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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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万大山八千寨，天都九部万兽宗，这是流传于西蛮的一句俗语，八千寨是个统称，指的便是那十万大山里林立的无数村寨，石山寨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位于仙楚西陲的天都城自不必说，这座被称为西蛮之地唯一城市的地方聚集了整个乾元大陆最为强大的九部古族，名义上虽是仙楚的属城，但早在几千年前便已经自成一脉，虽然从来没有自立的想法，但仙楚帝国的人想要把手伸到这里来那纯粹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


    而继承了五百妖册其一灵图异兽录的万兽宗曾经也有着辉煌的过往，只不过在上一量劫中遭逢大难，门中高手和秘法十去其九，最后只能够偏居西蛮一偶，虽无法与那些上门仙府相比，但在这块满是古族的土地上也算是唯一能够称之为仙门正宗的存在了。


    但要说起这片西蛮大地上最有名的既不是那凶名烁烁的九部异族，也不是那瘦死骆驼比马大的万兽宗，而是这片绵延山脉中的无数村寨，十万大山中的八千寨。


    据说这里的居民均是上古巫族血脉，每隔几十年便会诞生那么几个有着逆天天赋的家伙，天都九部的祖先当初也不过是从山里走出来的普通寨民而已，换句话说，整片山脉中的无数村寨在这片西蛮之地有着一种非常独特的地位。


    九大部族之间虽然连年征战，但对于整片山脉却抱着最纯粹的敬意，这是源自血脉当中的感情，如今的他们虽然名义上是部族，但实质上却与宗门没有多大区别，十万大山当中的八千寨即是他们的根源，也是他们补充部族新血的一大方式。


    “所以说，如果你想要去外面的话那最好是等明年天都卫来山里寻人的时候一起离开，这要比你一个人没头没脑的冲出去好多了。”


    散发着浓浓药香的竹屋内，满脸皱纹的族老一边搅拌着锅内的药材一边说道。


    山孩儿来到石山寨已经半年有余，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并没有匆匆离开，而一待就是半年。


    他与这座山寨的渊源来自一个意外，在他还灵智未开的时候因为一次重伤逃亡不小心跑到了寨子当中，甚至差一点就被寨子里的人当做野兽给杀死，好在那时候的族老发现了他的身份，并且还帮他把身上的伤给治好。


    那时候他当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毕竟从小便与野兽为伴，抚养他长大的妖虎如今也不见踪影，他的思想与野兽完全没有差别，只知道这里的人没有恶意，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也时常会过来这里，有时候是因为受伤，有时候是莫名的想要亲近这里的寨民，也许正是从那时起他的灵智才慢慢开始觉醒。


    每次来都会带上一些礼物，在他的概念里当然是没有礼物这个概念，但他也知道对方给自己治疗过伤势，自己应该有所回报，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就像是野兽之间的交流。


    最早的时候他都是猎上一两个山中野兽甚至是一些弱小的妖兽来作为回报，寨民们自然也不会推脱，淳朴的他们很快就把山孩儿当做了寨子里的一份子，对于这个看起来比他们还要荒蛮一点孩子不少人也萌生了些许同情。


    直到山孩儿无意中给他们带来一些灵草灵果的时候，这些寨民们才真正的发现了他的不同，灵草灵果对于山孩儿来说也许只是些寻不到猎物时用来果腹的食物罢了，但对于这些寨民们来说却意义非凡，他们第一次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野孩儿对于整个寨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过这些人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山孩儿才好，毕竟他们大部分人都只是些从来没有离开过大山的普通人，哪怕是血脉特殊，最多也只是被称为古巫遗族而已，哪有什么花花心思，也只是对山孩儿更加亲近些罢了。


    半年的时间让山孩儿脑中又多了不少东西，虽然大部分依旧晦涩的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他此时的智慧已经不会比那些所谓的天才差多少，过目不忘都只是最粗浅的本能，领悟能力更是如妖孽一般恐怖，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深入骨髓的憨厚模样，十几年的山林生活在他身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寨子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书籍可供他学习的，族老那仅有的几本藏书也早已烂熟于心，也就在今天，山孩儿向族老提出了离开大山的想法，随着智慧渐开，他开始憧憬起山外的景色。


    族老的话他当然听到了耳中，他也清楚对方完全没有任何的恶意，再加上他现在也只是因为某种本能而想要走出大山，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打算，自然也不会反驳。


    这些日子以来他与寨子里的寨民们也混的很熟悉了，原本一句话都说的磕磕碰碰的他如今已经能够顺畅的和人交流，微微顿了会儿后就开口说道：“好，就听族老的。”


    刚来寨子时还是寒冬刚过，现在却已已接近夏末，西蛮这里几乎见不到春秋之分，除了能够冻死人的冬天就只剩下了闷热难耐的夏天，再加上屋内咕咚沸腾着的大锅药水，难免会让人感到些许燥热。


    许是看到了山孩儿的模样，族老挥手拂过面前的药缸，一丝朦朦微光从他掌上一闪而过没入了药缸之内，随后才转过头，苍老的脸庞闪过一丝缅怀的神色，有些溺爱看着山孩儿说道：“在你身上，我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啊。”


    也许是人老了之后都会有这种回忆过去的情怀，越是大限将至就越是如此。


    族老姓石，本名石中吼，在年轻的时候有幸走出大山并拜入一山野散人座下，可惜他天赋低下，当初人家愿意收他为徒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不过是教给了他一点微末法术便转身离开。


    独自修行的他又没有什么大机缘，自然也难有寸进，最后在红尘中折腾了数年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到了寨子里，不过就算是一点微末之法，在这没有出过什么大能的寨子里依旧是坐上了族老的位子，相当于一寨之长。


    此时的山孩儿到确实是有点像他当初想要离开山寨见识一番的莽撞模样，只不过，光是用看的也知道山孩儿不会似自己那般平凡，能够在凶险万分的十万大山中安然成长，就算一块顽石也应该被磨练成才了。


    未入仙门的武者被分为五品，生活在大山里的山民们大多有着远超凡人的体质，成年后几乎都有着一品的实力，稍加锻炼便能轻易达到三品，而以山孩儿这半年里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来看，已经是无限的接近于四品了，就算这辈子无缘踏入仙门，至少也能在凡世里活的个潇洒自在。


    山孩儿现在并不缺少智慧，他此时的状态在那些仙门中应该被称作天生慧根，他所欠缺的乃是经验。


    若能够安然在尘世间沾染些岁月，早晚也能练就一颗七窍玲珑心，但现在，他依旧只是一个刚刚脱离野兽心思不久的单纯少年，见到族那略有伤感的面容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点焦急的神色。


    而族老在看到了他的反应后却呵呵笑了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山孩儿的时候就觉得对方不一般，其实这也是废话，就算是寨子里最高明的猎手也没有办法做到随意的进出山林，而对方这个从小在山里与野兽为伍的少年又怎么会是普通人。


    多少也有点私心，在石中吼看来，只要稍有机遇山孩儿必然能有一番成就，所以他一直都对山孩儿很好，似乎是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的孩子看待，寨子里的人本来也就受了山孩儿不少的照顾，抛开那些价值不菲的灵草灵果不谈，光是他带来的那些猎物都让整个寨子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自然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


    再加上这半年来他基本算是在寨子里安下家来，与众人也是越发的亲近，每次寨里的猎手出去打猎都会带上他这个山中老手，甚至已经隐隐的把他当作了猎队的头领。


    安抚了一下会错意的山孩儿，随后微微沉吟的一会儿之后石中吼才开口说道：“既然你想要出去的话那就得好好的给自己取个名字了，不能再山孩儿山哥儿这么让人叫了，不好听。”


    稍稍摇晃了一下脑袋，石中吼试探性的问道：“要不你随我姓石如何？就叫石泰，坚若磐石稳如泰山。”


    山寨里的人学问本就不高，就算石中吼曾经出去游历过几年也没有太过高深的造诣，能取出这么个名字已经算是不错了，比寨里那些不是山熊就是石强的要好的多，但山孩儿听后却是摇了摇头，缓慢却坚定的说道：


    “黄泉，名字就叫黄泉。”


    虽然石泰这个名字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应该叫做黄泉这个名字才是，没有什么理由，仅仅是这么觉得而已，源自山林的血脉让他非常的信奉有脑海深处诞生的本能。


    石中吼在听到了他的话后到是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但随后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颇有些意外的模样。


    “黄泉，黄泉，仙路如云烟，黄泉镇九天，不错，倒也霸道。”


    一双眸子深深的盯着山孩儿，或者说黄泉的脸庞，石中吼捋了捋自己斑白的胡须笑着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