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3个月前 作者: 容烟
沈沂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起身上楼回房间。
客厅里沉寂许久,沈崇明缓缓站起来,转头问正在擦眼泪的舒静:“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舒静望了眼宛若雕塑的沈清溪,拉住沈崇明的手出了门。
桌上菜肴几乎没怎么动,全都冷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精彩。
沈沂几乎是四两拨千斤一般,把远牧集团的继承权牢牢地捏在手里。
也把沈清溪的后半生捏在手里。
他根本不是达摩克利斯之剑,他是卡在沈清溪喉咙里的刺。
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沈清溪强撑着上楼,回到书房后才靠在门上缓缓滑落在地。
终究……一场空。
其实也说不上来最初做这些事是为什么,只是单纯地讨厌。
为什么要有一个人出现分走他现有的一切,为什么那个人出现要让他家变得愁云惨淡。
所以吵闹着送他走,蛮横又无理。
可没想到他还会被接回来,每次看到他小心翼翼的眼神,都会让沈清溪想起那些不堪的回忆。
沈沂越纯善,衬得他越不堪。
所以后来就喜欢看他孤零零的,别和谁笑,也别跟谁走太近。
时间久了,仿佛成了一种习惯。
沈清溪很久都没缓过神来,直到一声惊雷闷响,闪电像利剑一般划破长空,把凄清冷暗的书房短暂照亮。
沈清溪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了书桌上的书,他走近打开灯。
桌上的书是全新未拆封的《三国志》。
一看就是沈沂的手笔。
而在这本书之下压着的是他幼时的那本童话书,之前被沈诗怡拿出去的那本。
沈清溪翻到他写字的那一页,只见在之前的字之下又加了一句:
[豆在釜中泣。]
沈清溪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坐在那儿发怔。
—
沈崇明是个很守信的人,翌日下午就把股权转让书放在了沈沂房间里。
而沈沂与此交换的是一份辞职信。
他正式辞去了远牧集团的工作。
准确来说,去远牧集团就上了一天班。
其余时间都在医院。
也在这一天,他收拾东西搬离别墅。
把行李箱往后备箱放的时候,沈清溪站在车旁,和平日的西装革履职场精英做派不同,而是一身休闲服外套了一件黑色长风衣,头发也没有抹发胶,被风吹得稀松凌乱,手指间捏着一支烟。
沈沂合上后备箱,淡淡地问:“有事?”
沈清溪的烟在指间转了几转,而后递给他一支。
沈沂稍犹豫还是接过。
沈清溪偏头打火点了烟,而后将打火机递给沈沂。
沈沂一直没点。
良久,沈清溪才说:“你不怕么?”
“怕什么?”沈沂反问。
“我对你做些更过分的。”沈清溪说:“毕竟你那个视频可以毁了我。”
“准确来说是毁了我们一家。”沈沂轻笑:“爸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所以这时候解决你是最好的办法。”沈清溪仔细地盯着他看,少年早已成为有棱角的男人,成熟魅力尽显,也早已不是当年刚回来时见到他小心翼翼喊哥哥的小男孩儿,“你为什么自信到敢放出来?”
“或许,可能是因为我姓沈吧。”沈沂半开玩笑地说。
说穿了沈清溪从来没想过真的伤害他。
他一直在追求从精神上折磨沈沂。
沈沂这么多年,无论在学校还是在职场,察言观色的识人能力还算一绝。
所以他直接选择摊牌。
“你是怎么拿到那些证据的?”沈清溪问。
沈沂轻笑:“从我把鱼拎回家的那天,我就下了饵。”
沈清溪:“……”
沈清溪一支烟抽完,挥手散了散烟味:“这一局是我输了。”
“哥。”沈沂很认真地喊他:“你觉得我赢了吗?”
“起码现在你赢了。”沈清溪说。
沈沂温和地笑,声音有些沉:“枪响之后,没有赢家。”
这场局从最开始就注定,两败俱伤,满盘皆输。
沈沂的车开出别墅时,沈崇明和舒静都站在楼上看。
良久,沈崇明拍了拍舒静的肩膀:“从开始就错了。”
“是。”舒静点头,“我们好像从来没教育好孩子。”
无论是沈清溪还是沈沂。
如今的局面,几乎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我一直都以为沈沂有怨,却没想到清溪的怨也那么深。”舒静说:“要是我们做得好一点,他们应该会是很亲近的兄弟。”
但当初她确实自顾不暇。
甚至她都在怨沈沂的出生,很长一段时间里完全不想看见他,尤其是当他哭的时候,她只会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心想为什么要生下来呢。
往事不可追,舒静擦了把泪问沈崇明:“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吧?”
沈崇明无奈叹气:“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沈沂在整件事情里是最无辜的。
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小朋友在不受期待的目光里出生,在没有一个人喜欢的环境里成长,又被送到不知名的乡下度过童年,回来后便学着曲意逢迎。
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还是变成了优秀的人。
一场暴雨伴随着的,是一场寂静无声的分离。
—
沈沂开车径直去往[愿],程阙正窝在办公室里看财务报表。
见他来了以后摘掉眼镜,翘着的二郎腿落下来,一边打呵欠一边给他倒水:“解决了?”
“是。”沈沂喝了口水:“帮我找个住的地方。”
程阙:“……?”
“你这不是为难人么?”程阙说:“一时半会我去哪给你找住的地方?你回你家住去啊。”
“那儿赵南星在住。”沈沂说。
“你俩现在不是恋爱中?”程阙摁着太阳穴,给他出主意:“婚前同居。”
沈沂一个抱枕砸过去:“让你办点事怎么这么费劲。”
“你为什么不搬回家?”程阙不理解:“都结婚这么多年的人了。”
沈沂沉默。
良久,沈沂才认真地说:“我跟赵南星这么多年,要么太远,要么太近,从来都没有在恰当的距离谈过恋爱。”
程阙:“所以?”
“现在应该是很好的时机。”沈沂说:“循序渐进地谈。”
程阙皱眉:“有啥好谈的?恋爱的目的地是婚姻,你们都已经走进去了,现在又走出来,走着玩呢?”
沈沂瞥了他一眼:“你这样是怎么跟商未晚谈恋爱的?”
程阙被噎住,“没谈。”
沈沂:“?”
下一秒只听程阙冷声道:“分了。”
说完就从茶几上摸烟盒,结果一盒烟已经空了。
沈沂匆忙去抓他的手,程阙不解:“干嘛?”
“不想吸二手烟。”沈沂说:“你烦的话喝点水。”
程阙:“……”
程阙也懒得再去拿烟,继续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你戒烟了?”
“差不多。”沈沂说:“很少抽。”
他本来也不太喜欢这种东西。
是在宜海时心里烦闷才会抽,尤其刚做完手术,戒烟戒酒,他都遵守得很好。
“哦对。”程阙说到这才想起来:“你刚做完手术没多久。”
沈沂翻了个白眼:“难为你还记得。”
程阙讪笑:“这不是看你恢复得太好,还以为你痊愈了么。”
沈沂没理他不着调的话,也没多问他和商未晚的事儿,只是在思考时猛不丁地说:“你和商未晚这都分分合合多少次了?因为你联姻的事儿?”
“我联什么姻?”程阙皱眉:“老头子发疯,我还要跟他一起发疯不成?”
“那你和商未晚……”沈沂说:“彻底掰了?”
“不知道。”程阙说:“每次都是我先找她,这次我绝对不去找了。”
沈沂点头:“你随意,别影响到我就行。”
程阙:“?”
程阙一脸无语:“你自己找房子去吧,想怎么谈就怎么谈。”
“生气了?”沈沂问。
程阙把自己埋进沙发里,声音很闷:“没有,就是有点心烦。”
“程阙。”沈沂忽然很认真地喊他:“我的事儿解决了,你的事要不要也解决一下?”
“什么事?”程阙迷茫。
“当年的误会。”沈沂沉声道:“你不是杀人凶手,当年的事只是意外,你得澄清。”
程阙一时哑然,表情愈发沉闷,就连呼吸都慢了许多。
良久,程阙又恢复了平日里吊儿郎当那样,佯装无所谓,“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说就有人信吗?更何况你以为老头子不知道吗?他只不过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最在意最珍视的儿子死了,心里难以接受。
程阙一直挨骂能让他心里好受点,那就挨着。
毕竟是程阙的家事,沈沂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不过像他之前支持自己那样,温声道:“需要我的话就说一声,我会帮你。”
“行。”程阙爽快应下,眸中的那一丝晦暗也很快消失。
两人的话题又回到房子上,最后程阙无奈,给他扔了一把钥匙。
“这是什么?”沈沂问。
程阙:“水榭花岸的房子。”
这房子是程阙买来投资的,装修好以后一直都空着。
沈沂还揶揄过是不是打算拿来做婚房,结果程阙翻个白眼:“我?你跟我一不婚主义者说婚房?”
这地方离他家小区就两公里。
沈沂接过钥匙:“谢了,房租我会准时打到你账户。”
程阙瞟他一眼:“就当我给你随份子了。”
沈沂拿了钥匙就去搬家,他东西很少,两个行李箱就把他所有的东西装好。
新家也足够大,他用了半个小时收拾完,便给赵南星发消息:【hello?】
赵南星秒回:【什么事?】
沈沂原本是打字问,后来又觉得打字不太诚挚,于是发语音问:“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赵南星:【哪里?!】
沈沂:【我先去接你。】
赵南星:【ok。】
约定好一起吃晚饭,沈沂换掉了千篇一律的白衬衫,而是从衣柜里拎出一件白卫衣。
成熟男人的韵味和少年感齐聚。
不到十分钟,他已经开车到了赵南星楼下。
连着下了一周雨的傍晚空气有些冷,赵南星穿了一件长裙,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腰身,外边还搭了一件浅橘色的及膝大衣,一袭长卷发,明艳感和清冷感齐聚一身,更加吸引人。
赵南星上车以后便问:“你搬出来住了?”
沈沂点头:“另外找了个房子。”
赵南星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无奈道:“好吧。”
沈沂猛然凑近,把安全带拉出来给她系上,“怎么?想和我同居?”
赵南星立刻否认:“没……没有。”
安全带的卡扣扣紧,沈沂的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女朋友,去哪儿?”
赵南星:“……”
“你在说什么啊?”赵南星捏了下耳垂。
沈沂侧眸看过去,“女朋友啊,不对么?还是说我需要换个称呼?”
赵南星:“……”
没有谈过恋爱的赵南星在此刻有些手足无措,“不是,你这个称呼有点……肉麻。”
让人心跳怪快的。
“那……星星?”沈沂挑眉。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魅惑感,似是在刻意引诱人一样。
分明商未晚和周悦齐她们也这么喊她,但沈沂喊出来就自带一种令人心跳的感觉。
赵南星怕他再说出什么更吓人的称呼来,正要说就这样,结果就听沈沂那低低沉沉的声音喊:“要不……宝贝?”
“宝宝?”沈沂略带轻佻地补充了句。
赵南星:“……”
“别。”赵南星感觉自己脸都快烧红了,“就……喊我全名。”
“赵南星?”沈沂喊的时候尾音上挑,带着几分不正经。
是以前会在床上喊她名字时的那种不正经。
“算了算了。”赵南星挥手散热:“不要纠结这个,我们先去吃饭。”
沈沂却忽然抓住她的手:“你还没喊我。”
赵南星错愕:“我喊你什么?”
“都行。”沈沂说:“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沈沂。”赵南星拍了他胳膊一下:“快开车。”
沈沂皱眉:“这个昵称有点太见外。”
不过说着也发动了车子,与此同时,赵南星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赵南星用手揉了一把发热的脸才拿出手机,是商未晚。
“喂,商商。”赵南星跟商未晚说话时的语气软下来,不自觉地带着撒娇意味。
听得沈沂侧眸瞟了她一眼,那表情写满了——就不能用这样的语气喊我一声吗?
赵南星却一直没看他,刚才听完他那几个肉麻的昵称还没缓过劲来。
电话接通以后,那头迟迟没声音,赵南星满是疑惑地问:“商商,怎么了?”
良久,商未晚颤着声音说:“星星,我……我好像……杀人了。”
语气哽咽:“我……我……”
“你别慌。”赵南星被吓到,“你先打120急救,再把定位发给我,我去找你。”
说着在导航输入地址。
沈沂不解,赵南星朝他做口型:去-找-商-商。
“好。”商未晚害怕,“我……我能不挂电话吗?”
“可以。”赵南星说:“你别害怕,去他的颈间试一下还有没有脉搏?”
商未晚照做,几秒后,两道尖叫声同时通过听筒传过来。
赵南星一个激灵:“发生了什么事?”
商未晚害怕到快哭出来:“他……还活着。”
“没关系。”赵南星安抚她:“我离这里很近,而且我和沈沂在一起,我们马上就过去了,你相信我们。”
商未晚极力忍住,可以听得出来她的克制:“我知道……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他……我……他现在……伤害不了我……我……”
商未晚害怕到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最终还是没忍住,呜咽道:“星星你快来……”
话音刚落,赵南星破门而入。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穿着西装大腹便便的男人,腹部被一个刮眉刀刺中,有一滩血迹。
而商未晚蜷缩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果刀,两只手不停地颤抖,手背苍白。
赵南星上前夺下她的刀,拥抱她:“没事的,商商。”
商未晚埋在她肩膀上,闷声痛哭。
只听地上的男人骂了句:“晦气的婊.子。”
沈沂趁机拍了张照,只拍了男人,然后他蹲下问了句:“你说什么?”
男人重复:“妈的,晦气的婊.子。”
沈沂把这句话录音发给了程阙。
程阙:【?】
程阙:【这谁?】
沈沂:【他骂的是商未晚。】
程阙一个电话打过来,“靠!这是在哪儿?这人谁啊?他是不是想死?”
沈沂看了眼这状况:“确实是。”
他又仔细看了看躺在地上这位,尔后道:“这下估计还是得你出手。”
“商未晚呢?”程阙着急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沈沂说:“这人是万青经贸的总经理,以x骚扰女职员出名。”
程阙忍无可忍骂道:“……这傻b。”
谁的人也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