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嬉子湖见文坛泰斗 勤行礼...
3个月前 作者: 半句真言
魏和秋与卫子兴闻声望去,却见一四十多岁男子大步走来,却见此男子生的又高又大,短发之下,宽额如圆月,粗眉之下,眼眶深邃,眼珠黑亮如星,身着暗青长袍马褂,脚穿黑色布鞋,浑身透露之气质倒也是一眼就能看出其学识之渊博。(.无弹窗广告)
“爹。”魏旭超轻唤一声,原来此人就是魏旭超的爹,魏之胥之子,魏和秋的伯伯魏季忠。
魏和秋与卫子兴见状,连忙也是行礼道:“伯伯好。”
“好,赚回家再说。”魏季忠拍了拍魏和秋的肩膀,笑道。
一行人回到魏旭超家,魏和秋的婶婶已将饭菜做好,酒也备齐,众人一面吃饭,一面侃侃而谈。
原来,魏旭超之所以健谈,与魏季忠有很大关系,魏季忠学识渊博,论起健谈要比魏旭超更甚,正应了那句老话:有其父必有其子,或说是虎父无犬子。
席间,魏和秋询问魏季忠之前魏旭超所说的“文界泰斗”之事,哪知这魏季忠说的话与魏旭超之前所说如出一辙,说是只要魏和秋与卫子兴去,就知道那两人是谁。
而后,魏季忠又问了魏和秋一些家事,学业上的事情,魏和秋也一一作答。
一夜无话,翌日,魏和秋与卫子兴起床,却见魏季忠不在,忙是询问。
“我爹接两位先生去了,让我们吃完早饭自己过去。”魏旭超解释。
魏和秋与卫子兴二人闻言恍然点头。
洗漱完毕又用过早饭,三人出了院子,魏旭超叫了一辆马车,三人坐上马车,魏和秋问:“不是去学校吗?”
魏旭超仍是一脸神秘,道:“去了就知道了。”
马车向东南方行驶,过了一个多小时,马车在一处湖泊之畔停了下来,三人下了马车,魏旭超交了车钱,而魏和秋与卫子兴则打量起这湖泊来。
却见此湖与湿地连绵,湖上白露游戏,湖畔绿柳成荫。湖上鲜有渔船点缀,岛屿依稀可见,秀丽无比。
“这是桐城特色湖泊嬉子湖,不是你们去过的杭州西子湖,嬉是嬉笑的嬉,此湖春夏秋冬各有美景,正所谓是:春情草色如酥,夏汛天水浩渺,秋日白鹭祥云,冬雪平冰千里。”魏旭超介绍道:“此湖乃三水融合,咱老家龙眠河、挂车河接纳,下与菜子湖交汇流入长江。引历朝历代文人墨客、仁人志士趋之若鹜。杭州八景在西湖,桐城八景嬉子湖。哦,这里典故也不少,来咱桐城就是听典故的,这桐城历代文杰在此留诗百首暂且不说,就说清朝父子宰相张秉、张英便常在嬉子湖谈论国事家事天下事;又说嬉子湖中仙岛嬉子墩乃明朝忠臣余珊之墓,传因其一生忠心卫国,上苍命湖神守护,无论湖水涨退皆不得淹过嬉子墩,又怕余珊寂寞,便命芙蓉神、白虎神在此做伴,你们看着嬉子墩是远看如芙蓉出水,近看白虎醉卧,再说嬉子墩余珊墓两侧的三对石人石马也有神话传说……”魏旭超边走边说,从嬉子墩的三对石人石马,说到陡起墩“肉案撘浮桥”的典故,倒是都很有趣。
“这些故事倒是都有趣,只是不知道真假。”卫子兴道:“要是我们这些学新学的,都定说是假的,但若是假的,老人家们又各个深信不疑,无风不起浪,若是没人相信,故事也传不下来不是?”
魏和秋闻言笑道:“嗨,那么在乎真假做甚,只要故事好,引人心善,那么真假就不那么重要了。就说我们二十四史,什么炎黄之战,什么山海经,什么太祖斩白涩什么诸葛借东风等等,许多都是杜撰之来,还不是流传至今?”
魏旭超闻言也笑着点头,道:“表弟说的极是,无论是我们华夏九州,还是四方洋人,都是有神话传说流传,为何?人需要想象,去满足现实所缺乏,又是的事情。”
三人沿着湖畔又走了一会,魏旭超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道:“看,到了,我爹他们在那。”
魏和秋与卫子兴二人顺着魏旭超所指看去,却见果真魏季忠在不远处河爆头戴斗笠手拿竹竿,面湖而坐,哦,是在钓鱼,魏季忠左侧还坐着两个老宅也是戴着斗笠拿着竹竿垂钓。三人身后,还随着一个女子,年龄不大,似乎很是无趣的把三个鱼桶看了好几遍。
“爹,我们来了。”魏旭超走近三人,轻声唤道。
四人目光都看向魏旭超,又看向魏旭超身后的魏和秋与卫子兴二人。
“噢,马先生,林先生,这犬子你们昨天知道了。这位是我之前说的,我的远侄魏和秋,是长安人士,毕业于原先的陕西大学堂文科,我这个侄子可是颇有文采,中庸一言可引得陈衍陈叔伊还曾想收他为徒弟呢。”魏季忠笑着把魏和秋介绍给两位老宅听魏季忠的话想必是昨夜晚饭时听魏和秋自己说的话又精选一些给二人在之前提过,而后,魏季忠又指了指卫子兴,对身后的女子道:“这位是他的媳妇卫子兴,也是江南的一个才女,和淑仪应该有共同话题。”
淑仪,指的应该就是三人背后的少女。
而后,魏季忠又对魏和秋道:“这两位就是我之前说的泰斗,这位是桐城派马其昶马通伯先生。”
魏和秋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学生魏和秋见过先生,先生经学研究另辟蹊径,见解独到,学生佩服不已,学生虽生于长安却仍是桐城人,惭愧才学不如先生万分之一。”
那马其昶听魏和秋夸赞,略显得意,道:“谦虚谦虚,我文都桐城文运千古,传承百年,你们看,哪怕是外地远亲,只要有桐城血脉便都是文才出众。”
“含照你这么说,天下文运全跑到桐城来了,天下文杰也全在桐城?”另外那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闻言,略带不满的说道,魏和秋一下就听出,此人一口的南方口音。
魏季忠忙向魏和秋介绍到:“这位先生就是你仰慕已久的林纾林琴南先生了,至于介绍,我想就不必了,你应该比我更熟悉。”
魏和秋一听那老者是林纾,连忙惊呼道:“原来是林琴南先生,先生学贯中西,原作译作学生都是自小拜读,想不到今日竟能见到先生本人,幸哉!”
“呵呵,不必过誉。”
林纾摆了摆手,脸上却堆满了笑容,这也难怪,天底下没有不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的人,盛名之人更甚,更何况魏和秋这溜须拍马是不咸不淡不偏不倚,又怎么能让林纾心中不得意?
见到林纾喜形于色,马其昶又有些不乐意了,道:“你俩声音小一些,莫把鱼儿吓跑了。”
那知道马其昶话音刚落,林纾的鱼竿便摇晃了起来,林纾连忙抓起鱼竿,道:“有了,我这里今个先收一条!”
说着,林纾用力将鱼竿向后一甩,一条咬钩的鱼是翻腾出水面,魏和秋一看,嘿,起码两斤有余。
魏和秋连忙帮忙接犀把鱼口中鱼钩摘下,扔到林纾身后的鱼桶中。
“哎呀,怎么样啊,通伯老弟,我说什么来着,天意如此,谁也没有办法。”林纾说到这,马其昶却是冷哼一声,头扭一旁,看也不看一眼。
林纾笑着回过身,看着桶里鱼,道:“鱼儿鱼儿,你为我争了面子,我是吃你还是不吃?”说着,林纾看向那个女子,道:“淑仪,你说我吃不吃这鱼?”
女子道:“先生,这鱼给你争了面子,又让你享受了将其钓起的快乐,是对你有恩,你又为何要吃它呢?放了吧?”
林纾点了点头,看向魏和秋,魏和秋自知林纾是考验自己,道:“先生,学生愚见,此鱼该吃。它咬先生您的钩就是它笨,您吃它是理所应当,你的鱼钩已经伤了它,要不从此不钓鱼,要不就吃了它,哪有把它伤了再放了的道理,那不是伪君子之作为吗?再说了,它竟然能上您的钩,以后也会笨的上别人钩,与其这般,倒不如自己吃了。”
林纾闻言,哈哈大笑,道:“此子果真是见解独到,有趣,有趣。”
而那被唤作淑仪的女子听了,却有些不乐意,道:“照你们说法,大家都来钓鱼,那再过多少年就没有鱼了。西方有一个词,叫作“灭绝”,目前许多物种的灭绝,都源于人类。”
魏和秋闻言笑道:“非也,基本的怜悯之心还是要有的,如我们钓上怀着鱼子的鱼,或是很小很小的幼鱼,那还是要放掉的。”
听到魏和秋的话,马其昶也点了点头,道:“淑仪,和秋说的有道理,多向人家学学,事情从多方面看,这也是儒家中庸的精髓所在。”
被唤作淑仪的女子闻言,瞥了瞥嘴道:“跟谁学也不跟他学。”
卫子兴也是暗瞥了一眼魏和秋,然后对淑仪道:“他们男人家讨论,与咱们思维方法不同,咱就别搀和了。”
被唤作淑仪的女子闻言觉得有理,点了点头便问:“马老,林老,我带着这个姐姐去附近玩,你们大男子谈大男子的事情吧?”
说着,没等林纾与马其昶点头,便嬉笑着拽着卫子兴的手跑开了。
“哎,现在的女孩子,真是……”林纾摇了。
“谁教她们学的是新学,新学讲究思想解放,这一解放,就没规矩了。”马其昶道。
“那不一定,你看和秋,不也是学新学的吗?古典新用,洋学中用才是大道。”林纾道:“是吧,和秋?”
“我赞成琴南先生的观点!”魏和秋道。
“说说你自己的观点,别老赞同。”马其昶道。
于是,魏和秋道:“洋学有先进之处,不可视为妖魔,然洋学不适宜我国口味,于是便可费些心思把洋人的东西东方话,就好比做菜,我铭家种不了什么外国菜,但是我铭家人缺这个菜,那我们完全可以把菜买进来用自己的方法做,不放什么番茄酱沙拉酱,泼些油撒些盐,这样既符合了我铭家人的口味,又可以吃到新的东西,不挺好。”魏和秋说着,看了一眼林纾,道:“琴南先生的译文,便是将西方语言转换成我东方的成功作品,翻译出来,新学也爱看,旧学也爱读。”
林纾笑了笑,马其昶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语气和蔼了几分:“那你觉得,古今之学的冲突又当如何?”
魏和秋听出马其昶不是在考验自己,而是在以同辈之口吻请教,又知马其昶询问的东西是什么,略作沉思,反问道:“先生,当你得知大清国亡,民国建立,是何感想?”
马其昶道:“自我记事起,大清便走向耻辱,民国建立,说实话我判了好些年,毕竟大清国气数不能断在外人手中,改朝换代才是正确的,民国建立自然是好事。”
魏和秋对马其昶拱了拱手,道:“学生愚见,文运便竖运,所以文与国不分家,学生知道先生担心新学一出,老学不保,先生这时可以想想:秦灭六国,焚书坑儒,经典仍延。西汉灭楚,楚辞仍传。三国以后,乐府仍在。宋词风行,唐诗仍留。真正的经典,不会被泯灭。”
“说的好!”林纾拍手,对马其昶道:“如何,通伯老弟,早就叫你想开点,有些时候你确实杞人忧天了。”
“想开?他们骂我们“选学妖孽,桐城谬种”,含都把我们视作妖魔了,我怎能想开?”马其昶索性也不看鱼竿了,气哼哼的说道。
“那不连我也骂进去了,不是?”林纾笑道。
“通伯先生,学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魏和秋道。
“说吧。”马其昶看着魏和秋。
“有些人能把我们一竿子打死,那就说明他不是什么高明的人,正所谓百家争鸣百花齐放,那些人口中只容自己一家,显然便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辈。那先生若是虚怀若谷,任对方说什么,都不管不顾,岂不是让世人看到先生胸襟?”魏和秋笑道:“再宅先生比说那些话的人要大上许多,恐怕与先生子辈、孙辈同代,先生不服老的精神可敬,但这些创新的事情劳神,还是交给年轻人,他们成败,您也不用心不是?”
“那我就眼睁睁什么都不做?”马其昶道。
“做啊?先生,文化是什么,是传承,为何百家经典能延续至今,还不是历代都有传承宅他们年轻人做他们的事情,您呢,继续做咱的传承,几百年后,后人自会给咱一个公道的评价。”魏和秋笑道。
“你倒说的似乎与我同辈一般!”马其昶笑道,随即叹了口气,道:“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这压了我一年的心结,算是解开了。任他们破口大骂,我仍思己事,他们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于是,魏季忠与马其昶、林纾二人又开始钓鱼,年轻人终究没有耐性,于是魏和秋与魏旭超向三人告失陪,索性在这嬉子湖走走。
二人走了不久,就见到卫子兴与那被唤作淑仪的女子坐在一处阴凉是有说有笑的玩着什么游戏,走进一看,原是二人在玩“丢瓜子”。
“黄老师,今天可是得闲,不在安庆小学教书,跑到嬉子湖来丢瓜子?”魏旭超打趣道。
原来那女子姓黄,黄淑仪扭头看来,看到魏和秋时想起什么“扑哧”一笑,而后对魏旭超道:“嗯,这次是学校派我过来陪着两位先生的。”
魏和秋则是有些疑惑的对卫子兴问道:“你给人家说我什么坏话了,人家为何见我就笑。”
卫子兴没有回答,瞥了魏和秋一眼,道:“不想和你这两面三刀的人说话。”
魏和秋一下子就明白了卫子兴为何闹别扭,解释道:“林纾先生的译文我确实爱看,而我向来也觉得桐城文派有延续必要,这怎么算是两面三刀呢?”
黄淑仪忙道:“你也莫怪卫姐姐,之前我错怪你,你这个未婚妻还在我面前说了你好多好话呢,没看出来,你还是蔡元培先生的子弟。”
“所以说他两面三刀,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看着文质彬彬,比谁都奸诈狡猾。”卫子兴道。
“那也不是姐姐你看上的人儿吗?”黄淑仪笑道。
卫子兴闻言,双脸一红,没再言语。
一行人这天很晚才回了桐城,第二天魏季忠、魏和秋、魏旭超、卫子兴四人回了龙眠乡魏家村,秋天龙眠山、龙眠河相互陪衬很是秀丽,魏和秋与卫子兴被魏旭超带着天天游山玩水,倒也自在。
无奈魏之南在来到桐城的第五天开始又有病情加重的迹象,三人只好告别桐城亲戚回往长安。
回到长安,见家中无恙,魏和秋心中便也安定,而后,魏继昌借了关系给魏和秋与刘翰骏寻了一份闲差,是在闲衙门里立文书,一年恐怕就只用立不到十份,工资一百二十银元,倒又补充不少家用。
一眨眼,就是旧冬过,新春来,新年开始,全国上下文界动荡。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