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案 酒(5)

3个月前 作者: 异月
    五


    次日清晨……


    林梵背着极为简单的行囊,踏着晨风来到邓宅。看到先前紧闭的铺面已然敞开,不由的抬步走了进去。


    铺面里,只有一张书案和两张木椅整齐的摆放在北角,简单的陈设上一尘不染,着漆之处折射着细碎的晨光。地面跟这桌椅一样洁净异常,酒过水,泛着微微的凉潮,令人倍感清爽。


    林梵心中,微有所感。几步穿过内门,来到邓宅大院,看到自己租下的西厢也是双门大敞,似有迎客之势。一缕阳光悠然夸过门槛,淡淡的舔染着异常干净的地面。他欣然抬脚,跨入西厢,只见房中桌椅齐全,一张木榻安置于厢房深处,干净的被褥平平整整的铺设其上。榻首,一只绣有五色莲花的红布方枕摆放的恰到好处,为这一室简洁添了一丝莫名的喜气。


    林梵静静的环视着这里,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花娘一手操持的。不知怎得,内心深处泛起一丝暖意。觉得应该当面谢过她,方显礼仪周全。于是,放下行囊,来到大院。


    他立在院中,将目光投向东厢,却不愿意挪步。此时,东厢房门紧闭,无声的拒绝着一切来者,他在想,邓宅家主邓伟良一定还在睡觉。


    一阵晨风裹挟着清醇酒香袭面而来,他深嗅了几下,辨出香气的来源,想也没想直奔后院。


    推开虚掩的朱漆月门,眼前豁然一片开朗。


    后院比前院大很多,未建房舍,十分敞阔。一些叫不上名的花花草草随意疯长在院中,看上去生机盎然,令人心生愉悦。几株新植的枣树,零星于花草中,虽不高大,却丈夫般伟然撑冠,为树下的花草遮风挡雨。


    一条碎石小径,直通院子西角的简陋草棚,草棚下面堆放着木柴、水缸和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坛坛罐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用红泥盘砌的大灶台。


    灶台上方的三个火眼都没闲着,被三只硕大的黑陶酒瓮稳稳占据,瓮口绷着白色的粗布,布上均匀的铺洒着一层新鲜的黄色枣花,花间雾气氤氲,随着风来风往,忽散忽聚。


    林梵的目光,被这一层变幻无常、芬芳盈盈的水雾牢牢锁住。他知道,这是酿制烧酒最为关键的一步:温烧。


    烧的好,会使生酒变成香醇的熟酒,可以窖藏出一等一的佳酿。烧的不好,会使生酒的味道发涩、发苦,变成老酒。即便入窖,也窖不成酒中上品。这是一项费时、费神的活计,讲究火候和时准,也是最能考验出酿酒人本事深浅的一步。


    灶台的炉膛里面,木柴燃的不温不火的,偶然爆出几声细碎的噼啪声,反倒让人觉得这方后院过于寂静。


    只所以寂静,是因为烧酿的花娘正疲惫不堪的爬在灶台边上,沉沉的睡着。一只纤细的手臂,一半搭在炉台上枕着一颗秀颅,一半悬在空中。修长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土香。香头一点红星忽明忽暗,徐徐吞噬香身,化作一缕青烟,冉冉而去。


    林梵的眉头不由的蹙了起来,负手立在月门口遥望着这个柔弱的妇人。那一张小巧秀美的脸上满是终日劳作累积的疲倦。这种疲倦早已深入她的四肢百骸,摧损着她的健康,使得脸上血气不足,苍白有余。


    林梵的目光缓缓划过花娘的脸,落在那支即将燃尽的土香上,带着了然的神情微微摇首。


    一阵莫名而来的风,不急不缓的吹起了花娘的衣袖,只见那截细白的皓腕上斜卧着一条青紫交织带有血痂的伤痕。风过之后,衣袖款款回落,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悄然遮藏起来。林梵惊鸿一瞥,当即断得这道伤痕两指宽长,是昨夜新落下的。


    不知怎的,他脸色蓦然一沉,随即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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