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 缓急

3个月前 作者: 雁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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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前锋营寨,沈柯浅浅的睡了一觉,起床便掏出那盒金珠,这一盒珠宝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就值个万把钱,用来分发全军却是不够,只好分给几个将领,待众将走后,贾忠却是叹了口气:“将军此是在为四殿下收揽人心?”


    沈柯一愣,有些奇怪地看着贾忠,旋即苦笑:“这……我怎会有此心意?”


    “将军这回不察,倒是无妨。”贾忠打了个酒嗝,又看了眼沈柯:“只是下次要小心才是。”


    沈柯无语一阵,暗骂自己冒失,早知酒宴之后拼命也要推拒四太子才是,被这样摆了一道,却是无可奈何。


    他看了眼贾忠,又问:“你刚才怎不提醒我?”


    “将军都把金盒子拿出来了,卑职还有什么话说?”贾忠瞄了沈柯一眼,叹了口气:“我说将军啊,以后这等事情你可千万注意一些。无论如何,你现在也是羽公之人。这般做法便是羽公不追究,心里如何不会有疙瘩?难不成你铁了心要投四殿下了?”


    沈柯摇了摇头,如四太子辈,他绝对不会与之同流。


    贾忠耸了耸肩,又灌了口酒进去,沈柯看了一阵他,突然感觉好奇:“老贾,却不想你对这些东西这般了解。”


    “当然,以前见得多了。”贾忠哼了一声。


    以前?沈柯看了一阵贾忠,三十上下的年纪,身材不高不矮,一身落魄,双目被酒气熏得通红,想起在阵上时此人的机敏勇猛,不禁好奇,这人参军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贾忠见多识广,以前沈柯就知道了,自不用说,而自沈柯升任将军以来,贾忠多曾进言献计,可见颇有计谋,这就让沈柯更惊奇了。


    似乎察觉到饮酒失言,贾忠朝沈柯裂开大嘴,露牙一笑:“哈,将军何必骇怪,现在贾某前途,都集你一人身上,怎容贾某不竭力相助?至于贾某过去,皆如过眼云烟,沈小哥还是不要多想的好。”


    听贾忠突地以‘沈小哥’相称,又洞察自己心思,沈柯不再纠缠,略略沉默一阵,便将在四太子处见到那个高大重瞳男子说了出来,他对此人颇感兴趣,又想起张琦虞听得此人的惊讶神色,心中更为好奇,便想知道贾忠是否知道一二。


    “赤甲、重瞳?!”贾忠果不令沈柯失望,张大了嘴:“是轩辕烈。”


    “轩辕烈!”听了这个名字,沈柯也想起来了:“他就是轩辕烈?!”


    “赤甲,伟姿容,眼生双瞳……便是他了。”贾忠看了沈柯一眼:“将军竟然不记得?”


    沈柯苦笑摇头,他听过轩辕烈这个名字,实在是因为这人在军中太有名了,有名到他这个平日对那等花边逸事不太上心的人都知道,此人三年前曾在皇廷上一根铁枪先后扫翻军中十几名大将,神威王亲封为龙京第一勇士,军中人人知名。


    只是平日听得多,却没听过别人提及此人外貌,或是提过了他没上心。反正对他而言,这等人便是再厉害再有名也是与他无关,却不想今时却在四太子府里见到。


    “他是四太子的人?”


    “他初进龙京时,四殿下见其英武,便收其做了义子。”贾忠点了点头,又皱起眉头:“不过他出现在这里却是怪事,他乃是季公麾下大将,此时应在东南与禹王大战正急才是,如何跑到北府来?莫非形势有何变化?”


    “有何变化?是了。”沈柯说:“我在宴上献策,明年春夏进兵北上,然而观四太子模样,似乎颇为不喜此计。”


    “将军竟有策划之能?”贾忠大为惊奇。


    沈柯摇了摇头:“只是胡乱思想而已……”遂把宴上宴后的事情统统说了,贾忠越听表情越是凝重,待沈柯说完,贾忠长叹一声:“是了,对四殿下来说,进兵是越速越好。”


    “为何?”


    “将军可知羽公与太孙相善?”


    沈柯摇摇头。


    贾忠一阵无言,知道沈柯对于这种事情是干脆的一问三不知,便不如直接说了:“太孙在南方随季公征战,眼下轩辕烈北上,大概南方战事结束不远矣。四殿下欲尽快了结北府之事,好不让太孙独在王上面前炫耀功绩。”


    “这等事情,居然也能影响大军征战?”沈柯眉头大皱,他实在想不到,一场战争,后面竟然能牵扯出那么多的事情来。


    “对四殿下和太孙等人,哪怕是公上自己心里,可能这等事情,也比平定北府重要得多。”贾忠如同鬼魅般地低声道。


    沈柯默然。


    “贾某以为,将军如今不必多想。毕竟公上如何想法,我等还是不知。”贾忠宽释一笑,又道:“然而将军之策,却是有理有据。”


    有理有据?沈柯看了眼贾忠。


    虽然能够在四太子宴上将众将说服,但他心里并无多少底气。


    然而不久的军会上,沈柯听到自己昨天所说的策论被羽公大段大段地复述出来示于众将,顿时心潮起伏。


    他万万想象不到,自己所想的,竟然与羽公所想一致。


    他呆呆地看着羽公,脑袋里一片空白,转而心底就是一阵欢喜。


    众将惊愕,他未觉得如何;四太子的反应,让他自生怀疑;而眼前羽公这般行径,却让他感到了一种认可,这如何不让他高兴?


    下面众将也是惊愕不已,因为眼下羽公所言,竟与昨日沈柯在宴上所说一般无二,当时他们并非不认为有些道理,但毕竟沈柯人微言轻,没几个将军往心里去,如今羽公说起,众将瞠目结舌,频频以目在羽公与沈柯两人身上环转。


    沈柯望向同座上首的四太子,却见其面带微笑,似乎早有所知:“公上此策,似与沈将军所言略同。”


    羽公道:“四殿下明鉴,缓攻之利甚大,而若大军急切北上,种种弊端,委实不可不慎。”


    一将出列,先看了眼四太子,随后对羽公道:“公上过于小心了,盖寇残兵不过万人,便算他有两万人;纵使澜沧山路再难走,我们北府大军只要能过去一半,就不信一个月内打不垮他们。”


    羽公看也不看这一将一眼,只转向四太子:“现在进军,一月不克,则凛冬至矣。盖寇人杰也,若拖延不战,或游而击之谋我粮道,殿下当如何自处?”


    四太子见状,也便不再打晃子:“我军小心行事,盖寇能有多大本事?何况公上在北府征伐两年,消耗钱粮甚多,如今胜利在望,为何还要多费半年钱粮,就如刚刚方将军所说,以盖匪如今兵力,哪怕我们不出全力,又如何是我们对手?”


    “即是胜利在望,就更要小心,稍有不慎,让两年之功功亏一篑,我等如何对得起王上?”羽公忽地站立起来,朝四太子躬身行礼:“请四殿下以国事为重。”


    “请四殿下以国事为重。”营中诸将,倒有三分之二跪下了,沈柯也跟着跪下。


    四太子呼吸一窦,笑容僵硬。


    他如何看不出来,这是羽公联合亲信,在向自己示威。


    幸亏早有准备。


    他打个手势,轩辕烈高大的身影便从帐后走出,众将表情纷纷一窦,脸色立变。


    “王旨在此。”却见轩辕烈摸出一个玄色的卷轴,徐徐张开,语声如金石地说:“盖寇覆灭在即,不宜多费钱粮,王上有令,限三月内结束北府战事,勿要拖延。”


    四太子脸现微笑,跪下的众将却统统傻了。


    沈柯也愣神一阵,他知道轩辕烈手中的王旨代表着什么,羽公盯着轩辕烈手中的王旨,面色阴晴不定。


    “公上,我等还是全力准备,出兵北上吧。”


    四太子笑吟吟地看着羽公,而众将的视线,也一齐集中到了羽公身上。


    营帐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就在众人渐渐窒息,四太子脸上笑容也变得僵硬之时,但听羽公呼一口气,再次躬身作礼:“殿下容禀,如今三军屯于仓阳,后续粮草,还要十几日才能运至,军中伤兵亦多,将士皆疲,如今进兵,实是力有不逮,还请四殿下耐心等候,待我等休整完毕之后,再行进军便是。”


    说罢也不等四太子回话,带着一群将军扬长而去。


    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四太子脸上笑容僵硬,猛地捏紧手指,嘎嘎的响声清晰地送进留下的人耳中。


    “义父……我观羽公所言,颇有道理。”轩辕烈目送羽公离去,在四太子身侧低声说道,金石雷鸣般的嗓子,这般低声说话,却是稍稍有些含混,但却仍然粗犷刚硬:“若进军利弊果真如他所说,我们不如回书报以王上……”


    四太子苦笑一声,抬起手来,看了轩辕烈一阵,然后叹气。


    他费了老大功夫,弄来这一张王旨,就为了在此时一锤定音,怎会画蛇添足?


    龙京里的老头子身体日渐一日地不行了,脾气也一日三变,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事?


    必须早回京城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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