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先生！”


    “李先生……”


    康瑛还扭曲地挂在树上，斗蛐蛐俩孩子已经速速起身向那男子问好。


    原来是教书先生啊，康瑛暗自松了口气，挂在那毫不在意地朝树下喊了声，“李先生，我正在……”


    我正在研究春天的食材呀！瞎话刚说了一半康瑛愣住，俯视着树下教书先生的脸，突然呆滞。


    树下这张微微扬起的脸轮廓分明，剑眉下的双目明朗有神采，而且是单眼皮。


    阳光透过椿树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零星的光斑，让他的气质显得沉静又有点神秘。他的眉眼在光影中暧昧不已，光是单眼皮和微微耷下的眼角已经正中康瑛的审美红心，她一走神，噗通从树上栽了下去。


    闷头栽下的那半秒居然有些心花怒放，也是神经病本病了。


    啃了一嘴泥的康瑛眨眨眼，擡头再次朝男子望去，他正背着手，低头望着自己。看那做派的确像个教书先生，看起来却是很年轻，那挺得笔直的腰背充满了少年感，像棵阳光下的青葱树苗。


    看着眼前狼狈从天而降的陌生姑娘，他好看的脸上明显写了吃惊，眼睛一眨一眨打量着康瑛，宛如一只误入森林警惕又好奇的鹿，接着轻轻柔柔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声音有些沉，但字正腔圆，很是好听。


    康瑛赶紧爬起来胡乱拍掉衣服上的尘土，擡眼将他看了个仔细，他也盯着康瑛，脑袋轻轻歪到一侧，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在阳光下仿佛带着水气，亮晶晶的。


    #word天这人好帅啊#


    #这么帅的人怎么会在书院当教书匠啊愣着干嘛我这就送你出道#


    #狂喜乱舞狂喜乱舞狂喜乱舞狂喜乱舞狂喜乱舞狂喜乱舞狂喜乱舞狂喜乱舞狂喜乱舞#


    康瑛的脑中已经刷满弹幕，就像穿越前在b站看男神cut视频和弹幕一起炸成烟花时一模一样。


    她麻溜爬起来，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提醒自己管理好表情，不能够太痴汉。


    她是谁？桓城大街小巷众人皆知的大姐头康瑛！坚决不能输在了气势上！


    “哎哟，好像扭到脚了！”她脚踝一歪顺势抓着李先生的胳膊靠了上去。


    下一秒康瑛便被他推开，在二人之间刻意被拉开的距离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旁边那俩玩蛐蛐儿的孩子呆呆看着二人，明显没见过这种厉害场面，纷纷石化。


    “你们回去。”李先生对孩子们说，表情和语气都很耐心，那俩孩子便一溜烟窜进了教室。


    “好巧啊，被先生抓了个正着。”康瑛打着哈哈擡头看向他，前言不搭后语，先发制人看来是失败了，那就迂回着来。


    也不知自己那句话大不敬了，这李先生的脸已经成了熟透的苹果，本就白皙的皮肤因为害羞泛上了大片红晕，红到耳根。他本是盯着眼前的康瑛，却在她投来视线的一瞬间迅速撇开脑袋望向别处，刻意躲开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阳光从他身后照着他红得有些透亮的耳廓和耳垂，让康瑛的心底跟着照进了万缕春光。


    好感来得太快，就算是穿越之前，康瑛也很少有过这般面对一个人想赞美整个世界的心境。


    以上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康瑛花痴了。


    “若没什么事，还请姑娘不要在书院打扰学生们学习。”他客气地说，低下头又看了康瑛一眼，转身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诶！”康瑛没多想，下意识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了他的手。


    手很暖，掌心还渗着细细的汗珠，贴到康瑛的手指上有些黏腻。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真是一只好手！


    “瑛儿！原来你已经先来了啊！”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康瑛扭头就看到踏进书院大门的康夫人，她身后还跟着四个气势汹汹的家丁。这隆重的架势分明是来捉拿自己的，康瑛撇撇嘴，这女人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找到书院来了。


    “珊姨。”被逮了个正着，康瑛只得硬着头皮答了声。


    那只手迅速从康瑛手里抽/出，那李先生整个人都朝后退了好几步。


    院长鲁先生从书院内闻声走出，见到来人，热情洋溢地同康夫人寒暄起来，“是康夫人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康夫人将康瑛拉到身侧，絮絮叨叨同鲁先生说起送瑛儿来书院的事。


    “康小姐的名声老夫已有耳闻，不如就在李先生班里学习。”


    鲁先生心头颤了颤，康家莫名其妙多出的这个大女儿，游手好闲整日生事，桓城谁不知道！夭寿啊，他的书院居然来了这么个混世魔王。


    “李先生？”康夫人不解地问，“闻道书院里最有名的不是胡老先生吗？我们家轩儿之前就是胡先生教的呀！”


    康轩是康夫人所生的大儿子，比康瑛小了半岁，在书院上过几年学，如今已经跟着康老板经营起酒楼的生意。


    鲁先生笑眯眯继续为康夫人介绍说，“是知这孩子啊，虚长康小姐两三岁，夫人别看他年轻，前几年参加科举考进了殿试，只因家中有事才留在桓城教书，绝对的才华横溢！书院的孩子们十分喜爱他，年纪相仿反到更宜施教啊！”


    书院有两个班，甲班由受人尊敬的胡老先生授课，主要针对有意向考取功名的人，乙班的教书先生是年轻的李是知，乙班性质更像是孩童启蒙教育的私塾。这日鲁先生口若悬河拼命推销着李是知，只是怕康小姐去了甲班把胡老先生给活活气死。


    康夫人对桓城少年才子李是知略有耳闻，今日又见他早已同康瑛打成一团，便更加高兴，走上去托付向他道，“李先生，我家瑛儿就交给您了，定要将她培养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啊。”


    李是知没有回话，只是客气地笑了一下，脸红似乎还未好转。


    康夫人唠唠叨叨继续，“我们家瑛儿啊，年纪也不小了，老爷打算给她说个好人家，在这之前啊，您只管好好培养就是。”


    在院长鲁先生殷切的眼神中，李是知只得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被康瑛抓过的那只手竟有些火辣辣的，他下意识偷偷将右手藏在身后擦了擦，像是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这个动作被一旁的康瑛看在眼里，要不是康夫人在旁，她定会冲上去找他理论一番，你凭什么嫌弃我？此刻却只得在心中默默把这个虚伪做作的李是知嗔骂了一百遍。


    ******


    康夫人走后，康瑛拖着沉重的脚步迈进乙班教室。


    进了教室她大大咧咧地喊道，“我叫康瑛，是你们的新同学！”


    超级冷场，无人回应。


    好家伙，这班里的学生也就十余人，几乎全是趴地上玩泥巴的年纪，熊孩子们看了眼这个咋咋呼呼的大姐，然后扭头该干嘛干嘛。


    康瑛心里一阵失落，正巧瞅见眼前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梳着一边一个丸子的发髻，穿一身粉嫩衣裙，可爱得很，康瑛便扯开她邻座的椅子坐下。


    康瑛百无聊赖地趴在课桌上，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她歪起脑袋一想，从古至今的教室果然是带着迷之结界的，康瑛翻翻眼皮，果然咸鱼还是那条咸鱼，学渣还是那个学渣。


    邻座粉裙少女好奇地打量着康瑛，似乎想开口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真好看。”于是康瑛盯着她的发髻咧嘴一笑，没话找话地问，“知道你这发型叫什么吗？”


    “双平髻……”少女怯生生地回答。


    康瑛摇头，竖起一根手指，“回答错误，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少女皱了皱眉头，有点委屈地小声争辩，“我娘说这就是双平髻！”


    “错，”康瑛瞪眼，神秘地伸出食指摇晃起来，“这叫米奇头。”


    “米……奇……头？是什么？”那少女用一副被冒犯的样子问她。


    “米奇嘛，就是米老鼠啊，一只耗子，这都不知道，无聊。”康瑛说完，转了个身趴着，心想简直是尬聊，便不再搭理她。


    “哇！！呜——！！！”


    身后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阵哭嚎，吓得康瑛赶紧坐正，只看到粉裙少女正张着嘴哇哇大哭起来。


    康瑛愣，这大概、大概和她并没有半毛钱关系……吧？


    来上课的李是知进门就看到眼前的情形，江梓玉在座位上嚎啕大哭，她一旁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流言蜚语中桓城新来的魔王康瑛，摆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李是知皱起眉，这人，他刚领教过。


    他快步走到江梓玉课桌前蹲下，轻轻拍着她安慰了几句，擡手用袖子帮她将鼻涕眼泪给蹭干净，这才柔声问，“小玉，怎么了？”


    江梓玉面前的李是知不是一般的温柔，是非常温柔。


    康瑛悻悻趴下，把脑袋别到另一侧。


    “她……她……她骂我是、是耗子！”江梓玉委屈地指着康瑛，哇地一声又哭了。


    康瑛听到这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爆笑起来。


    李是知看着眼前恬不知耻的康瑛，他的脸又红了一点，确切地说是红中带黑，他生硬地对康瑛说，“你跟我出来。”


    ******


    “江梓玉比你小那么多，你怎么连小孩子都要欺负？”二人来到教室外的长廊中，李是知责问康瑛。


    康瑛歪歪斜斜靠在一根柱子上盯着李是知看了一会儿，讪讪笑了，“她叫江梓玉啊，是姜子牙失散已久的妹妹吗？”


    李是知很无语。


    康瑛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做作起来，也许是老爷夫人赶着趟子把她逼到书院按着脑袋读书学习，又或许是刚冒出的好感火苗被眼前这人给无情浇灭。总之她的心里又烦又闷，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古怪来形容。


    是古怪，非常古怪了。


    李是知很严肃，好像要用严肃的沉默斥责她的轻浮，康瑛只得撇撇嘴将刚才发生的事稍作解释。


    “一只叫米奇的耗子？”李是知眯起眼睛，感觉一切都很陌生。


    康瑛失望，这大概就是因为时空断层导致的认知偏差（什么鬼）而产生的失望吧，她却连半句辩解也说不出口，无奈地看着眼前依旧生硬的李是知。


    “学与不学，我管不住你，今后你不要影响他人便是。”李是知沉默了半晌，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一点。


    康瑛听得出来，这是在与她谈条件。


    既然是谈条件么，康瑛眨巴眼朝他看去，那紧抿的嘴唇在刻意压制着对她的不满，眼神略显暗淡，真是够装模作样的。


    “那怎么行？”康瑛转转眼珠，凑近李是知讨好地说，“李先生，什么叫管不住我呀？您是先生，我是学生，我还巴巴望着您管我呢！”


    李是知比康瑛高了一个头，此刻她只得踮脚擡头才能表达出自己的决意。


    突然地凑近让李是知的眼中再次出现了恐慌，他赶紧后退了一步，可康瑛又朝他凑近了一小步。


    这样一来，李是知的脸瞬间又红透了，看着眼前意图不明的康瑛大气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