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神秘美女

    其实，深沉的男人最有风度。周润发在每部电影里都会做一些深沉的动作，抑或抽烟，抑或沉思、发呆，总是那么富有感染力。我独自坐在诊室的角落，欣赏移动硬盘里拷贝的电影。主任悄无声息地突然站在我面前，示意我到他办公室去。


    我心里忐忑不安，心想是不是有人我打我的小报告了。敲敲门进去，他给我的竟是一个笑脸，“坐，小姜。”他客气地说，我却更加不安，这个老头难得这样屈尊的。


    “你在医院做了有几年了吧，做过不少好手术，我都留着心呢。”他给我倒了杯茶，继续说，“在能力和交际方面都还可以，不过，还需要充实啊。”


    我微笑地点头，听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官的人总是这样迂回着来，不像东北人那么直截了当，我沉住气听他的下文。


    “前几天，我出差你是知道的。医院最近和香港的一个娱乐影视公司谈妥了一笔整容业务，为他们近期推出的新人做全身的美容整形。我再三考虑，决定由你接待这批客人，你的意思呢？”


    “谢谢主任。”我没有犹豫，第一判断这是在器重我，提拔我。我也疑惑，平时有这样的业务都是由王海出马，他经验多，医术好，年轻实干，我问老头子：“那王海呢？”


    老头微微一笑，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上次那件事情闹的。


    “王海还是比较有能力的，你看。”


    老头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机会总是擦肩而过，年轻人要自己把握。”


    我看了那张人员名单，全部是女性，日期是大后天。


    瘦猴子不知从哪弄到的消息，动作快速地给了我两条云南烟，让我给他安排个什么部位，估计是听说有奖金，色心更不用说。我直接把烟丢进垃圾桶，什么破烟，我最近不抽烟。那可是未来明星的身体，瞅他那副德行，修脚趾甲我都怕他不老实，动手动脚给搞砸了，我可不冒险。


    “对了，一会陪我去几家酒店看看房间。”我叫住瘦猴子。


    他瞪着我说：“你要开房？”


    “我有那闲钱吗？是给香港来的顾客定。”


    我们连逛了几家酒店，觉得锦江饭店还可以，客房部的小姐带我到六楼走了一圈。转身从六楼乘电梯下楼，三楼的时候门开了，却没人进来，就在电梯门就要关闭时，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一只女人的手伸了进来。我担心电梯的反应不够敏捷，本能地去按开启键。


    电梯门打开，一个穿着很有气质，浑身散发出浓烈酒气的女人步伐不稳地走进来，仰面靠在电梯的角落，满脸通红地傻看着我，看来喝了不少，我暗自猜测她应该是去上面的客房休息。


    电梯门重新关上，她傻傻地嗤笑，一歪一歪地走过来，刚要伸手去按楼层，只听见“呕”的一声，从她嘴里喷出一摊秽物。我下意识扶住了她，轻轻拍她的后背，以缓解呕吐的难受，她猛地抬头看我，头发披散到另一边，眼神懵懂纯美，有点电影里的感觉。我惊呆在那里，她，画里的女子，神态那么相似，以至于让我瞬间着迷。


    “色狼。”她嘴里貌然吐出这个词，一把推开我。我没有防范地向后倒去，她也站不稳地倒下来，压在我的身体上，声音神情带着娇媚，呕吐后散发着浓烈异味的嘴像吃东西一样来咬我的嘴唇。我完全来不及思考，她又猛然挣脱，“啪、啪”打了我两耳光，骂道：“色狼。”


    我脑子还没有转过来，感觉像窦娥一样冤。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她跌跌撞撞地要出去，我赶忙扶住她。挨了骂挨了打，还这么不要脸去扶她，我真替自己表现出的绅士的风度感到可耻。


    走出电梯，我扶着她到大厅的位置坐下，她还在傻笑，我依稀看到画中女子迷醉而清秀的脸。正要问她去哪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西装整洁的男人冲她说：“吕总，您怎么上这来了？”


    她看看我，又看看跑过来的男人，轻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醉了。”


    看来她的确清醒着，我正想要问那刚才是为什么，那男的对我说：“先生，谢谢你。”我张张嘴没再说什么就走出了酒店，嘴上还留着满嘴的异味。那男的应该是她的秘书，心里琢磨着。


    我把客房的事跟老头子汇报了一下，老头子满意地笑笑，临走前交代：“一会下班你先别走，我带你去个饭局。”


    老头子最近很看重我，只要谁被他赏识，他就会带他一起出饭局。我来医院这些年，王海去的次数最多。老头子是很看重王海的，只是他那个事情闹得实在太大，加上王海不怎么爱说话，老头子常说他是牛改不了脾气。


    “头。”下班我在门口等他。他并不老，比我大二十岁，在整容技术上我特别佩服他。至于其他，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管是伦理道德观念，还是处事，他是属于机械类的。


    我们去了南京路，那一带的饭店比较豪华，上海繁华地段的夜景很美。


    “去他妈的柏拉图。”一个男人粗野地挥手骂，狠狠踹了一脚斜着停在边上的警车，警车没有发出警报，不知道为什么寂静无声。


    老头子看一眼那人说：“酒后吐真言。”


    我附和地笑笑，感觉自己像一只跟着驯兽师进了灯光耀眼的场地，正在表现的小狮子。我和老头子进入了饭店包间。


    “刘队长。”我一眼认出坐在包间正中的刘天明，以前一场案子里遇见过，不怎么正派，现在满脸横肉地坐在这里，说话声和眼神像个包工头的模样。


    他只是客气地点点头，旁边有人问：“你们认识？”


    刘天明不经意地说：“哦，可能是在案子里遇到的。老韩，坐，一起坐。”


    主任先伸手介绍我：“这是我们科最能干的医生小姜。”


    “姜仪。”我客套了一下，毕竟桌面上这几位都是有些实权的人物。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里，我听出主任和旁边新达公司老总吕奎以前同事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同事，吕奎有个外号叫杀猪鬼，据说以前是杀猪的，而吕总就不知道什么事情认识的刘天明，马上成了饭桌上的酒友，又混进来个处长张大合，具体他们的关系一下二下是弄不清楚的。


    他们开了几瓶人头马，聊着天，我在一旁赔笑，随着他们举杯喝着。


    刘队长看来喝了不少，脸色红彤彤地讲着个笑话：董卓宴请吕布李儒等心腹，貂蝉作陪，为试探手下的忠诚，董卓就把貂蝉的两个奶子涂黑。突然，蜡烛灭了，接着，点亮之后看大家的手，全他妈黑的，就吕布的手干净。董卓决定赏吕布，吕布一高兴，笑了，露出一嘴黑黑的牙。


    笑话讲得不怎么样，但我们都笑了。我借故上厕所偷偷溜出去，我根本就不适合这种拘谨的应酬。迎面走过来的女人个子很高，穿着高跟鞋能到我的耳朵，模样很清秀，感觉很熟悉。仔细一看，原来是那次在电梯里差点吐了我一身的女人。


    她似乎还认得我，冲我含羞地微笑说：“你好！”


    “你好！”我有些尴尬。


    “上次真是不好意思，喝多了。”


    “没关系！”我示意去上厕所。


    等我上完厕所回来，她靠在墙上正低头呕吐，刚才没感觉她有多大酒气，不像是喝醉。等走过去，闻到一股臭味，看看她难受的表情，我礼貌地把卫生纸递给她。


    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看我，接了卫生纸，擦嘴，又吐了，我又递了一张，问她：“怎么了，用不用送你回家？”


    她摇摇头，深呼吸，整理头发后柔情地看看我：“我没事，只是海鲜过敏，你走吧。”但又叫住了我说，“能把那包纸给我吗？”


    我把那包纸巾递给她，酒气夹杂着一股“三宅一生”的味道扑面而来，顺着鼻孔通过器官滋润着肺部。我着迷了，以至于动作开始木讷。我很想问她要电话，都说厚脸皮的男人才娶得到好老婆，可实在没法开口，没有理由，我笑笑转身走开了。


    “不好意思。”刚坐下就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女声，我回头一看，她也看到了我，惊慌的眼神匆匆一掠。


    “啊，你就坐那里吧，都认识。”吕总指着我旁边的空座说。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二奶，吕总的二奶。事实上不是，是他的女儿，他们都姓吕。


    “吕总真幸福，有这么能干的女儿，年纪轻轻就自己开个公司，太厉害了。”


    “哪里！都是各位朋友照顾。”


    “来，给几位叔伯敬酒。”


    “以后，还要各位叔伯多多照顾。”她站起来敬酒，说着场面话。


    从饭局回来已经很晚了。我想起吕总女儿身上那股特殊的女人味，有点让人怜悯，我很想抱抱她。走的时候，她偷偷递给我一张名片，她这样默然的感觉很小家碧玉，男人很喜欢这样的女人。


    躺在床上，看着那张名片，吕倩。刚才她的样子分明是个文静的女孩，在父母庇佑下的乖乖女，和那天喝醉酒的女老总根本就不一样，或许文静只是她的内在。


    脑海突然出现小妓女的影子，她看上去像个坏女孩，其实却很单纯。想到她那天在雨中奔跑，冲我喊的样子，浪漫优美。我心里暖暖的，有一丝恋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