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得失相彰方为道

3个月前 作者: 玄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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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济时进来以后,病房里竟然冷场了。程心玄和林易玄是修行人,很多事不好当着外人讲,虽然他们也多少猜到丁逸的状态,可当着杨教授实在没法出口。再加上杨济时毕竟是望重一时的医道名家,在他面前开玩笑还是掂量着点好。


    幸亏程心玄心细,只见她微微一笑:“丁逸刚刚醒来,身子还弱,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你说呢?”用一双妙目看了林易玄一眼。


    林易玄打了个哈哈:“也是也是,那我们明天再来看你吧。”说完跟杨济时打了个招呼,起身和程心玄走出了病房。


    看着二人的背影,杨济时微微沉吟半晌,似乎在想什么,不过这种质疑的神色在脸上只是一闪即逝,重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看着丁逸半责怪,半担心道:“臭小子,知道厉害了吧?”


    丁逸这时也从初苏醒时半失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不由得苦笑:“我哪里知道散步也会散出这一档子事来?”


    杨济时拖过椅子坐下:“你散步没错,散散步本身也没什么好坏的,关键在于你发愿求证更进一步成就,这样一来你迟早都要出事的,无非看是什么事罢了。”


    “啊?”丁逸脑海里灵光一闪:“难道是我遇到了修行中的天劫?”


    “哦,原来你知道啊。”杨济时有些意外。


    “知道知道,可不对啊。我在书上看的,天劫不都是天打雷劈吗,怎么会像我这样的?”


    一句话险些把杨济时给噎得背过气去,忍不住给了他一个脑崩:“胡说什么你,我还以为你真知道,原来就是从哪些莫名其妙的书上看来的名堂。你就胡扯吧你,上苍那么忙,有那么多事要做,哪有功夫来打你?”


    “那是怎么回事?”


    “唉!”杨济时叹了口气,似乎对丁逸的回答并不满意,用一种拷问的语气道:“你仔细回想一下,如果重来一次,你会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呢?比方说找个地方报警?”


    丁逸断然决然地摇头:“不会,我在来这里上大学的时候就对南湘十景有所耳闻,所以我只要来,那就一定会找个地方去。如果以前的我遇到这样的事,的确会悄悄报警,但是偏偏……”顿了顿,丁逸仔细理了理思路:“偏偏在那时候冲动起来,嗯,不得不说,我从小就冲动。难道想要求证那内照的境界,和这个有关系吗?”这个问题,一个月前林易玄也这么问过,现在杨济时也这么问,丁逸如果还不明白的话,只能说他脑袋是根木头而已。


    杨济时一拍大腿:“不错,即便再来一次,你还是会如此选择,因此最终你还是会躺在这里。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假设并无意义。所谓天劫,就是从此而来。俗话说的好,世间发生的任何事,单独看仿佛都是孤立的,实则前后相续,早有由来,这就是所谓联系的普遍性。还有一点,面对所发生的事如何选择,往往又由自己的性格性情而决定,但是性格性情的形成,照样也是一步步走来,恍如天生。所以这种跨不开绕不过的障碍,就被称为天劫。”


    “也就是说无论我如何努力,只要想要在我目前的境界再进一步,就非得经过这样的关口和考验吗?”


    杨济时点点头:“是的,的确如此,无非因所求不同,所证不同,所面对的考验也就不同。但是天劫并非无迹可寻,总和自己修行发端有关,也就是你是因什么而走上这条路的那个发心的开端,同时也和修行人本身的性情有关。”


    “那修行中到底要经历哪些劫数呢?”丁逸此时心中雪亮,能说出这些东西,这杨济时绝非泛泛之辈。既然这样,丁逸也就不再避讳了。


    杨济时摇头道:“自古劫数皆无名,因修行发端来,因所求所证而来。打个简单的比喻,街边开店做生意的人所遇到的问题和当官执政所遇到的问题是不一样的。同样就算是做生意,因为做的生意的不同,遇到的问题也各自不一样。不过仅仅就境界而言,却有共通处,比方说**劫,身受劫,魔境天劫,妄心劫等。我所能求证,也仅仅到破妄为止,三十年未有寸进,接下来的也就空谈无益了。”


    丁逸一听,连忙坐直了身子:“那我遇到的是什么劫数?”


    “按照你的情况,应该是要面对**劫的考验,但是对于你的情况,我也不甚了了,如果你要问道于我,最起码也得告诉我你所面对的情形吧。”


    丁逸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慢慢理清思路,从那天出门时候开始,一直讲到失去知觉前为止。他说得很慢,这也不奇怪,对于当时的情况丁逸其实脑袋里是混沌的,能够清晰回忆起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这就好比是人格分裂,回归正常的时候往往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嗯,丁逸之前遇到的情形的确可以用人格分裂来理解。换做平常的他,绝对不会挥拳和人打架的,更不要谈用武功了,唯一有所区别的是,他时候能清晰回忆起自己做过什么,但是对自己的状态,却极度不理解。


    杨济时无疑是个很好的听众,耐性也极好,两个小时的时间竟然没有打断丁逸一次,直到丁逸说完,这才问道:“你入定后,感受到一丝莫可名状的躁动,是这样吗?”高人就是高人,直指关窍。丁逸还能说什么,除了点头就是点头。


    杨济时又问道:“这种躁动并未影响你的定境,而是在你元神明净,与外景交感时,这才忽然扩散,是这样吗?”丁逸又一次点头,杨济时继续问道:“当这种躁动扩散后,哪怕出离定境,依然并未消失,反倒感到力大无穷,是不是这样?”


    “原来您老知道。”丁逸对于自己遇到事情之前的状态,只讲了自己定境中忽然出现躁动之外,其他都忽略没有讲。倒不是他故意不讲,而是讲述的时候并没有清晰回忆起来。


    杨济时呵呵一笑:“烦恼证菩提,没有了烦恼,也就没有了菩提。”说到这里,已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那我该怎么办呢?”


    “你这是在向我求法了,我且问你,你是真心的吗?”杨济时忽然怪怪地问了一句。


    “自然是真心的。”丁逸道:“我现在除了问您,还能问谁?”


    杨济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既然你是真心向我求法,那么我就会教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你按照我教你的法门安然度过的话。”


    “什么条件?”


    杨济时笑道:“其实很简单,如果你依我教你的法门度过目前的状况,那么以后你只能按照我教你的法门来修行,如果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不得将我教你的东西告诉外人,这个你答不答应?”


    “您的意思是要收我为徒?”丁逸问道。这个他不算陌生,修行境界以及印证心得可以交流,但是独家秘法却非师徒不传,很显然,杨济时是这个意思。不过也不奇怪,自古修行道都是师父找徒弟,因为修行这条路实在太难,没有大毅力和天资是很难有所成就的,徒然疑师疑法而已。丁逸的修行算是无师自通,从他所修的法门上就能看出来,就算如此,还能如此坚持,其资质和心性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悟性还需考察,但是能走到这一步,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因此杨济时自然动了心思。


    杨济时微笑道:“你若能依我法门而度此劫数,本身已有师徒之实,不过能不能入门还要看你自己,现在说这个还太早。行了,我也不多废话,你且听好了。心法只有一句:从心任自然。”


    “就这一句?”


    “怎么了?”杨济时:“你还想要多少?”


    “我还以为多么复杂呢?”丁逸忍不住又挠了挠后脑勺。


    “千经万典,不过为磨心而已。”杨济时道:“不过你也不要小看这一句,真要做到可并不容易。我所学是医门法,心法上自有特异处。我问你,我中医治病,以何为出发点?”


    “生机平衡,五脏相安。”丁逸道。


    杨济时道:“不错,这的确是中医疗疾的根本。那我问你,生机平衡,五脏相安,是不是一个正常健康的人应该有的自然的状态呢?”还别说,的确如此,中医用药,大多以调理平衡为出发点,无论所见何症,即便是治疗外伤,也是从收血敛肌,培元固本为特点。即便因为症候不同,治则治法因人而异,却也并未脱离这个根本。这一点和西医的治病原则大异其趣,简单说,只要得病,那么中医就认为是其自身生机失衡,若是阴阳既济,则病无不治。


    引申而来,对于自我修身,这“自然”二字就是理所当然的准则了。紧接着,杨济时又徐徐念道:“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精神内守,真气从之,病安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这一段话就是‘从心任自然’的解释,你能理解吗?”


    “字面意思都懂,但是无法相互联系,不明白。”


    “你不明白也正常,如果你明白,还要我来做什么?想要度过你目前的状况,只有从那志闲少欲,心安不惧中去找寻。一般来说,修行中第一步要面对的是**天劫,考验的是定心,也就是面对欲望的冲击时,是否能安然自若而不为其所扰。但是你却不同,元神中潜伏着一种躁动,虽然我不明白这躁动是从何而来的,现在也不管其他,只要你能在定境中自然而然克服这种躁动,那么就算度过了。”


    “如果度不过呢,怎么办?”丁逸问道。


    “那就麻烦了。别人度不过**天劫,最多修行散失,大不了重头再来。可你不同,有入魔之忧,一旦被这种冲动和躁动的欲念彻底占据了身心,只怕你人从头到尾都会变成另一个人,反正非常凶险。总而言之,所谓志闲少欲,心安不惧,形牢不倦并不是没有欲望,没有恐惧,不感到疲倦,而是定心不为所扰。明白吗?”杨济时说这些的时候非常郑重。


    丁逸听了也不由得凛然生畏,细细回想当时的情况,的确有彻底走火入魔的凶险。其实论起来,他当时的确已经彻底走火,若非最后挨了那一枪,只怕自己很难控制住那充塞胸臆的躁动了。


    杨济时看了一眼丁逸的神情,缓缓道:“世间各样修行,终究是有忌讳的,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莫名其妙得来的境界。每一重次第的突破,都伴随着无声的凶险和考验,望你切切自重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丁逸床边道:“不过你这次冒险并不是没有收获啊,至少有人懂得感谢。”说完站起身来转身出门而去。


    丁逸看着手中白色的信封,莫名心中有一丝期待,只见信封上用中性笔写着几个娟秀的小楷:“丁逸亲启。”


    难道真的是她?丁逸心道,不过马上求证了他的判断,因为他取出了信纸,一股淡淡的幽香直扑鼻端。信封里有一串手链,正是丁逸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个,而信的内容也非常简单,只有一句话:“丁逸,谢谢你,我叫颜菲儿。”然后信纸的署名旁边留着一串数字,显然是手机号。


    “原来这就是你的名字,真好听啊。”丁逸自言自语道,心中莫名感到一种欣慰和一种喜悦,总算知道她的名字了。或许这就是少年情怀,或许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单相思,那个年代的年轻人,哪个没有这样的经历呢?也许多年后再回忆起来,除了一种淡淡的甜蜜之外,可能更多的就是怀念,毕竟谁都年轻过。不知不觉,丁逸困意上来睡着了,做了一个不清不楚的梦,梦中的感觉朦胧而又难以对人启齿,总之只有丁逸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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