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重瞳
3个月前 作者: 雁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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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柯话音落下,径直落座,但闻得一片沉默,落针可闻。
“沈将军所言,果然颇有见地。”过了一阵,四太子轻轻击掌,气氛才热闹起来,周围一片夸赞,然而沈柯却看着四太子的脸,眉头暗皱。
四太子虽然在笑,但笑容中的僵硬沈柯看得清楚,也就看得出来四太子心情不快,这不愉快的情绪甚至让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连面子上的和蔼都保持不住。
沈柯心中一突,开始思索哪里又得罪了四太子?
难道是他所说的军略与四太子所想不合?
这段小插曲之后,宴会倒是宾主尽欢而散,然而沈柯却被单留了下来,他猝不及防,推拒不了,只能硬着头皮留下,却见四太子仍是那一副笑脸,不但没有留难怪罪的模样,更是掏出一盒金珠玉石:“北府军军饷不厚,沈郎新为将军,有些用度怕是不足,这盒物事你且拿着使唤,若是不够,还可找我来取。”
“使不得!”沈柯当即推拒,便是他对权谋斗争再是生疏,也知道这东西他收不得:“众军钱物尚且不足,柯愧为主将,又岂能先受珠宝?”
“无妨,此事我当知会羽公。”四太子含笑将盒子塞进沈柯手里:“便做本太子犒赏前锋营之物,相信羽公他也不会有何异议,我身为三军主帅,这点权柄还是有的。”
沈柯嘴唇动了动,却是无话可说。
他拿着一盒金珠忐忑之时,但闻四太子又问:“是了,沈将军,刚才的方略,是你自己所想的么?”
“全是小将方才所想,只恐有些纰漏。”沈柯看着四太子脸色,却见其眉心深锁,却是沉吟之色,思忖过了良久,方拍了拍沈柯肩膀:“沈将军初为将领,怕是不知北府军详细情况,有些计策,要考虑周全才是。”
考虑周全?
沈柯想了想,自己确实只是通过一些平时观察来的印象做出的‘缓战’策,难道北府军里有什么事情是他想不到的,这一套计略实际毫无可行性?
也不等沈柯想明白,四太子挥了挥手道:“天色不早了,吾就不留沈郎了。”
听了四太子送客,沈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这大厅。
出了门,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金珠,暗中苦笑,这四太子如此和善,还以厚礼相赠,却不知有何图谋。
这般时候,他杀陶奋的消息也该传来了,四太子如此装糊涂,只让沈柯感到厉害,他从来没想过,人居然可以虚伪到这种程度。
这一盒金珠,回去后分给前锋营的将士们吧。
他这般想着,往四太子府邸外走,这时却见一高大男子从远侧甬道走来,沈柯咦了一声,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这男子身材高大,足有八尺五六,沈柯除了以前在北府见过的几个荒人以及周屠之外,还没见过这般高大之人,而与荒人的高瘦以及周屠的粗壮不同,这人一身流火般的红色铠甲之下,身形却是匀称协调,丝毫没有累赘或枯瘦之处,显得雄壮中含着英武挺拔;走路时也是虎步龙行,英姿勃发。
沈柯目光上移,这男子年纪也就二十上下,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线条刚硬,眉目英挺,说不出的俊朗,看得沈柯心神动摇,惊叹不已:世间竟有这等男子!
更吸引沈柯注意力的,却是那一双目光沉静的眼睛,那眼睑下的瞳子居然是两枚叠在一起的。
重瞳
这长相英武,沈柯平生仅见的高大男子,竟然长着一双罕见的重瞳!
这重瞳男子看了沈柯一眼,目光在沈柯盔甲上停了片刻,随后微一颔首,转身便入了沈柯方才走出来的房间。
此人和四太子是什么关系?
沈柯想了想,不得要领,便出了四太子府邸,正面却碰上张琦虞将军,却是张将军见四太子留了沈柯,怕有不利,便在外面等候。沈柯知道原委,也是心中感动,见张将军担忧,便将四太子留他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自知自己终是羽公的人,这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尤其是手里还抱着这么一盒金珠。
他一边说,心里还在苦笑,不想自己悟性居然这般通透,不但能想通兵法,这等权谋事情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
张琦虞听了前后事情,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是了,四太子似乎是要延揽于你……”
“延揽于我?”沈柯大感不可思议,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刚斩了陶奋,早些时候还吃罪了小侯爷,他怎会延揽于我?”
“四太子非等闲人。”张琦虞摇了摇头:“你休要看他残暴不理事,就把他当成骁阳侯一般,若是小侯爷,怎会和你这般好说好商量?”
沈柯闭上了嘴,想起四太子那张明知道是装出来仍然看不出破绽的笑脸,心中却是一阵发凉。
这等笑里藏刀之辈,他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更是不知道如何应付。
默然了一阵,沈柯想了想:“对了,方才我从那里出来时,看到一个高大红甲男子——”他刚说出这句话,就见张琦虞脸色微变“——他长着一双重瞳,却不知是四太子的什么人……”
“重瞳?”张琦虞表情旋即严肃:“身长八尺五六,姿容英伟,长着重瞳,你没看错?”
沈柯点头。
“罢了,我要快些回报公上。”张琦虞当即转身,交代沈柯放好那盒金珠,随后便匆匆走了,直到最后,沈柯还不知道方才那重瞳男子究竟是何人。
……
蓝学士府庭院内,早有人将四太子宴上发生的事情一一通报给了羽公,他坐在茶席之上,微微眯着眼睛,转向那传讯的文书:“你确定……沈郎所说之策,果真如此?”
“禀主公,一字不差。”文书说毕,但见羽公摆摆手,便知趣地退出去了,玄珑镜在另一案旁,摆了茶杯,侧眼看一阵羽公,方才开口:“公上……莫非是你教他的?”
“我教的?若是我教与他,这孩子怎么会在那里说出来。”羽公摇了摇头:“我心中这般想法,也就和四太子略略提过一次而已,还没有这般详细。”
玄珑镜哑然,旋即面露震骇之色。
羽公睁开双眼,接过忆墨递上来的一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叹息般地吐出一口热气:“我太小看这孩子了,假以时日,此子可统兵百万。”
一旁道童打扮的忆墨眼睛一亮,一点热水就洒到了羽公的袖子上,她大惊,连忙放了水壶,跪下不断叩首。
“莫惊,吾不热。”羽公随意抖抖袖子,微笑摸了摸忆墨头顶,随后叹息,叹息声中,却是隐然有些异样的懊悔情绪。
“公上奈何嗟叹啊?”玄珑镜奇问。
“无他……只是有点悔了……”羽公摇摇头,便低首不语,玄珑镜知公不欲多说,也不追问。
过一阵子,张琦虞荒荒地跑进来,见羽公正擎杯呡茶,便靠近低声道:“公上,轩辕烈来了。”
羽公睁开眼睛,眉尖微动,右手连着手中茶杯一起轻轻落在了桌上。
……
“爹,那小子得罪了我,还杀了表舅公,你竟然还送他金珠,想结交他?”四太子住处后堂,骁阳侯一脸恼火,冲着四太子叫道:“我想要辱他一番,你都不许,好生憋气!”
“辱他又如何?死掉的人又活不回来。”四太子徐徐道:“相反此人更有价值一些,他年纪轻轻,便文武皆能,若能收入麾下,我百年之后,你也多个依靠。”
“麾下?!”骁阳侯大嗤:“父上你糊涂了,这厮明明便是羽公那老匹夫放出来恶心我们的,你真是不知道,那天我进城时,他那模样好不嚣张!羽老匹夫前脚杀了公羊将军,紧接着就用这小子顶空出来的将军之位,若说老匹夫没有预谋,谁信?我看他便是和父上你过不去!”
“羽公和我过不去,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此子却不一定。”四太子微笑:“他随羽公时间尚浅,我以利诱,以情结,纵使不能让他投入我们,也断不至于成为仇人。”
“不成仇人?怎么可能?你莫忘了,他差点死在我手里。”
四太子转身,看了骁阳侯一阵,随后叹息着摇了摇头:“我儿,你可当真是不识人,不见此子胸怀宽阔大度,纵使看不上你,也断不会记那未成之仇。”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等傻——”骁阳侯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好像说错了一般顿住,随后道:“好罢,便算他是这等傻子,但这类傻子一般都死心眼,父上你还不了解这类货色?你下了屠城令,他便横挑鼻子竖挑眼,想要让他投我们,那是做梦吧。”
“对此类人,只需施恩即可。”四太子微笑。
“可是羽老匹夫已经占了先机。”
四太子转过身去:“你以为……羽公还有多少时间?”
“罢了,无趣之事,父上自为便是,我倒是也想见见,这憨小子在我面前跪下叫主公的模样。”骁阳侯嘿嘿冷笑,辞了父亲,便出房间去了。
目送着儿子离去,四太子俊雅的面容上却浮出一丝苦笑:“阿烈,你看骁儿如何?”
烛火下侍立的高大身影默然不语,四太子却是自问自答起来:“你莫安慰我,以骁儿这幅模样,我这个做爹的若不多做打算。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他迟早必定死在我那好侄儿手里……”
说罢他叹息一声,转向烛火下那张英伟脸庞:“若是骁儿能如你这般就好了。”
那英伟青年低下头,仍是不言不语。
四太子却低头喃喃自语:“也亏得你前来,这回看羽公他能拿出什么伎俩,阻我进军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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