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上海译文出版社
“咱们去瞧瞧,诺狄!”鲍芬太太对鲍芬先生说。
鲍芬先生顺从地随她踮着脚尖走到育儿室的门前,极其满意地朝里窥望着,虽然屋里除了贝拉以外什么也看不见。她正幸福地默鲍芬先生在育儿室门前尽地主之谊想着,坐在壁炉前的一把低低的小椅子上,她年轻漂亮的手臂中抱着她的孩子,她柔和的睫毛遮着射入眼中的火光。
“好像那位老人家的灵魂最后找到安宁了,不是吗?”鲍芬太太说。
“是的,太太。”
“好像他的钱在黑暗里生锈了很长很长时间,又重新发亮了,最后开始在太阳光下闪耀出火花了,是不是?”
“是的,太太。”
“这是一幅多么漂亮多么有希望的图画啊,不是吗?”
“是的,太太。”
然而,鲍芬先生忽然发觉,这是一个发表意见的好机会,便用这样一句话打断了他们的观察——这句话是用一只地地道道的棕熊的最为吓人的声音说的。“一幅漂亮的、有希望的图画吗?喵呜,呷呷,汪汪汪!”然后就悄悄地疾步走下楼去,两只肩膀活泼已极地胡乱摆动着。
第十四章 友好行动彻底失败了
哈蒙夫妇把他们取得合法姓氏和取得伦敦房屋的时间恰好安排在最后一座垃圾山的最后一车垃圾运出大门口的这一天。当这辆车子颠簸而去以后,魏格先生感到,他心头的最后一点儿负担也相应卸除了,那个大吉大利的时刻来到了,可以把鲍芬这成事不足的黑羊“黑羊”在英语中有败家子或害人精的意思。身上的羊毛齐根剪除干净了,他为此而欢呼。
在铲平垃圾山的这整个缓慢过程中,赛拉斯一直贪婪地密切注视着。然而,另有一双并不比他更少贪婪的眼睛早在许多年前,已经密切注视过这座垃圾山的堆积过程,并把组成这座小山的垃圾全部防范严密地筛选过。赛拉斯没有发现任何值钱的东西。怎么会有呢,既然哈蒙监牢里关押的那个老吝啬鬼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把每一件破烂变成了钱财?
这种一无所获的结果虽然令他失望,魏格先生仍然非常明显地感到,这场操劳的结束令他如释重负,因而他并没有发出多大的抱怨。买下这些垃圾山的垃圾承包商们派来的那个工头兼代表,可把魏格先生折磨得够呛。这个监工员维护他雇主的权益,日夜不停地铲运,甚至打着火把干,假如这工作再继续一阵子,真会要了赛拉斯的一条命。这人好像从来也不需要睡眠似的,会在极其不合理和不适当的时候出现,受了伤的脑袋上缠一条绷带,戴一顶拖着扇形后盖的帽子,穿一套贴身绒布衣,好像一个该死的妖怪。赛拉斯在雾气和雨中密切监视了长长一天的铲运工作,已经筋疲力尽了,刚刚爬上床打一个盹,枕头下面立刻起了一阵可怕的摇晃和震动,告诉他一列垃圾车又在这个不知休息的魔鬼护送下开到了,又要投入工作。有时,他会在半夜三更,从最甜蜜的睡梦中被震撼起来,有时,又要一连四十八小时守在岗位上。那位折磨他的监工员愈是要求他不必麻烦走出来,狡猾的魏格便愈是怀疑有某些迹象表明在某个地方埋藏着什么,而企图瞒过他。他的休息老是被这样打断,使他好像是发誓要在一万个小时里连续度过一万次夜班生活,因此他可怜巴巴地感到自己老是在起床而却从来没有上过床。到后来,他变得非常消瘦和憔悴,以至于,他的一条木腿也显得尺寸太大了,跟他受尽折磨的身体的其他部分相比,这条腿似乎非常之茁壮,几乎可以说它是十分丰满了。
无论如何,魏格可以告慰的是,他所有一切的不愉快如今都已告终,他马上就可以正式拥有他的财产了。近来,那块磨刀石无疑像是在他自己的鼻子上旋转,而不是在鲍芬的鼻子上,然而现在却应该把鲍芬的鼻子给磨尖一点儿了。迄今为止,魏格先生都轻轻地放过了他这位垃圾朋友,因为这位从不睡觉的垃圾工所搞的阴谋,他那个经常陪他用餐的可爱的计划已经完全失败了。他不得不委托维纳斯先生去监视他们的这位垃圾朋友鲍芬,而他自己则在宝屋里被搞得又疲又苦。
当几座小山终于铲平搬完之后,魏格先生向维纳斯先生的博物馆走去。时间已是黄昏,他发现那位先生,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正稳坐在炉火前,然而却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没有发现他,正在让自己强有力的头脑在茶杯中漂浮。
“啊,您这儿气味真舒服啊!”魏格说,似乎是不以为然,在他走进门时停了下来,用鼻子嗤嗤地闻。
“我是很舒服呢,先生。”维纳斯说。
“您干的这一行用不着柠檬的吧,是吗?”魏格问道,再一次用鼻子嗤嗤地闻。
“用不着,魏格先生,”维纳斯说,“我如果用柠檬,是用它来调甜酒喝的。”
“您调的是什么甜酒呀?”魏格追问道,情绪比原先更坏了。
“这配方嘛,很难说得清,先生,”维纳斯回答说,“因为,无论您在选配原料上会多么特别,还得在很多方面依靠个人的才能,这里边得加进一种鉴赏力,不过基本材料是杜松子酒。”
“装在一个荷兰酒瓶子里吗?”魏格阴沉沉地问,同时坐下来。
“好极啦,先生,好极啦!”维纳斯大声说,“您要不要也来点儿,先生?”
“我也来点儿吗?”魏格非常没好气地回答说,“啊,我当然要的!一个人要不要来点儿,他被一个头上扎绷带的垃圾工折磨得都七窍生烟啦!他要不要也来点儿!好像他不肯来点儿似的!”
“别为这个发火呀,魏格先生,你今儿个情绪不像平常啊。”
“您要遇见这个,您的情绪也不会像您平常的,”魏格咆哮着,“您看来是在自得其乐嘛。”
魏格先生在当时的心情下,似乎这情况使他特别感到冒犯。
“您理过头发啦!”魏格说,他想起了他从前那一蓬又脏又乱的头发。
“理过了,魏格先生。不过可别是这个惹您生气吧。”
“您要没长胖就让我见鬼去!”魏格说,他的不满渐渐达到高潮,“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啊,魏格先生,”维纳斯轻松愉快地微笑说,“我怀疑您未必能猜到我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不要猜,”魏格顶撞说,“我要说的话只是,像这个样子分工,您倒来得个美呀。在这件事儿里,您的一份儿那么轻,而我的一份儿那么重,您倒来得个美呀。没人打断过您的休息吧,我敢发誓。”
“从来没有,先生,”维纳斯说,“这辈子都没有休息得这么好过,我谢谢您呀。”
“啊!”魏格发牢骚了,“您要是我就好啦!您如果是我的话,如果也让人从床上、从您睡觉、吃饭、思想里给折腾出来,一连折腾上几个月,那您就准不会心广体胖啦。”
“这确实让您减膘了,魏格先生,”维纳斯说,一边用一种艺术家的眼光打量着他的身影,“让您减膘减得不少呀,真的!您骨头架子上只包着这么一层又干又黄的皮,人家还准会以为您不是来找我,而是来找屋角里那位法国绅士呢。”
魏格先生非常愤怒地冲那位法国绅士的角落里瞥了一眼,好像在那儿注意到什么新的东西,诱使他又冲对面角落也瞥了一眼,然后又戴上眼镜,睁大眼睛,把这间阴暗的店铺的每个角落逐一审视一遍。
“怎么,您把这地方打扫干净啦!”他惊奇地宣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