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绝笔书（四）

    庞营长是板着脸听老崔他们讲完的。听完之后，庞营长就狠狠地批了一番老崔的冒险英雄主义。当然，众弟兄们这次都是兴致勃勃地“听取”庞营长的批评。批完之后，就是庆功。庞营长破例允许大家分了三壶酒。大伙已经半个月没沾过酒了，都没想到平日里喝起来又苦又辣的大曲，竟然如此的香！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一行三十人加四十匹骆驼早已站在了那座像小山一般高的沙丘之上。沙丘下面，那片绿洲就像一颗碧绿的翡翠，点缀在沙漠之中，向我们展耀生命的奇迹。


    按庞营长的意思，我和一半人留下，他和老崔带另一半人下去。可这次不光我有意见，被要求留守的人个个都犟的像头驴，都争着要下去。这些弟兄们在沙漠中辛苦了半个多月，眼皮下的这片绿洲，无异于另一座“黄金城”。庞营长这次没有再坚持，就依了大家的意思，但有一个要求――不能随意乱碰东西！


    绿洲下面，是一片骇人景象。数百具骸骨散落一地，似乎在向我们幽怨地控诉十几年前那场可怕的血肉之躯与沙兵的大战！


    按照杨书记官的说法，当时他们有三百人到达这里，相当于我们骑兵营最鼎盛时期的编制，最终活下来的却只有五十七人！虽然，这并算不上一场大的战役，但是，稍微想一想，你就会对杨书记官他们肃然起敬。要知道，当时他们进行的是一场人鬼之间的大战！沙兵无穷无尽，而血肉之躯只有区区三百！我们实在不敢想象，如果遇到那些沙兵，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庞营长带领我们到达这片绿洲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找到下一步行动的线索，二是为队伍补充水资源。由于进入沙漠前我们准备比较充分，而且途中除了那场大风暴损失了一骆驼的资源外，我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意外，所以，最宝贵的水资源只消耗了三分之一，需要补充的并不是很多。


    湖中的水并不像杨书记官说的那么肮脏，而是出人意料地清澈，但也不是无色透明的那种，而是泛着浅浅的绿。有几个弟兄喝了一口，大赞像山泉一样甘甜。其他人也要尝试的时候，被庞营长及时喝止。庞营长特别交代，从湖里补充的水留到万不得已时再用，毕竟这些水浸泡过尸体，不干净。


    一听说这些水千百年来不知道浸泡过多少尸体，其他的人顿时没了尝试的兴趣，那几个已经喝过的也是一顿干呕。


    说到下一步的线索，这个就一点头绪都没有了。杨书记官他们的行动，到达这里后就嘎然而止，想要从这几百副骸骨中找到一点可以利用的价值，几乎是不可能的。


    “奇怪，奇怪。”


    老崔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妥，不住地摇头。


    “老崔？”庞营长问话了。


    “营长，真是奇怪了。”老崔走到两具挨在一起的尸骨旁，指着尸骨对庞营长说，“这两个人像是自相残杀死的。”


    我仔细看那两具尸骨的时候，正如老崔说的，其中一具尸骨被大刀砍中了脖子，仰面倒地；另一具挨着的尸骨则是爬在地上，他的胸膛里插入了一把刺刀，而那把刺刀竟然是抓在那个被大刀砍中脖子的尸骨手中！


    “还有这具。”老崔指着另一具盆骨上插着一把短刀的尸骨说。显然，这具尸骨也是被他们自己人杀死的！


    老崔的这个发现，不亚于投下了一记重磅炸弹！按照这个思路，我们赫然发现，种种迹象都表明，这里近两百具尸骨，至少有三分之一可以肯定是相互残杀而死的！而剩下的那三分之二却看不出是受到了沙兵的攻击！


    为什么？


    杨书记官撒谎了！他编造了沙兵的谎言！他在隐瞒什么？又在隐藏什么？


    难道他们在这里已经发现了宝藏？为了争夺宝藏而引发的自相残杀？


    我和老崔不约而同地举目四望，高高的沙丘，碧绿的绿洲，满地的骨骸，没有一丝陵墓的痕迹。不对！这里不可能是黄金城的位置！如果黄金城是在这里，那就不可能是个传说了，这么轻易就到达的地方，早在几百或者上千年前就应该已被人窃取，绝不可能留到今日！


    “老崔！明山！跟我去湖中间！其他人原地警戒！”庞营长忽然想起了什么，招呼我和老崔。


    绿洲围绕着一个狭长的小湖，有几亩地大小，湖中间有一处几十平的高地。我们是从最近的距离淌过去的，这里也是尸骨最多的地方，当年杨书记官他们应该也是从我们经过的地方过去湖中间的。这一段没有深水，最深的地方也只淹过了我的胸口。


    远远地，我们就看到湖中间高地上面的一片骸骨。


    湖中的高地上，不多不少，正好十二具骨骸！


    那九个苏联特种兵和三个科学家？


    我们的猜测没有错！我们发现了苏式装备和衣物。他们是被射杀的！这些苏联人曾经背靠背地反抗过，他们几乎打光了所有的弹药。


    杨书记官再一次撒谎了！


    “营长，杨书记官骗了我们！这些苏联人应该是被他们杀死的！”


    庞营长皱起了眉头。


    老崔在小心翼翼地检查那些骸骨。


    “一个箱子！”


    老崔在其中一具尸骨身边发现了一个掩盖在破衣物下面的铝合金箱子，这个箱子被用手铐铐在一具尸骨的手腕上。


    “营长，苏联人的密码箱，被拷在手腕上，应该很重要，箱子中说不定会有线索！”


    这是一个保存完好的密码箱，如何打开它成了问题。除此之外，小小的高地上再也没有什么其它可疑的东西。


    “先回去！”


    在庞营长的命令下，我们拎着密码箱撤离了湖心的高地。


    这么先进的箱子众弟兄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大家七嘴八舌，都在纷纷猜测里面会有什么。


    “一定是美钞！”


    “笨！苏联人怎么会用美钞？要有也是卢布。”


    “哈哈，想不到你个麻子还挺有学问，连卢布都知道。”


    “我猜是黄金。”


    “他奶奶的，要是一箱子黄金，那我们岂不是发了？一人分个一两条，回去享后半辈子的福都够了！”


    “营长，让俺摸一下。”一个弟兄抱起密码箱掂了掂，“球的黄金！这么轻，里边没货！”


    是的，里面没货！庞营长已经用后背砍刀劈开了它！


    箱子中装着一些资料、一把苏式手枪、一个日记本以及一本俄文书。这些资料对我们来说本来极其重要，但是由于无人懂俄文，这些东西便变成了一堆废纸！那把苏式手枪倒是非常精致，一看就知道是苏联高官才有资格配戴的，可惜的是，只有八发相配应的子弹，因此只能算是个洋玩具罢了。


    “明山，拿去玩。”庞营长将苏式手枪扔给我。众弟兄们都是一阵羡慕，我只得卸了子弹，丢给他们去看稀奇。


    虽然看不懂俄文，庞营长依然认认真真地一页一页把那些资料翻了一遍。


    地图！


    笔记本中夹杂着一张饿制地图！


    虽然我也不懂俄文，但是摆弄地图却是我的强项。庞营长把地图连同杨书记官的那份行军图一起递到我手上。


    “明山，仔细研究。”


    “营长！”我一眼就看出了两张地图的共同点，并指给庞营长和老崔看，“杨书记官的行军图把绿洲的位置标偏了。”


    这两幅地图大同小异，只不过苏联人的地图更精细些。


    “也许他是故意的。”老崔这话没人能反驳。


    种种迹象都表明，杨书记官他们根本就没遇到什么沙兵，那两百多人都是自相残杀而死的，最后活下来的人又把躲在湖中间的苏联人全部射杀干净！回头再想想，杨书记官自称最后还剩下四十五人，只有他一个人走出了沙漠，这一点也非常可疑。但是，如果他要隐瞒的话，死无对证，他完全什么都不必说，这样的话，谁也不会知道他过去干过什么。他为什么要以谎话的形式说出来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们射杀了这些苏联人之后，为什么没把这个箱子带走呢？这些疑问由于杨书记官的不辞而别，都将成为历史悬案。


    “营长你看，苏联人的地图标注着一个方向和位置。”


    苏联人的地图上，在绿洲位置，有一个指向东南方的箭头，并在罗布泊的地方画了一个圈。


    如果杨书记官的行军图有误，那么苏联人的地图是真还是假呢？


    “杨书记官看起来那么厚道老实的一个人，都他奶奶的骗咱们！这些苏联人的东西可靠吗？”有明事理的弟兄也开始质问。


    “就是！当年我真是瞎了狗眼，还跟他称兄道弟呢，我呸！”


    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把怨气发在了杨书记官的头上。


    “死人的话很多时候比活人可靠！”庞营长抛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论断。


    现在，我们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队伍最初的那份斗志昂扬和激动心情都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怀疑。庞营长再一次展现了他天生的领袖才能，他把赌注下在了苏联人的地图上，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众弟兄们开始向罗布泊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