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四 几回魂梦与君同156 怨念

    他敏捷俯身夺过凶器，她拼命挣扎：“让我死！让我死……”然后就昏过去了。.info[]


    扯了龙袍包住伤口，他大喊着：“来人，速速请太医来为皇后医治！”抱她放在床上，找来那条蚕丝软绳，将她绑了个结结实实。“从今天起，皇后不得离床，好好静养待产！”


    踏出吟雪阁的时候，外面正豪雨倾盆。他一头冲进雨中，瞬间被吞没。每一步，都如千钧。天地模糊不清，前方没有方向，他拖着沉重脚步，不知道要走去哪里……脑海中唯一想到的还是她！很想待在她身边，可两只刺猬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到时候波及孩子……他不会原谅自己！龙珠还在胸口，却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去……


    山上的枫叶居然开始红了汊！


    丹慧挺着大肚子，有些吃力从地上捡了片叶子。卓然是春末的时候送玲珑回宫的，整个夏天都不见回来，现在秋天已至……每次都安慰自己说，可能再过不久就能见到他。四个月了，她翘首以盼等了足足四个月！四个月中，孩子在腹中飞速生长，可惜他不在身边，无从分享欣喜。这份遗憾，让她多少有些失望。


    这几个月，山上过得很压抑。


    火凤堂没有了卓然，如同少了主心骨。那帮忠于他的精干们一直对同意他一个人护送玲珑回宫耿耿于怀。都是从生死场跌爬滚打过无数次的人，清楚卓然此行的危险，但他们始终信任他！因着这么多年的生死与共，在他们心中，卓然站成了天朕。


    自从上次发现山上有人叛变，在堂内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不良影响，他们更加焦急，希望堂主能快点回来。还有，火凤堂在京城的飞鸽联络点已经很久没消息了，只知道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堂主，是为他准备潜入皇宫的东西……到底堂主入宫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是否有什么危险……山上一点都不知道。不知道就会恐慌，恐慌就会乱。


    就在这天清晨，接到京城飞鸽传书，众人大吃一惊。信上说，堂主入宫行刺被抓，不日将问斩！众人不敢有丝毫拖延，立即正装朝京城进发。


    将近一个月的路途，十天就赶到了。


    金潭皇城依旧繁华拥挤。城墙外公告栏内，他们看到那张写着赵卓然名字的皇榜！没有堂主在身边，他们还是保持了冷静，乔装成一般百姓，在火凤堂地下联络点住下，等待后天行刑的时候救人。就算死，他们也要跟着堂主！


    然而，他们站在皇榜前义愤填膺的一幕，全部落入皇上心腹侍卫眼中……


    大限前晚，义士们聚在一起，含泪吃了最后一顿团圆饭。


    这时，外面火把通明，大队官兵闯入。原来，这个通信点已经被朝廷掌控，上次的飞鸽传书只是引蛇出洞。皇上下旨，一个不留！


    弓箭手齐刷刷对准大门，侍卫头领一声令下，无数利箭破窗而入。义士们掀了桌子，差点躲闪不及，知道中计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壮烈赴死！他们纷纷拿起兵刃，大喊着冲出去……


    谁说南凤男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弱之辈？！打开门，他们面无惧色站在官兵面前，举起兵刃冲过去……


    利箭无情的穿透血肉之躯，一根又一根……


    义士们怒目圆瞪，即便是死，也是巍然伫立的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月光也变成了红色。


    弓箭手慢慢放下，在场所有朝廷官兵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侍卫统领低下头，默默叹了口气。如果赵卓然能带着这帮人效忠皇上该有多好。他挥挥手，吩咐手下将死人都抬到郊外入土埋葬。那年，赵卓然还是侍卫统领，他不过是底下一个无名小卒……现在，算是报了当初那份提携之恩。


    消息传来，树倒禽飞。不用朝廷追查，火凤堂就这么散了。


    丹慧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厅，嚎啕大哭。打发了唯一一个侍女，那是卓然临走前帮她安排的，简单整理了一点盘缠衣物，她艰难的下了山。


    去京城的马车颠簸了一个多月才到。


    “夫人，你的身子可要当心啊！”看她的样子，应该快要生产了，怎么夫家都不管的……马夫忍不住叮嘱。她像没听到似的，付了钱就走。


    京城里，她唯一能投靠的，只有原先那个厌恶憎恨的家。父亲被丈夫杀死，她也没脸再入家门。顺便经过，朝里看了一眼，发现大门上蛛网密布，胡家根本没人了。


    天地之大，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卓然……他还活着吗？在街头流浪的时候，听说了火凤堂反贼被朝廷一夜剿灭的事。问了半天，都没打听到一点关于卓然的消息。是不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欲哭无泪。


    这时，有一小队官兵叫嚷着开路，几个后宫宫女从一家药店出来。


    丹慧走了半天，身子又累，来不及躲闪，被人一推，差点摔倒。


    “慧妃……娘娘……”有人在身后喊了一声。


    她慢慢抬头，很久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慧妃娘娘！真的是你！见到你太好了！”宫女高兴得快要哭出来，拉着她不放，“太好了……有你在，可能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这几天，皇上要急疯了，整个后宫都快吓疯了。


    现在她一点都不想跟皇宫扯上关系。“对不起……你们认错人了。”丹慧遮着脸，矢口否认。如果被发现她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我不会认错！慧妃娘娘，你看看我……我是吟雪阁的小青啊！”那个宫女拉着她的手，不住摇晃。


    丹慧一愣，是玲珑身边的宫女。可是，她现在不能认！肚子里还有卓然的骨肉，万一被龙诗玉知道了……想到这里，她脸色发白。


    见丹慧要逃，小青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求慧妃娘娘跟我入宫吧！皇后她……皇后她……”话没说完，她就哭起来。


    “玲珑她怎么了？”难道是……知道火凤堂被龙诗玉剿灭，急病了？她的月份跟自己相差不过。


    不过一个心软，丹慧就被强行带入宫。到底玲珑怎么了？为何看宫女的脸色很焦急。


    吟雪阁内，呼喊夹杂着傻笑，间歇传出，令人心烦意燥。


    龙诗玉已经多日不曾上朝，忧心忡忡。


    自从那天撕破脸，把她重新绑回床上后，刚开始，玲珑只是哭，后来，有点自言自语，念到伤心处更是哭。整个人消瘦好多，眼窝都有点发黑。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临盆的日子，这样下去，怕是会伤到孩子……


    太医说，皇后是心病所致，汤药无效，再此下去极易导致早产。他知道，所以饶了他们的命。


    龙诗玉起先还能忍着不见，只听宫女们和太医禀报病情，后来听说皇后开始胡言乱语，没人能接近，他不顾一切闯进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衣服乱七八糟，在床上撕扯着头发，嘴里不住嘀咕着：“都是我害的……我就不该再活过来……害了一个不罢休……非要把所有人都害死……都是我害的……”


    这一幕，如同有一双手，紧紧扼住他咽喉，几欲窒息。


    “玲珑……”他坐在床边，低低呼唤。


    她一震，懵懵懂懂回头，盯着他很久，爬过来：“你是谁？”


    嘴唇不禁颤抖，他深吸气，努力让自己冷静，刚要坐下来，她突然尖叫：“不要坐！任何靠近我的人都会死的！会死的……会被我害死的……”然后，她窝在被子里，继续重复念叨着。


    泪水在脸上划出两道水痕。原来痛苦没有最痛苦，只有更痛苦！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心被朝着不同方向拉扯。对了，他没有心，可为何还那么痛！到最后，她竟因他积怨成痴！都是他的错！他不该那么残忍的对她！


    像是觉察到什么，她回头看他，又爬过来，闪着如孩童般无辜的眼神：“你怎么哭了？你看我。”她指指自己的眼睛，泛着血丝，暗淡无光的眸子，“我这里流不出来，我不会哭，你教教我吧！”她坐坐好，因为大着肚子，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半躺着。


    泪水更加隐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吃力跪起来，用手沾了一些他的泪水，放嘴里咂吧几下。“咸的。”


    双拳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该怎么做？


    “你看清楚！我是谁？朕是天龙朝皇帝！朕命令你，赶紧给我好起来！不许装疯卖傻！否则，我立刻斩了赵卓然！”


    她置若罔闻，拿了他给孩子做的小衣服往身上穿。


    “你听见没有！”他一把抓过她胳膊，泪眼怒瞪。


    她抬头看着他，清脆的说了声：“宝宝饿了，我也饿了，我们都要吃饭饭……”


    他手一松，浑身无力得像是要散架，仿佛溺水的人，找不到一片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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