铐,帅冠宇脱下自己的羊绒背心,折叠后搭在她手腕处盖住那对不光彩的银手镯,搂着她的肩膀跟随警方外出。
途中无数双眼睛无数个镜头瞄准他们,为轰动性闹剧筹备素材。下午,不,只需要几分钟吧,父女俩将在全国乃至全世界观众前丢人现眼,成为无人能及的笑柄,可彼此的内心都因收获团圆无比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