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道心不堕日方长
3个月前 作者: 玄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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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在皎洁的满月的辉映下,校园一片静谧。南方中医药大学的校本部,是一片民国时期的旧建筑,因为出于对文物的保护的原因,所有的建筑都保持着原貌,这也是南湘市一处旅游景点。不少同学闲暇没事的时候开玩笑,说自己一年出来旅游两次,一次旅游半年。不过,这校区不是什么地方都容许学生逛的,有一片地方是学校绝对的禁地。
现代的大学,大多都有所谓的“山上”,“情人路”这样的地方,当然了,也有被传得玄乎其玄的幽灵楼等闹鬼的地方,这几乎成了一种不成文的“风俗”。校本部这片绝对的禁地,可不仅仅是传说闹鬼那么简单,还有一条传得更加玄乎的第七条校规,可从来没有学生在学校的新生手册上见到过。
当然了,传说还有另一个作用,越是传得玄乎其玄的传说就越是让人感到好奇,好奇心越是强烈就越是想要一探究竟。偏偏这样的传说就在身边,令那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如何当得?于是在这种要命的好奇心驱使下,在月色的指引下,那禁地的门外此时正聚集着三两个年轻人。
如果丁逸在这,肯定认得出这就是自己同班的同学,莫太冲,任烨和赵聪。这三个是臭味相投的球友,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又特好打篮球,因此刚认识没几天就打得火热;当然了,最出名的是他们三个的嗜好,那就是好探险,越是传得玄乎的地方他们就越是喜欢去一探究竟。像鼎湖旁边有个白莲洞,传说里面藏有当年白莲教的宝藏,但是有什么恶灵守护,三人一听,二话不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就邀朋搭伙地去了。
结果除了被那里面的蝙蝠叮了几口之外,就是莫太冲在洞里摔了好几个筋斗,回来之后任烨破口大骂,什么人扯犊子呢,害老子们白跑一趟。
这不,今夜哥仨又盯上了学校的禁地了,非得搞清楚为什么这里被列为禁地的原因。莫太冲脾气最冲,胆子也最大,在三人里个子也最高,只见他伸手一搭,脚在墙上一蹬,就已经上了三米多高的围墙,蹲在墙头手搭凉棚,一副猴哥的操行。
“老莫,里面是个啥样子,你有看到啥没有?”任烨在下面好奇问道。
莫太冲运足目力看去,只见围墙里一片昏暗,一片低矮的房舍在夜雾中若隐若现,荒草丛生,毫无生机。莫太冲转脸道:“啥也没……”一语未必,一声低低的轻笑声传入脑海,这笑声听上去似乎是个女子,但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瘆人的感觉,听得莫太冲浑身起鸡皮疙瘩。“你们听见什么了吗?”莫太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他敢发誓,自己一定没听错。
赵聪:“听见什么了?”
莫太冲蹲在墙头上:“我好像听见一个女人在笑……”一语未毕,刚才那阵笑声再一次传入耳鼓,这一次绝对没听错,因为距离好像近了不少。
“咦,我也好像听见了啊。”任烨道:“就是好像感觉有点不太好。”
这一下三个人的兴趣一下子被勾了起来,说不定是什么人在里面装神弄鬼,搞出这个所谓的禁区来,要是揪出来自己哥仨不就出名了吗?想到这一点,不由得兴奋了起来,二话不说,三人敏捷地翻上墙头,消失夜色中,然后这片神秘的禁区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却说丁逸,兴许是习惯使然,到了夜半子时,自然而然地就在床上坐直了身子。这个时候养气练功已经成为了他多年的习惯,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哪怕是在火车上,他也没落下过,无非不用盘膝而坐而已。、
这个时候在医院,他当然也不会落下自己的功课,当下在床上盘膝坐正,双手结印垂于丹田之前,收摄心神而入定境。果真是如杨济时所料,那种冲动和躁动并没有消失,现在入座,显得更加强烈更加清晰了。
何谓从心任自然,并不是不管,也不是刻意不去管,简单而言,就是不受其扰。这就好比是看电影,无论银幕上剧情有多么煽情,有多么血腥,可对于看电影的人而言,也仅仅就是看见了而已,不做评价也不将自己的情绪加入进去。可丁逸的躁动是在自己的体内,嗯,准确说是在元神之中,那该怎么办呢?简单,感受它,品味它,却不让它迷失自己的心神,以坚定心而品味。这就好比是打铁,自己的心神就是放在铁砧上不断捶打的铁,而这中躁动就是锤子和铁砧。
这种感觉,说起来容易,真要做到却极难,需要非常坚定的心神以及非常深的定力,因为不但要不受这种躁动的勾牵,还要保持定境不散。、
一开始,丁逸并不适应这种状态,好几次都被震散了定境,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适应了,终于能既让心神坚定不扰,又能维持自己的定境不散了,但这一次却与之前所有的定境都不相同。
怎么说呢?
丁逸所修的“大方诸宫服日月芒法”乃是白天采日,晚上采月,此时是夜半时分,自然是采月了。因为准备了很久,虽然定境中躁动依旧,却始终保持着那种定境,过了不知道多久,那种躁动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光华乱闪,瞬息间,丁逸竟然发现自己挣站在鼎湖的旁边,一声惊呼传来:“你……你们要干什么?”
额,这不是几天前的场面吗,我怎么有回来了?
果然,如他所记得的一样,九纹龙狞笑道:“想干什么?嘿嘿,臭**,害老子兄弟找了你半年多,今晚你总该补偿补偿吧。”
站在远处的丁逸被弄的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一刻还在床上打坐,后一刻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就在这时,只听嗤的一声轻响,紧接着传来颜菲儿一声惊呼,丁逸循声望去,只见九纹龙不知道时候逼到颜菲儿的面前,竟然伸手撕下了她的一只衣袖,洁白的玉臂暴露在月光下,分外显眼。
很突兀的,也很自然的,一种冲动之气从胸中腾地泛了起来,四肢百骸恍如充满了力量,只想冲上去揍那九纹龙一顿,但是在想要动手之前却又犹豫了,难道我还要被这种冲动所控制吗?丁逸如是想到。
可难道我就见死不救?那九纹龙脸上淫邪的表情宛然,如果自己不出手,后果不堪设想,那我到底出手还是不出手呢?丁逸在一边自问自答。下意识地,丁逸掏出了自己身边的手机,想要拨通110的电话,可是拨电话的一瞬间,他又犹豫了,等警察赶来,什么都来不及了。颜菲儿的呼救声更加急了。
他妈的,不管了,就算被控制了又如何?如果这时候连喊一声的勇气都没有了,那还叫什么男人?
一念及此,丁逸舌绽春雷:“兀那厮休得猖狂,你丁家爷爷来了。”话一出口,脚下用力,一拳就打在九纹龙鼻子上,随即二话不说,跟上就是一个玉女穿梭,一掌按在九纹龙的胸腹间,九纹龙惨叫着飞到了鼎湖中。就在这时,警兆突生,下意识地一矮身,随即转身向后劈了一掌,一个喽啰被他震得胸骨寸断,惨呼着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剩下的那些喽啰似乎被丁逸的气势给吓着了,顿时发声喊,作鸟兽散。九纹龙水头水脑地从湖里爬上来,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枪。丁逸此时也和几天前一样,似乎情绪有些失控了,一个纵跃就到了九纹龙面前,一把拿住了他持枪的右手,手上用力,只听咯剌一声,九纹龙被疼的脸色煞白,竟然忍不住出声求饶:“大侠,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都是我们老大指使我这么做的,下次不敢了。”
一听这言语,丁逸一愣,怎么和记忆中不一样啊?就这么一念,又看着九纹龙那卑躬屈膝的样子,丁逸忽然间冷静了下来,心中那股躁动也随即消于无踪。长叹一声,丁逸放下了九纹龙,淡淡道:“你走吧。”
九纹龙如逢大赦,连忙一路小跑,消失在夜色中。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丁逸缓缓道:“原来是这样。”你道他明白了什么?其实很简单,任何人都有做英雄做侠客的念头,也幻想着英雄救美的一天出现,然后抱得美人归,最后财色双收。可这样的事真的就那么好做吗?从来没人想过这一点,其实英雄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并不是万能的,也有受伤也有被恶人所伤的时候,只是大家从来没有,嗯,或者是从来就没有愿意去想,如果英雄没当成,后果如何?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快意恩仇,这未必是侠客英雄应当做的事,也许面对同样的事情也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当然了,如果形格势禁,不得不出手,则也不必纠结,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就是这个意思,当做的事情,则没有什么理由可讲,台阶可下,但是当做的事情,也不是全凭一时冲动,一时义愤,而是世间道理本就该如此。
还有一点,很多人愿意空谈假如自己有了天下无敌的武功,我就会怎样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怎样保家卫国等等,可反过来想想,没有武功的人,就不能行侠仗义,保家卫国了吗?那也未必,想当初抗日战争,多少人因为家国之忧而投笔从戎,或者是放下锄头或者是放下锤子,他们可未必都是那种武功天下第一的那种人。
与此同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真正拥有力量的时候,是不是还能坚持自己的行事原则而不改变?如果拥有的时候,还能秉持自己一贯的原则,并不因为自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就变成了力量的奴隶,该怎样还怎样,那这样的人是了不起的。
这就是丁逸的心路历程,也是在刚刚忽然明白的事情,如果说自己心中这种躁动与冲动所激发出来的东西是一种力量的话,那正确的态度就是视之如常。杨济时说得对,从心任自然,并不是自然而然被自己的这种冲动躁动所控制,而是使用它,融入身心而不为其所勾牵。原因很简单,自己本就不是冲动的人,那自己最应该有的状态就是理性和冷静等等。与此同时,这种态度也是每一个人应该拥有的态度,而不是脑袋一热操着西瓜刀,踢开门就砍。这也就诠释了一点,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有可能犯罪,但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罪犯,真正的罪犯也仅仅只是人群中一小撮人罢了。因为我们不仅仅有躁动有欲念,也有与之对应的理性和信仰。
这样一场幻境,让丁逸明白了很多,看着旁边兀自瑟瑟发抖的颜菲儿,走过去站在她身边,道:“你已经没有危险了,回去吧。”
颜菲儿抬起脸,看着丁逸道:“是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丁逸,你呢?”这是丁逸想了很久的话。
颜菲儿:“我叫颜菲儿,我会记得你的。”
“颜菲儿,很好听的名字,我也会记得你的”丁逸伸出一只手:“走吧,我带你回去。”
颜菲儿似乎还有些怕,但犹豫半晌之后,还是伸出一只手来与丁逸相握,脸上仿佛带着些淡淡的幸福的表情。
感受着手中的温润,丁逸缓缓道:“如果这是一场梦,我真愿意这样一直做下去,可是我们还是要回去了。既然总归是要回去,那就回去吧。但是来日方长,只要我此心不堕,终究是要与你再见的。”说着一顿脚,两个人竟然就这么飞了起来,向天上那轮圆月飞去,也不知道飞了多久,丁逸忽觉眼前光华一闪,他再一次回到了自己打坐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一场幻境,此时幻境消散,眼前一轮如铜钱般大小的圆光闪烁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晕,映照得自己体内纤毫毕现,五脏六腑带着五颜六色的光晕,呈现在眼前。原本的那种躁动此时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化作了一种若隐若现的游丝般的波动缓缓向外扩散着。
病房的窗台上放了一盆仙人掌,当丁逸定境中所散发的那种波动扫过它的时候,竟然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波动,就如人的呼吸一般,缓缓地扩散着,显得那样安宁而静谧。
丁逸此时心境平和而宁静,在眼前的这轮圆光的映照下,浑身骨骼肌肉都那么蠕动着,舒适无比。缓缓出离定境,丁逸看着眼前的病房,过了良久,才自语道:“原来这就是内照,果真是言语无法描述,这的确是没有办法说清楚的。”忽然间,心中似乎产生了某种感应,猛然转脸看着学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