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出海之前
3个月前 作者: 之微
官路上的衙役和捕快不少,看来老李他的的确确是捅了一个大篓子,现在我倒不担心自己或是真白,因为自己本来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很难给人留下印象,真白化了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瞧她一眼,所以其实现在最危险的莫过于李安自己,他请了车夫替他把药材运到山里,可这马车又不是跟他一样能飞,就算是提前走了两三天,那也快不过飞鸽传书的捕快。他也许并不怕追兵,可这满车满车的药材却并不容易藏起来,要是被发现了,妹妹的病就……
我总是很矛盾,原则和妹妹之间,我还是会选择妹妹,也许这对别人是一种不公平吧,可为了自家妹妹,我可是连命都不要,就连死后下了地狱,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皱一个眉头。看来我是不行的,其实连原则都没有,就算有,那也是为了妹妹。
一路无惊无险,只不过是花了四五日的功夫,就到了海边,找到了一个叫做“日升”的地方,听村里的老人讲,这里就是对着张家渔村的地方,坐船出海,只要半天功夫就到了。到了这,我们反而就不急了,老李估算炼丹的日子也不短,个把月起码的,所以时间是绰绰有余,又加上这里是必经之地,就算老李准备踏着浪过去,那也得在这吃饭休息下不是。
为了不引起注意,我们借宿在渔民的家里,这家人只有一对老夫妻,膝下的两个儿子嫌这里太闷,跑到城里去当短工,宁愿去赚些辛苦钱,也要呆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我们想给钱他们也不要,就只好在平时帮他们晒晒鱼,砍点柴,又或是补网烧个水什么的,所以日子也不算是太难过。老夫妻是年轻时候从内陆迁来的,都姓程,而异乡人总是很难被当地人给接受,就算他们都在这住了大半辈子,也很少有人跟他们来往。什么都要靠自己,只会种庄稼的程老汉,凭着一股韧劲,又凭着年轻,四处偷师做临工,也总算是偷了些手艺,再加上妻子也到处打零工补贴家用,花了三四年的时光,总算是凑出了一条破船和新网。那时的生活并不容易,家里老大、老二相继出生,多了两张嗷嗷待哺的嘴,生活的负担一下子压得程老汉喘不过气来,但有志者事竟成,又加上这片海域的收成一直不错,还是给他熬了过来。
儿子大了,会走,自己却是走不动了,老婆子也毕竟老了,而手艺又没有那些新媳妇灵巧,渐渐也接不到零工做做,每天只能呆在家里。外乡人就是一辈子的外乡人,虽说两夫妻给村子做了不少好事,但毕竟是做一样活的,在他们的眼里这两人不过是来抢他们的饭碗,所有的示好不过是为了麻痹他们。日升虽不像张家渔村那样**裸地顶着本家的姓氏,其本质却是差不多的,一个个闭塞的小圈子,也不知道这样的村子到底在整个大陆有多少,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以为是自己的全部,也不知道是谁的可悲。
也许是同病相怜,程老夫妇对我们就像是对亲生儿女一样热情(虽然我看起来也不比他小多少……),所以本打算待几日就出发的我们却不想就这么住了下来。日久生情,真白把自己乔装的事情,最后还是告诉了程老太,又隐约提了是在张家渔村等一位高人,而不是像我们来时说的那样出来投奔亲戚,虽然我们连亲戚的名字都叫不出……可程阿婆好像耳背了,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只是下厨做了一碗香喷喷的海鲜蛋炒饭,说不出的味道好。渐渐地,我们也就喜欢上了这里,喜欢赖在这里不肯走了。就连来时的目的都快忘了,而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缠着老汉让我带我出海,可他一直不同意。“水行不避蛟龙者,渔夫之勇也”,而我却是地地道道的旱鸭子,鲁莽出海实在是太过危险,所以没法,只能在海边不停地扎猛子,灌了不少的海水,直到某天,才渐渐掌握了技巧,又不出几日,便也算是个中高手,除了这狗爬的姿势不行外,也没什么不到位的,这不,程老汉才找不到理由再推脱,答应了第二天就带我出海。樵夫也能出海了,这要是放我们村子,那可是一件稀奇事,就算说上一天一夜,那也是有人要听的,所以我也是兴奋异常,去镇上买了些十年酿的绍兴酒,又配了些下酒菜,准备和老汉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海边的日出和夕阳都很美,老汉的房子也不是传统的坐北朝南,而是坏祖宗地把门开在了东面,说是吃早饭的时候能对着初生的太阳,而到了晚上太阳要下山了,就把后门敞开……四人围坐在一起,老汉在屋里放了炭盆,用罩子罩上防失火,也不怕热气会跑掉,关了前门开后门。一桌的好菜,炸鱼卷、红烧划水、吉列生蚝、油炸花生、泡椒凤爪、一大碗毛豆,再加上我和老汉温好的黄酒,简直就跟过年没什么两样了。美景、美食、美酒,还有一个暖暖的炭盆,我们老百姓的日子过成这样也算是没的说!
真白倒是还有雅兴,拿了毛笔在老汉的墙上写了,“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兴冲冲地看着我,却不想我一个字都不认识……老汉不但没怪罪,竟还识字,高声朗读了出来,作为哥哥的,没文化也听不懂,却不想程阿婆倒是明白真白的意思,点了点她的鼻子,直说她是小滑头,还跑到厨房里取了些米酒和真白对分了。
“哦,原来如此。”此时我才明白了过来,“妹妹你早说啊,想喝酒哥哥又不是不让……还整些雪啊火炉啊,我还在想这海边不是不下雪么……”
“……”
大家都被我打败了,哄堂大笑。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喝多了,脸都红了,也不知是不是炭盆的原因。我和老汉喝了不少,这黄酒上头也快,暖了人心,也同时把我们肚子里的牢骚都掏了出来,也许是老汉年纪大了,酒力比我还差,心中的苦闷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年纪轻时,经常挨饿而愤愤离家出走,还拐了隔壁老程家的闺女,两人身无分文地在这里落了户,先是草棚,后来才盖了砖瓦。生活艰苦,又生了两小孩,所以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再回过老家,就算是后来儿子们都去城里成家立业了,却也因为老了,再也走不动原来的路了。年轻时不想家,过了不惑就渐渐想了,人虽然去不了,但也总算托天南地北的商人带了几份家书,却得到双方家中父母都早已不在的消息,欲哭无泪……
“我对不起我父母啊!可是那真穷啊!书是没的上,就是割野菜的时候偷偷跑到先生家,隔着窗户偷偷地学,这才识了些字。饭都吃不上,父母也不管,孩子太多了,都饿啊!带把子又怎么样,我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嗷嗷待哺的弟弟,一家七口人,就靠那两亩地,你说能怎么活,我大姐十一就被卖到邻村去了,我能怎么办……哭啊,那是不情愿啊,我可是大姐带大的啊,人不能忘本,我苦命的姐姐,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语无伦次的老汉,说着说着就哭了,哭得是那么伤心,可又能怎么样,我们只能安慰他,这就是我们的命,这就是我们屁民的命。
“那你和老婆子是怎么认识的。”知道越说会越伤心,我试着说些别的,“你怎么就把老婆子骗出来的。”
这招果然有效,喝大发的老汉毫不犹豫地说道,“那是我本事。”乐得大伙都直不起腰来。
“是,本事本事。”程阿婆笑得不行。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当年在私塾门口,我可就看上你了。”
“哦!原来你不是去识字的,不羞不燥啊!”调侃了老头一句。
“胡说,我是一边学一边……”老汉吧唧了嘴继续说道,“那时候老婆子可漂亮了。我小时候就看准了,谁都不许抢!那可……算得上是青梅竹,竹……马了。”
……
四人就在暖和的屋子里扯着家常家短,也不知道那太阳是什么时候落下的,对于别人来说,这只不过是又一个寻常的日子,可对于我们来说,却过得那么温暖,乡野之人和渔民也没什么两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关心的事也不多,勤勤劳劳就是一辈子,没有大志,不过是想家人能过得凑活,平平安安就是福,也不需要太多。这晚我喝得有点多,我觉得自己和老汉很想,都不怕挑担子,别看瘦小,但给自己关心的人挑一片天,那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越喝越精神,这晚上,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的,但我起码知道,我睡得很香很香。
ps:谢谢大家的顶,我会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