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风雨前夕

3个月前 作者: 回雪
    可是盛开也好,飘零也罢,终归色一枝孤芳自赏。(.好看的小说)想到这里,冯清有些恼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像掖庭里的那群女人一样自怨自艾起来?从前的她是目空一切,眼高于顶的,她打心眼里认为自己和她们是不同的。时至今日,她才知道,在掖庭没什么人是不同的。


    一匹快马在平城街头飞奔,来去如风。自拓跋宏打着“南伐”的旗号南下后,平城街头客流和生意就冷清了不少。路边不知情的小贩权当是今年逢上了太岁,至于其中的缘由就鲜为人知了。一场翻天覆地的阴谋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渗进了北魏的土地。


    冯诞的骨子里也算得上爱国,但他更关心的是长乐冯氏的命数。这次南巡为假,迁都为真,不计代价,圣上此番势在必得。若这种紧要关头,有人抱残守缺,执意逆天而行,伤害的不仅是一人的性命,更将殃及一个家族数百条人命的生死存亡。冯家自然是无惧无畏的,且不说父亲冯熙身居高位,单单论他自己也是圣上的左臂右膀,就连仙逝多年的太皇太后在生前也是支持圣上大刀阔斧改革的一派。他真正害怕的是那些与他站在有一个阵营的那群“盟友”,渤海高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他们和冯家本属于一派的盟友,可是却巴不得冯家从岌岌可危的位置上摔下来,好取而代之。


    心口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把身上的血液都烧干。暮春已过,暑气将至,冯诞在马上奔波都滋味并不好受。这时,一滴清水“吧嗒”落在脖后裸露的肌肤上,浑身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哪儿来的水?”他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水,没想到触手之处是干燥的。莫非是他的幻觉?抬头望望天,彤云消尽,天色鎏金。焦石般斑驳的黑云砌在一起,黄昏时刻天上平地起了一座阴森恐怖的围墙,犹如幽冥地府。风中沾着薄薄的水汽,粘在乌黑的发边。


    “看样子快下雨了。”冯诞夹紧马肚子。在夕阳西下的余晖中消失在集市上。


    夜色低迷,烛影寥落。[]这座府邸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夜深了也不肯点灯,院落里鬼影重重,竟不像是人间的风景。院子南侧的石桌旁的花丛簌簌一摇,如夜风谢了春红,匆匆飘下几瓣芬芳,像风中送来的某种暗号。


    “你终于肯来了?得手了吗?”


    正冲着花丛方向的厢房朱红色的大门正大敞着,做出某种邀请的姿态,借着惨淡淡的月光入户。可以隐约描绘出黑暗中的轮廓。冯修单手托腮,指尖无聊地轻叩着擦拭的一尘不染的桌面。


    花丛又是轻轻一动,似乎再给他回应。


    “你我相识已有数月,你对我几近了如指掌,而我却未曾有缘窥得你的庐山真面目。你不觉得这有违朋友交而有信的道理吗?”冯修起身踱到院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花丛背后隐藏着的那团黑影,犹如裹着一层密不透风的黑纱。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一步冲上前去,掀开他的面纱,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脚随心动,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步。


    可是谁知道那黑纱背后藏着什么呢?一弯上弦月如镰刀悬在他的头顶。“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任君采撷。我们现在也算是善始善终了。”冯修继续上前,但是他并没有冲着花丛的方向,而是脚步一旋,来到了是桌前,试探地将信封放在了上面。


    他倒要看看这家伙如何能在他眼皮子地下偷走他!突然夜风起了,院子中两侧种植的花枝如被妖术蛊惑了似的。狂魔乱舞起来。树叶哗哗作响,细碎的灰尘迷乱人眼。黑暗中,身体里流淌着的游牧民族的血液告诉他有危险在靠近。冯修紧张地四下张望。


    “哪儿来的一阵邪风?”冯修在齿间暗骂。再一低头,石桌上已空空如也,方才他根本没看见任何人影!头皮一阵发麻。心里有些发怵,冯修自知不到万不得已地情况他是绝不肯与自己为敌的,于是索性装着胆子,道:“时刻谨记你我之间地约定。否则,我发誓,你失去地远比你得到地更多!”


    日子过的飞快,彭城公主在青衣沽酒中住了快一个月,宋王刘义隆三天两头便写信催她回家,看得多了,她干脆不去看那些烦心事。一股脑将那叠书信扫到盒子里,搁在箱子的最顶层。信藏住了,肚子却藏不住。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平坦的小腹一天天隆起,彭城公主睡梦中也在抚摸着腹中的孩子。


    她多害怕一夜醒来,腹中的孩子就凭空消失;又多害怕,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大到她自己也无法承担这个秘密。


    “阿润,现在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彭城公主坚持让冯润帮她把微微突起到小腹用白缎子裹起来,不让天机泄露。


    阿润不假思索的回绝了。“阿瑜,这样行事太危险了。万一伤了腹中到孩子,我会责怪自己一辈子的。我先给你找几身宽松的衣裳,能隐瞒多久就隐瞒多久吧。我虽然想帮你,但是我势单力薄,有心无力,现在唯一能帮助你的只有大哥。几日前我便告诉你了,大哥已经回到了洛阳,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商量,我相信对于你他一定会义无反顾。‘


    彭城公主咬紧嘴唇道:‘我不想他担心。‘


    冯润看出彭城公主眼中的闪躲,她抓住她的肩膀,道:“阿瑜,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到底在怕什么?乐安?刘义隆?或是圣上?”


    彭城公主的眼泪涌上眼眶,里面的恐惧、痛苦被一一放大,她实在不愿让冯润见到,猛地闭上双眼,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思政知道了会如何?万一他要我杀掉这个孩子我该如何是好?我知道这个孩子不该生下来,可是我是这个孩子的娘亲……”她的声音有些失控了,“她长在我的腹中,连在我的血脉里,若把它连根拔起,我会痛的。”


    她抬起头看着失神的冯润,绝望地摇摇头。道:“阿润,你还没有当过母亲,如何会懂我的感受。即使全世界的人想要杀了我的孩子,我也要不惜一切保护他。哪怕与我最爱的人反目成仇。”


    “我怎会不懂。”冯润暗暗地想,念到拓跋恂,她的处境比彭城公主有好得了多少呢?“你还没有问过大哥,你何以知道他的答案?不要太轻视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我从没有轻视过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他绝不会放弃我。但是……”说到这里,彭城公主顿了一下,“这个孩子会害死的人是我。如果风声走漏,我誓死不会供出思政的,刀山火海,剥皮凌迟。我都会一个人承担。”


    这样一说,冯润有理由相信冯诞的确会亲手杀了这个孩子的。突然,她的手被彭城公主紧紧握住了。“阿润,我也绝不会连累你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废话。今日我会回府一趟。探探风,找个时辰叫你们二人会面。毕竟乐安公主也在冯府,我们的所做的一切一定要避过那个女人,不然一定会坏了大事。”


    这日,冯润前脚刚离开青衣沽酒,一群人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常翩翩斜坐在板凳上,一踢板凳横在路中间。一把挡住来人,道:“几位英雄,这个时辰我们还没开门呢!”


    只见这几位军服打扮的官爷,官帽压得低低的,脸被遮住了大半。常翩翩强忍住不低下头偷看两眼的冲动。


    “这都什么时辰了,居然还不开门。你们还想不想做生意?”熟悉的声音闯进了耳朵。常翩翩的心咯噔跳了一声。


    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也强忍着笑意,用手指抵住鼻子,嗤嗤地笑起来。


    “你――”


    常翩翩一个猛子从板凳上跳起来,摘掉那人的管帽,尖叫道:“好家伙!谢斐然!”说着。一把推开谢斐然,又摘下身后那人的帽子。


    身后那个彪形大汉配合地低下头让她摘下来,那熟悉的络腮胡,熟悉的星目剑眉,熟悉的笑容。


    “贺兰破岳!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常翩翩抱住贺兰破岳的胳膊,失心疯似的大笑起来。


    谢斐然俨然一派主人的做派,舒服地坐下,“你们都快坐……瞧这杯子脏的,生意差成这样?”手指一转,将茶杯里的灰尘展示给贺兰破岳看。


    “那是因为我懒得做生意!”常翩翩忙打哈哈道。


    “明明是生意太差,还美其名曰懒得做生意。”许久未见,谢斐然嘴皮子功夫也没落下乘。


    常翩翩一时语塞,忙岔开话题:“你们既然要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谢斐然将手指抵在唇边,讳莫如深道:“因为这是个秘密。”


    常翩翩有些摸不着头脑,侧身将疑惑的眼神投向贺兰破岳。贺兰破岳也没有解答她的意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附和了谢斐然的意思。


    “那你们打算呆多久?这总不是个秘密吧!”


    贺兰破岳实在看不下去她纠结的表情,回道:“这次我们不走了。”


    常翩翩更是不懂了,瞪大眼睛,有太多问题要问反而不知道问什么。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消息吗?”谢斐然和贺兰破岳对视了一眼,“现在满城风雨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常翩翩居然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冯润姑娘应该知道吧……”


    常翩翩更加不明白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你们不是南伐去了吗?怎么会还在洛阳?”


    “因为这是……”


    贺兰破岳刚想开口,常翩翩便异口同声地接了下去:“――个秘密。”


    “我算懂了,你们就是来逗我玩的。”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腿直接踩在凳子上,一脸不屑地盯着他们,“你们太没劲了!没劲透了!”


    这一个月以来,冯润形影不离地陪着彭城公主,算起来她也有好些时日没有回过冯府了。走在这些熟悉的长廊小桥上,来来往往的侍女仆人中常有新鲜面孔,她竟然觉得在冯府中,她不像是个主人,反而像个客人了。


    绕了一大圈,没有遇到冯诞,她琢磨着他定是去了冯熙的书房,便步行去了后院找冯熙去了。刚走了几步,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冯熙的书房走出来,径直冲自己走来。


    冯润想也不想便迎上前去,刚想故作亲昵地叫一句大哥。可是那句话却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叫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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