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两个月亮2

3个月前 作者: 腊月初八落大雪
    杨柳醒来的时候浑身湿透,衣物早已不知去向,手脚被绳索紧紧绑住,浑身赤/裸地泡在一口大水缸中。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漆黑的屋子内,唯一的光源是油纸窗外那两轮圆月,静谧到令人害怕。


    即便如此没来由地,杨柳也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


    她和萧家无怨无仇,即使萧夫人看不起她,媒人的说辞不接纳便是,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呢?杨柳想着,不由自主张嘴大声呼救起来。


    很快,一个丫鬟推门而入,她拎着个木桶,走到缸边不由分说将那桶水从杨柳头顶浇了下来。夜里,冰凉的冷水由头顶倾泻而下,杨柳的头皮一阵恶寒,瞬间浑身凉透。


    “省点劲吧,闭嘴。”丫鬟阴阳怪气地说。


    杨柳惊恐,“你们要干什么?”


    “问这么多干嘛?你只要记住,区区妓/女的命不值钱就行了。”


    杨柳的心都凉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丫鬟冷笑,“我们夫人早就知道你的底细,这是什么世道啊,做皮肉生意的居然还想攀高枝!只是今日你还有其他用途,倒也死得其所。”


    ******


    余晔从窗边走回圆桌,同马老板说,“您所说的异象,便是这两个月亮吗?”


    马老板点点头,擡手命人收去酒菜,又将合同文书与笔墨纸砚一一摆上,得意洋洋对余晔说,“这种奇象也只是在古书中出现,从古至今说法不一,多数人认为异象会带来灾难与厄运,而我却不这么想。”


    “马老板的意思是?”


    “酉时日入,福气相随,正值晚餐,便不愁吃穿。”马老板打趣地说,笑嘻嘻地斟上两杯薄酒,递给余晔一杯,“余公子,倒是我见你,也并不害怕这奇异天象啊。”


    余晔笑笑,“那是当然,不然,怎么能同马老板谈合作呢。”


    说是这么说,哪会真的有两个月亮?这大概是白日闷热空气中水汽与颗粒物充足导致的折射影像罢了。作为一个信奉科学的现代人余晔迅速为自己解释清楚,同时在脑中却浮现出了另一个思路。


    几个月前,他曾照例找过一个天师,依旧是探讨穿越时空的议题。那位天师十分不靠谱地说了句:五月,两月相承,通道即开,溺水而去方可成。


    天师没收钱,也没给余晔什么法器,仅说了这句话便匆匆告辞。余晔也就当一听,觉得完全不靠谱。他从不相信不花钱的情报。


    “余公子?余公子?”


    余晔默念着天师的那句话,从窗外收回了视线,接过马老板手中的酒。


    马老板捧杯,“那咱们在签署合同前,再喝一个吧,今后咱们两家还需要互相扶持……”


    余晔心不在焉,含糊回答,“马老板,余晔感谢您对我们余家的信任。”


    “余公子,怎么了?我见你有些迟疑。”


    余晔确实有点慌,自己苦熬了十八年也没找到回去的方法,本在余淑的刺激下已然下定决心认真操持家中大业,结果眼下穿越的事情似乎又有了眉目和转机……至少在这个奇怪的夜里非常值得一试。


    可再想想,若是此次尝试依旧失败,那他失去的,还有这笔父亲非常看重的生意。马老板既迷信又多疑,如果现在爽约离开,怕是以后也签不了合同了。


    现在和过去,到底选哪个,余晔简直进退两难。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一个伙计对马老板说,外头有位公子求见,自报家门是大内侍卫萧行。


    马老板惊,“萧行?那不正是我家义女有晴的未婚夫?可是我的准女婿啊!快快请他进来!”


    余晔还在状况外,萧行此时难道不应该和杨柳一起共赴家宴吗?怎么独自跑到这里来了。马老板话音刚落,萧行宛如一阵疾风进入屋内,他一脸严肃并没理会马老板的笑脸相迎,径直问余晔,“这位公子便是杨有晴姑娘的同伴了?”


    马老板插话,“都一家人了,怎么还杨有晴杨有晴的,生不生分啊!这小子!”


    见余晔点头,萧行便说,“公子,借一步说话,急事。”


    ******


    “人祭?”


    余晔大叫起来,萧行却已经拔刀放在了他的脖颈处让他闭嘴,余晔这才安静下来。


    “到底什么情况?杨柳她现在在哪?”


    萧行低下头,无可奈何地说,“哎,都是我娘的主意。”


    原来,萧家三小姐萧镜昏睡多年未醒,很多前来诊治的名医都说小姐十有□□是醒不来了,萧家怕被人说闲话,便对外宣称三小姐常年在江南学绣花。纸包不住火,萧镜一睡就是五年,眼看着到了嫁人的年纪,来给她说媒的人又接踵而至。萧夫人这下急了,便四处托人想办法,上月刚遇见一位天师,说五月某日天将降异象,当日若献上八字相符的同龄姑娘做人祭,只需溺水而亡,便感天动地,三小姐自然能够苏醒。


    余晔听完气得捶墙,“什么鬼天师,这他/妈都能信?”


    萧行无奈继续说,“前日你派人来府上说媒,我娘便找人摸清了杨姑娘的底细,不仅如此还搞到了她的生辰八字,结果一算,竟同我三姐一模一样,于是我娘便设了个计,诱骗杨姑娘来家中做客,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余晔瞪他,“你堂堂一个朝廷官员,就不知道这是封建迷信吗?这是谋杀啊兄弟!”


    萧行摊手,“虽然我也并不中意杨姑娘,可毕竟曾有一面之缘,不想看她无缘无故被当了祭品,就算是能让三姐复活我也无法接受以此为代价,便趁着我娘将我打发出门的机会,在城中找到了你。”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些有的没的!”余晔急得火烧眉毛,“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救人啊!”


    “啊?”


    余晔吼,“给我带路,去你家救人!”


    马老板听到声响从包间里探了个脑袋,“余公子,怎么了?”


    余晔拉着萧行匆匆离开,对马老板说,“我现在要去救人,合同的事改日再谈。”


    ******


    夜深了,大缸被四个家丁擡进一间闺房,帐中的卧榻上,年轻女子正熟睡一般躺在那里,她正是萧家三小姐的萧镜。


    闺房之外的后院长廊被头顶的两轮明月照得一地亮白,萧夫人依旧被两个丫鬟搀扶着,三人的影子被拉得细长,萧夫人幽幽问道,“都准备妥当了?”


    其中一个丫鬟回答,“夫人,一切都妥了,就等亥时一到,立刻献祭。”


    萧夫人转动着手中的念珠,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一片云朵飘入夜空,挡住了月亮,萧夫人的背后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娘。”


    回头一看,居然是早些时候被她设计遣去宫中的小儿子萧行。


    “娘,夜凉如水,”萧行走近,将一件外衣披在萧夫人肩头,“您还是回屋休息吧。”


    萧夫人沉下脸,“行儿,该回屋的是你。”


    萧行笑,“娘,今日天降异象,儿子刚才出门见各家各户都大门紧闭早早休息,生怕沾染厄运,您这是又做什么呢?”


    萧夫人盯着萧镜的房门,生硬地说,“娘也是为了你三姐啊。”


    “三姐,”萧行喃喃说道,“想当年,三姐带着我去月湖划船……”


    萧行打开话匣子,母子二人陷入回忆,说话之时院中待命的家仆们也都默默等着夫人发话,却没意识到萧镜的屋中正在发出细微的声音。亥时刚过,屋内却传来水缸碎裂的清脆响声,奉命动手溺死杨柳的丫鬟破门而入,发现屋中已是人去缸空,而且水缸还破了个洞。


    “夫人!祭品不见了!”丫鬟大叫。


    萧夫人这才意识到萧行一直在拖延时间以及转移注意力,瞬间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个不肖子!”


    萧行望着深邃的夜空,心想那二人此刻已经安全离开了萧府,便对萧夫人说,“娘,您常说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可现在却是如此勉强。我相信三姐会醒来的,但不是用以命换命这种残忍的方式。”


    ******


    杨柳呆呆望着帐子后面沉睡的女子,依旧一头雾水,这萧家不会是想让她陪这姑娘一夜吧?虽然醉红楼业务范围广,但她还没伺候过姑娘啊。


    正焦头烂额着,房梁上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杨柳费力仰起头,就看见了余晔的脸。


    他正横跨在房梁之上,一脸尴尬地望着自己,视线相对,又赶紧移到了别处。


    “你快下来救我啊!”杨柳小声喊。


    余晔闭着眼睛不敢看她,摆摆手似乎在表示拒绝。


    “男人啊,都是该君子时禽兽,该勇士时懦夫啊。”杨柳啧了声,又说,“都什么时候了,别装腔作势好吗,赶紧把我弄出来!”


    余晔在梁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不敢跳下来而已。”


    刚才,萧行带着余晔上房揭瓦将他送进了萧镜的闺房,然后高手一走了之,却忘了将余晔给放下去,这让他悬在空中首先就吓破了胆。


    杨柳不屑地说,“那边有跟梁柱,你爬过去,顺着柱子滑下来即可,快点!”


    “你行!”余晔捏了把汗,生怕自己摔下去,“本大爷这十八年第一次冒这么大险,居然是为了救你!”


    杨柳,“你可以记在康瑛账上。对了,那边有个衣柜,你下来后先去帮我在里头寻件衣服。”


    杨柳穿衣服时,余晔盯着那缸水面发呆。这天还剩一个时辰不到,眼下就有一滩深水,溺进去便有机会穿越回去,余晔双手扶着缸沿,慢慢躬下身。


    “你干嘛!咱们快走!”杨柳催促。


    余晔擡起头,问她,“杨有晴,你愿意跟我去到另一个世界吗?”


    杨柳看神经病一样盯着余晔,“你在说什么啊!赶紧走吧!”


    “那个世界,比这里好太多,也坏太多了。”余晔低头盯着水面,“过去之后,我保你风风光光重新做人,而且凭你的才艺和姿色,当朵银幕小花绰绰有余,我一定给你投资电影,而那位病入膏肓沉睡着的姑娘……”


    余晔描绘着幻想中的场景,指着卧榻上的萧镜说,“她也能从那个世界回来,与萧家人团聚,一举两得的双赢,多好啊。”


    “余晔,醒醒,我可不信你再说什么双赢了。”杨柳的声音很真实,突然拉起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眼下我都能在濒死之刻被你救起,这个世界多好啊。”


    她的小手冰凉,余晔突然回过神来。


    就这么地,两人偷偷摸摸又顺着梁柱爬上房梁然后揭瓦出了屋,余晔依依不舍地回头望向屋内,他盯着底下那缸静谧的水面,仿佛那里充满了诱惑,他内心无比煎熬。


    “算了,我还是想……”


    余晔话还没说完,杨柳扬起手将一片碎瓦向水缸掷去,稳准狠的一道弧线伴着清脆的碎裂声,那潭充满希望的水就这样,在余晔的眼皮下汹涌地往外冒。


    余晔只能用眼神拼命阻止它们漏出,却无济于事。心如刀割。


    声音引来院子里的人破门而入,余晔才意识到此地不能久留,二人便迅速翻出了萧府的围墙。


    ******


    月光下,二人在京城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并肩而行,漫无目的。


    杨柳问余晔,“你那生意谈得怎么样?”


    余晔摇头,“怕是黄了。不光是我的生意,还有拿你当筹码骗人的事。对不起。”


    杨柳停下脚步,冲余晔笑,“别说对不起,我的命是你救的。”


    她笑起来很好看,余晔心中突然暖洋洋的,他下意识擡起头,夜空里只剩下一轮孤零零的圆月,清冷地独自生辉。


    “那咱们,明日便回桓城吧。”


    “恩,听你的。”


    “你不惦记萧行了?”


    “恩,不了。”


    “你们女人还真是善变!好,那明日一早便启程……只是,哎,我爹又得说我了!”


    “你难道还没习惯吗?我听瑛儿说过,你余公子啊,一直以来就是个废柴。”


    “诶?你这人怎么跟康瑛一样毒舌啊?”


    ===番外1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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