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绝笔书（五）

    罗布泊离我们大概有四到五天的行程。


    杨书记官的谎言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致命的巨大打击，他彻底摧毁了我们进入沙漠时建立起来的钢铁般的信任关系。


    为了安全起见，庞营长将夜里轮哨的人数由原来的三个增加到五个。但是，在离开绿洲后的第一天晚上，我们就出现了状况。


    半夜里，先是几声喧哗，接着就是几声枪响，将所有人从梦中惊醒。


    “沙兵！沙兵！杀啊！杀啊……”


    有三个放哨的弟兄中了邪，把其他的弟兄都当作了沙兵，抽出砍刀，一通乱砍！那两个没中邪的弟兄，其中一个早已死在乱刀之下，另一个赶紧鸣枪，才将大家及时唤醒。这个弟兄为了自卫，不得不将子弹射向中了邪的那三个弟兄。然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情况出现了，子弹对于中了邪的人似乎毫无效果，那三个“人”依然举着砍刀，三两下就将鸣枪的弟兄大卸成几块！


    三个人，三把厚背砍刀，如鬼魅附体般疯狂砍向众人！


    这三个人一边砍，还一边嚎叫，“沙兵！沙兵！……”


    惊醒的众弟兄们都慌了手脚，混乱中，又有两个弟兄死在中了邪的那三个弟兄的刀下！一向勇猛果断的庞营长竟也一时没了主意，只是让众弟兄们躲避。我知道，这是庞营长不忍向自己的“弟兄”下手。关键时刻，老崔挺身而出！他摸出砍刀，掂在手上，冲向那三个中了邪的弟兄，几番手起刀落，那三个中了邪的弟兄举刀的胳膊被齐刷刷削掉！


    然而，大家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发现那三个被削掉胳膊的邪兵竟然丝毫不觉疼痛，他们身上被子弹射中的地方往外淌着绿色液体，依然毫无畏惧地扑向老崔！老崔这次没有手下留情，又是几道寒光之后，中了邪的那三个弟兄的三颗脑袋便搬了家！


    事情就是这么邪乎！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大部分人还深陷在恐惧之中。


    “这么邪乎？”


    “比鬼上身都恐怖！”


    “可不是吗！你看他们的眼神，都是绿的，冒着寒光！”


    “他们刚才叫我们什么来着？沙兵？到底我们是沙兵还是他们是沙兵？”


    “他们一定是被沙兵附体了！”


    “难道杨书记官说的是真的？”


    ……


    “大家不要再议论了，保持警戒！”老崔替还在难过中的庞营长发话。


    这一晚，我们不仅失去了七个弟兄，更是失去了所有的斗志！


    沙兵不是来自沙漠，而是来自我们的内心。杨书记官也许没有撒谎，也许他们真的见到了“沙兵”！


    这一夜，没有人敢再有睡意！大家都把厚背砍刀抱在怀里，背靠背坐了一夜。幸好，一直到天明，没有弟兄再中邪。


    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早点离开这片区域，离那片绿洲越远越好。于是，我们顾不得没休息好，顾不得疲惫，太阳一出来，我们就赶紧出发。


    夜晚就像一个恶魔，它还是来了！


    剩下的二十三人被分为三组，每组只负责警戒三个时辰。然而，这一夜还是没人敢睡，要是实在熬不住，就找个弟兄背靠背，抱着砍刀打几个盹。这一夜，营地异乎平静，而大家却是极度紧张和恐惧。幸好的是，没有人再中邪。天亮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也许我们已经过了那片邪恶的区域。尽管大家的精神状态非常的差，但是所有人还是那个观点，加紧往前赶！


    第三天的夜里，我带着七个弟兄负责第二轮的警戒。这一夜，大家实在熬不住了，除了我们八个人，营地里到处一片打鼾声。


    今天是十三，月亮即将满弦，月色洒在沙漠上，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幻觉。


    有个弟兄水壶中的水喝完了，向我打个报告，便去骆驼背上取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是后半夜时分。我勉强打起糟糕的精神，准备值好最后半个时辰的哨。忽然，我的眼光瞟到了先前去打水的那个弟兄，他不正常！只见他低垂着头，似乎在发愣。那弟兄的水袋丢在地上，水袋中的水正在涓涓地淌进沙漠，他却不理不睬！


    “嘿！”我走到他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呜――”那弟兄嘴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然后抬起了他的头，他双眼中有一丝寒光一闪而过。


    我心中一颤，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沙兵！沙兵！”这弟兄看着我忽然尖叫起来。


    我正震骇间，他已抡起砍刀向我袭来！


    “警戒！警戒！”我边躲边向其他人下命令，“快叫营长！把所有人叫起来！”


    “明山！快使刀啊！”大家都醒来了，有弟兄见我只躲不还手，急得连忙提醒我，更有两个跃跃欲上，想替我结果了眼前中了邪的弟兄。


    “都不许动！”庞营长早已卸下枪和刀，“明山，你准备脱手，我来！”


    庞营长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就是要活捉这个中了邪的弟兄！


    中了邪的弟兄明显比平日里敏捷的多，而且似乎还有使不完的劲，一把厚背砍刀耍得是虎虎生风。若是搁在平日，我早就拿下了他。但是，我现在还真是奈何不了他，反而有好几次我都差点挂彩。


    庞营长加入之后，我总算不再落下风。


    “沙兵！沙兵！啊――”中了邪的弟兄边砍边嚎叫，那叫声响彻黑夜，让人不寒而栗。


    我瞅准一个机会，扣住了他拿刀的手腕。庞营长随即跟进，锁住了那弟兄的后脖颈和另一条手臂，接着一用力，牢牢地将他摁在了沙地上。


    “鬼！鬼！”中了邪的弟兄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都是沙子，可他依然不停地大声嚎叫，“沙兵！沙兵！……”


    “绳子！”庞营长命令。


    不多久，这个中了邪的弟兄就被五花大绑完毕，变成了一个包好了的粽子！


    “沙兵！沙兵！”这声音开始变得沙哑而撕心裂肺，听起来更加凄惨恐怖！


    “把他嘴巴堵上！”


    “小心，别被咬到了！”


    “看好他！所有人都戒备！”


    庞营长一番命令之后，营地里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大家不可能再睡了，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中等待天亮。那个中了邪的弟兄被捆的严严实实，他的眼睛冒着绿光，不光我们怕他，其实他更怕我们，因为在他的眼中，我们都是一个个“沙兵”，对他虎视眈眈！


    这一夜，如此的难熬，就像是在等待末日的审判。


    “营长！营长！他死了！”


    天亮的时候，那个中了邪的弟兄还是死了！他是被我们这些“沙兵”活活给吓死的！


    那个看不见的恶魔依然在悄无声息地跟着我们！


    离罗布泊还有两天的行程，悲观气氛在蔓延，不少弟兄都在背地里窃窃私语。如果不把“沙兵”的问题解决，这队伍随时都可能出现变故。在这种情况下，庞营长没有急于让大家赶路，而是把剩下的二十二个人全部召集在了一起。


    “明山，昨晚是你负责警戒，事发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状况发生？”


    我努力思索着昨天晚上的每一点细节，但是，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没有，昨晚的月光很好，七个弟兄都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你再仔细想想，中邪的那个弟兄有没有特别的举动或者跟你说过什么？”


    “为了让其他弟兄们能够休息好，我昨晚特别交代他们没事不要闲聊。那个中了邪的弟兄半夜的时候水袋没水了，他就跟我打个招呼，去骆驼背上取水。后来，我就看到他的水袋丢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他也不管，接着就中了邪。”


    “水……水……”庞营长重复着我的话。


    “水！”我恍然大悟，几乎是蹦起来的，“就是水！问题就出在水上！”


    “水？”老崔疑惑不解。


    “明山，慢慢说。”


    “营长！”我一阵激动，“你记不记得，我们到达绿洲之后，有几个弟兄喝了那湖里的水，还大赞湖水甘甜，其他弟兄也要喝的时候，被你喝止了。当天晚上中了邪的那三个弟兄，正是喝了湖水的那几个！昨天晚上的弟兄也是因为喝了水之后才中的邪，搞不好他打错了水，把从湖里补充的水给喝了！”


    “老崔，检查水资源！”庞营长命令。


    事实确实如我判断的那样，昨天晚上中邪的弟兄确实搞错了水。


    这样一来，似乎解决了一些谜团。


    杨书记官他们到达绿洲之时，整个部队已经缺水严重，很多人见了湖水比见到金子还兴奋，当然啥也不顾，只管喝个饱。那些苏联人应该没有喝，他们有专门的后勤队伍，杨书记官也特别强调，苏联人的特供物资没有任何损失。当天后半夜，那些喝了湖水的人便中了邪，纷纷被“沙兵”附体，不光攻击正常人，在每个人的眼中，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变成了“沙兵”，于是，一场人与“沙兵”之间的自相残杀便拉开了序幕。


    混乱发生以后，苏联人就躲在了湖中间。天亮的时候，这些中了邪的“沙兵”才恢复正常，不过已经所剩无几。杨书记官为了掩盖他们犯下的罪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鼓动剩下的人将那些苏联人全部射杀……


    由于“沙兵”的问题得到了合理的解释，队伍人心开始企稳。接下来的两个夜晚至关重要，这将会验证“沙兵”是不是跟绿洲的湖水有关！


    庞营长命人将那些从湖中补充上来的水全部销毁掉，队伍再一次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