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狄更斯
    到得镇上,天早已黑了。一路行来,我只觉得路长漫漫,凄凉难受,因为我坐在车厢里,什么也看不见,两手不便,又不能登上车顶。我有意不去蓝野猪饭店,在镇上一家名气不大的饭店里歇下来,叫了一客晚餐。我利用饭店为我准备晚餐的时间,到沙堤斯庄屋去走了一趟,探问了一下郝薇香小姐的病情。她的病情依旧很严重,不过据说已略有好转。


    我投宿的这家饭店,本是一座古教会建筑的一部分,吃饭的这间小客厅是八角形的,像个洗礼盘。我因为自己不能动手切菜,那个头上亮光光的秃顶老店主便来为我代劳。一边切一边和我搭讪起来,多蒙他一片好心,竟把我的身世当个故事讲给我听——当然少不了要提到那个流行的说法,说是我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幸运,都是我早年的第一个恩人潘波趣一手为我缔造的。


    我说:“你认识那个年轻人吗?”


    店主人说:“认识他?他还没有桌子这么高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


    “他回到家乡来吗?”


    店主人说:“哎哟,他常常回来看他的知己朋友,反而不理睬一手提拔他的人呢。”


    “一手提拔他的人是谁?”


    店主人说:“就是我说的那个人,潘波趣先生。”


    “那年轻人就没有对别人忘恩负义吗?”


    店主人答道:“能够的话他当然也要来这一手啦,可是不行啊。你猜为什么?因为他完全是由潘波趣一手造就的,再没有别人出过力。”


    “这话是潘波趣说的吗?”


    店主人答道:“他说?还用得着他说吗!”


    “可他到底说了没有?”


    店主人说:“先生,这件事要是听他诉说起来,谁都会憋着一肚子火的。”


    我心里想:“可是乔,亲爱的乔,你就决计不会说这种话。一辈子受苦的、可爱的乔呀,你从来没有发过半句怨言。还有你,温和善良的毕蒂呀,你也不会!”


    店主人朝我那只披着大衣、扎了绷带的胳膊瞟了一眼,说道:“看来你烫伤了手,连东西也吃不下啦。拣嫩的吃一些吧。”


    我从餐桌前面转过身来,望着炉火沉思,对他说:“谢谢,我吃不下了,请你拿走吧。”


    这个老脸厚皮的骗子手潘波趣,他使我想起了我对于乔的忘恩负义,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感到沉痛。潘波趣愈是虚妄,就愈是显出乔的真诚;潘波趣愈是卑鄙,就愈是显出乔的高尚。


    我对着炉火默默沉思了一个多钟头,灰心泄气到极点,这都怪我自作自受。后来时钟报点的声音打散了我的沉思,却打散不了我的沮丧和悔恨,我站起身来,披好大衣,在脖子里打了个结,走出饭店。出门前我曾摸遍了几个口袋,想找出那封信来再看一遍,可是找来找去找不着,心里很是不安,我想:一定是掉在马车上的干草堆里了。好在我记得很清楚,约会的地点是沼地上石灰窑旁边的那座水闸小屋,时间是九点。眼看再也不容耽搁,我便直奔沼地而去。


    【注释】


    (1)乘客看来都在车顶上。


    (2)大概是给驾车的马带的马秣。


    第五十三章


    我出了围堤,来到沼地上的时候,虽然已经升起一轮满月,夜色却是黑沉沉的。一望无际的沼地,到天边形成一条黑线,黑线外是一道清澈的蓝天,狭得简直容不下那一轮发红的大月亮。月儿向上攀啊攀啊,没几分钟工夫,就越出那皎洁的夜空,隐没在云山云海之中。


    夜风幽怨,沼地上十分凄清。别说陌生人到此会受不了,连我也觉得吃不住,竟然犹豫起来,有点想掉头往回走了。不过我毕竟熟悉这一带沼地,哪怕夜色再黑些,也断断迷不了路,到了这儿,就没有再往回走的理由。因此,既是拗着自己的性子来了,就索性拗着自己的性子走下去。


    我并不是朝着我老家的那一头走,也不是朝着当年追赶逃犯的那个方向走。我正好背对着远处的水牢船;沙岬上古老的灯塔依然在望,可是要回过头去才看得见。我熟悉古炮台旧址,也熟悉石灰窑的所在,不过两处地方隔着好几里路;那天晚上这两处地方要是都点着灯的话,就可以看见两处荧荧孤灯之间是一条长长的漆黑的地平线。


    开头,我走过一处,就得随手关好栅门,有时还得站上一会,等躺在防护堤上的牛群爬将起来,往坡上的芦苇野草丛中窜去。可是没走上多久,连牛也没有了,这一大片沼地似乎就是我一人的天下了。


    又过了半小时,来到石灰窑附近。正在燃烧的石灰发出一股滞重而窒闷的气息,火烧在那里却没有人看管,看不见一个烧窑的工人。石灰窑旁边是一个小石坑。石坑恰好挡着我的去路,坑边横七竖八地丢着好些工具和手推车,可见当天还采掘过。


    我走出石坑——因为那条崎岖的小径是从石坑中通过的——重新来到了地面上,看见那所古老的水闸小屋里有一点亮光。我连忙加快脚步,过去敲了敲门。趁等开门的时候,我四面打量了一下,只见水闸荒废残破,那所瓦顶木屋再也挡不了多少天的风雨——恐怕眼前就已经难挡风雨,泥地上积着一层石灰,窑里有一股呛人的白烟像幽灵似的向我悄悄扑来。还是没有人应声,于是我又敲了下门。还是没有人回答,于是我就去拨门闩鼻。


    门闩鼻拨动了,门开了。朝里面一看,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屋里还有一条长凳,一张装有脚轮的矮脚床,床上铺着一个草垫。抬头看时,还有个阁楼,我便喊道:“有人吗?”没有人应声。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便又叫了一声:“有人吗?”依旧没有人回答。我只好退到门外,决不定如何是好。


    忽然下起大雨来。在门外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我便又转身进屋,站在门洞子里避雨,一面望着门外的夜色。我心里思忖,这屋子里一定刚才还有人,大概是出去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否则这蜡烛就不会不吹灭——想到这里,就想去看看烛芯长不长。我刚一背转身去拿起蜡烛,突然间有个什么东西猛烈地一撞,把蜡烛扑灭了,等到我清醒过来,身子早已让背后甩过来的一个粗大的活结给套住了。


    只听得一个人抑低了嗓音骂了一声,说道:“好啊,这一回可让我逮住啦!”


    我一边挣扎,一边嚷道:“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我的两条胳膊给紧扣在身子两旁,尤其是伤重的一条,给勒得疼痛难挨。我大声叫喊,可是总有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一会儿用手捂住我的嘴,一会儿用胸膛顶住我的嘴,不让我喊出声来。我在黑暗里苦苦挣扎,觉得有个人呼出的热气老是在我的身边。挣扎并不顶事,结果我还是被紧紧地绑在墙上。只听得那人又抑低了声音骂了一句,说道:“你再叫,我马上就要了你的命!”


    受伤的胳膊痛得我发晕想呕,这飞来横祸又弄得我莫名其妙,可是我心里却明白他这句话不是光吓吓我的,也许真做得出来。于是我停止了呼喊,竭力想使我那条胳膊松动些,哪怕能松动一分一毫也好。可是绑得太紧,哪里松得开。只觉得这条本来是烧伤的胳膊,如今简直像放在沸水里煎煮一样。


    屋子里的夜色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墨黑,于是我知道那人已经关上了窗。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找到了燧石和火刀,就打起火来。火星落在火绒上,他手里拿着根火柴,对着火花直吹气,我睁大眼睛仔细瞧着,可是只看得见他的嘴唇和蓝色的火柴头——这嘴唇和火柴头也只是时隐时显。火绒受了潮了——在这种地方哪有不受潮的道理——落在上面的火花一个接着一个熄灭了。


    那人却不慌不忙,用燧石和火刀重新打火。一大片明亮的火花散落在他的四周,我这才瞥见了他的一双手和他面部的轮廓,看见他坐在那里,上半截身子伏在桌子上;除此以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一会儿又看见了他发青的嘴唇,正吹着火绒,接着便倏然亮起一道火光,照见这人原来是奥立克。


    我不知道我要找的是谁,可决不会是他。一看见他,我心知自己已落入了虎口,便直愣愣地瞅着他。


    他小心翼翼地用光焰摇曳的火柴点着了蜡烛,随手把火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他把蜡烛搁在一边,好把我瞅个清楚,然后就叉起双手伏在桌上,端详着我。我一看,原来自己是被绑在一架和墙壁隔开几寸的结实的竖梯上——梯子上通阁楼,是固定在墙上的。


    相互打量了一阵之后,他说:“好啊,你这一回可让我逮住啦!”


    “快给我松绑!让我走!”


    他回答道:“啊!我一定让你走!让你到天上去,让你到神仙世界去。很快就打发你走。”


    “你把我骗到这儿来,要干什么?”


    他狠狠盯了我一眼,说:“你还不知道?”


    “你在黑地里暗算我,是什么道理?”


    “因为我要一个人悄悄儿干,不要一个帮手。两个人的嘴巴再紧,也紧不过一个人。哼,你这个死对头,瘟对头呀!”


    他坐在那儿,叉起胳膊搁在桌上,自得其乐地看着我这般光景,又是点头拨脑,又是暗自得意,那副狠毒的样子使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我默默地打量着他,只见他伸手到身边墙角落里取出一支包铜枪托的枪来。


    他做出似乎要瞄准我的姿势,说道:“这玩意儿你认得吗?记得在哪儿见过吗?快说,你这狼崽子!”


    我回答道:“记得。”


    “我在那个地方的差使,是你给断送的。就是你。你承认不承认?”


    “这我有什么办法?”


    “你干的好事!光是这一件就够你的罪名了!这还不算,你竟还胆敢来破坏我和我心爱的姑娘的好事!”


    “我什么时候坏过你的事?”


    “你什么时候没有坏过我的事?你天天在她面前搬嘴,说我奥立克老头的坏话!”


    “是你自己在说自己的坏话,是你自己自作自受。要不是你自己先败坏自己的名声,我怎么坏得了你的名声!”


    “你胡扯蛋!”接着就把我和毕蒂上次见面时说的那几句话搬了出来,说道:“你不是说过,你这一辈子不论费多大气力,花多少钱,不把我撵出本乡就决不罢休吗?那么我倒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要把我撵出本乡,今儿晚上再不下手就要后悔莫及了!哎呀呀,不要说把你的家当全部赔上,你就是再花上整整二十倍的钱,也大大值得!”看他,张着猛虎似的血盆大口,冲着我晃了晃那只厉害的大手,我觉得他这话倒是不假。


    “你打算拿我怎么样?”


    他在桌子上重重地击了一拳,拳头一落到桌上,身子呼地站了起来,这就使他的话格外显得气势汹汹,他说:“我打算要你的命!”


    他探出了身子,睁大眼睛瞧着我,慢慢放松了拳头,用手抹一抹嘴唇,好像为了想吃我的肉馋得都流了口水似的,一会儿才重新坐下。


    “你从小就一直碍着我奥立克老头的事。从今天晚上起你可碍不着我的事了。我再也不会看见你了。你上西天去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走到坟墓的边缘,便急得什么似的四下打量,想看看可有办法逃出这个罗网,可是哪里逃得出去。


    他重又叉起胳膊搁在桌上,说道:“要了你的命还不算,连你身上的一块布角,一根骨头,我也不会让它留在世上。我要把你的尸体背进石灰窑去,烧得连骨头渣也没有——像你这样的货色,我一次可以背上两个——让人们去猜上一百年吧,谁也别想知道你的下落。”


    于是我的脑子便以难以想象的敏捷,一件一件想象着我这样一死之后势将引起的后果。那时候艾丝黛拉的父亲准会认为我是有意丢弃他,他准会被逮捕,临死还要怨我;赫伯尔特看到了我留给他的信,一打听我总共只在郝薇香小姐家的大门口站了片刻,连他也难免要对我怀疑;乔和毕蒂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我那天夜里对他们怀着多大的内疚,谁也不会知道我遭受了多大的变故,我的一片心意是多么真诚,我经历了多么痛苦的煎熬。迫在眉睫的死亡固然可怕,但远比死亡可怕的是唯恐身后蒙受不白之冤。一连串的念头飞快闪过,一下子我又想到了自己将来还要遭到后人的唾弃——譬如遭到艾丝黛拉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的唾弃——可是那坏蛋的话还没说完呢。


    他说:“喂,狼崽子,我宰了你,等于是宰了一头畜生。今儿我非宰了你不可,捆住你就是为了要宰了你——不过不忙,我倒先要好好瞧一瞧你,好好气一气你。唉,你这个死对头呀!”


    我又想大声呼救了;可是我比谁都明白,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能指望谁来搭救我呢。眼看他坐在那里瞅着我冷笑,我对他又是鄙夷,又是咬牙,于是便拿定主意,紧闭着嘴唇不吭一声。我下定决心,千万千万不能向他哀求,便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跟他拼。在这危急万分的当口,虽然我想到了其他的人,就都软下了心肠;虽然我低首下心地向上帝乞求宽恕;虽然我想起了自己没有向我至亲至爱的人们告别,而且再也无法向他们告别,无法向他们表明自己的心迹,也无法恳求他们体谅我不幸的错误,为此心里不胜伤感;可是对于他,即使我已是奄奄一息,只要能有办法宰得了他,我也决不手软。


    看来他是在喝酒,眼睛通红,布满血丝。他脖子里挂着一个锡酒瓶——他一向就是这个脾气,老是把酒啊,肉啊挂在脖子里。如今他把酒瓶送到口边,狠命喝了一口;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烧酒味儿,他脸上也马上泛起了一阵红光。


    他又叉起了胳膊,说道:“狼崽子!奥立克老头来说件事情给你听听。你那个泼妇姐姐,完全是你害了的。”


    没等他拖拖沓沓、结结巴巴地说完这两句话,我的脑子早又以难以想象的敏捷,把我姐姐当年突遭袭击、得病致死的经过,从头至尾回想了一遍。


    我说:“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流氓。”


    他一把抓起了枪,冲着我的方向,朝半空中猛砸了一枪托,反而喝道:“我说是你害的就是你害的,一切都是因为你。那一天我悄悄摸到她背后,就像今天晚上悄悄摸到你背后一样,我狠狠给了她一家伙,只当已经把她打死,就丢下她走了;要是那会子她附近也有个石灰窑的话,她还会有命吗。可是这都不能怪奥立克老头,她是你害的。你得宠,我受人欺负,挨揍。奥立克老头是吃这一套的吗?这笔债现在要你来还。你自己做事自己当。”


    他又喝起酒来,越发凶相毕露。我看见他侧过酒瓶来往嘴里灌,便知道瓶里剩下的酒不多了。我完全明白他是借酒壮胆,喝完了这瓶酒就要结果我的性命。我知道那瓶里一点一滴的酒,就是我一点一滴的生命。我知道,我马上就要化作一堆白烟,同刚才犹如报信幽灵一般向我悄悄扑来的那股白烟混而为一,等我化作白烟以后,他马上又会像上次打倒了我姐姐以后一样,连忙赶到镇上去磨磨蹭蹭东逛西荡,家家酒馆都要串到,故意让人家看见。我转得飞快的脑子,一下子又跟着他到了镇上,我仿佛看见他在大街上走,街上灯烛辉煌,熙熙攘攘,而沼地上则还是一派凄寂,白烟弥漫,我自己也早已溶化在这一片白烟里了。


    他说这几句话的工夫,我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多多少少年的往事,而且,我觉得他说出来的不光是话,我还看到了一幅又一幅的画面。我的大脑处在这样高度亢奋的状态下,想起一个地方,就好似身历其境;想起一些人,便顿时如见其面。这些形象之清晰,真是怎么说也不会夸大。可是另一方面我却又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哪怕他手指轻轻一动,我都有数——身边蹲着一头随时会一跃而起的猛虎,谁能不全神贯注盯着看呢?


    这第二次酒喝过,他便从长凳上站起来,把桌子一把推开,然后拿起蜡烛,用他那只血腥的手护着烛焰,好让烛光照在我脸上,他自己就站在我面前,津津有味地瞧着我。


    “狼崽子,我索性再说件事情给你听听。那天晚上你在楼梯上给一个人绊倒了,那个人就是我奥立克老头。”


    于是我眼前又出现了灯火齐灭的楼梯。出现了那笨重的楼梯栏杆在看门人的灯笼光下投在墙壁上的影子。出现了我此生再也看不到的那套住房:有的门半开着,有的门关着,屋子里一切的家具摆设全都历历在目。


    “奥立克老头干吗要到你那儿去呢?我索性告诉了你吧,狼崽子。你和她既然把我从本乡撵了出去,不让我在家乡弄碗安逸饭吃,把事情都干绝了,我这才去结交了新朋友,找到了新东家。我要写信的时候,他们就有人替我写信——你又不乐意啦?——有人替我写信哪,狼崽子!他会写各种各样字体,可不像你这个小贼,只能写一种字体!从你赶来给你姐姐送葬的那一天起,我就下定了决心,拿定了主意,非要你的命不可。我一时没有办法下手,便仔细留意你的行踪,摸清你的日常动静。奥立克老头心里想:‘我好歹得要了他的命!’多巧啊!没想到为了找你,却找到了你的蒲骆威斯伯伯。怎么样?”


    于是磨池浜,缺凹湾,青铜老胡同,一切都历历如在目前!那守在屋里的蒲骆威斯,那已经用不到的信号,那可爱的克拉辣,那个慈母般的善良妇人,那整天躺着的比尔·巴雷老头——这一切,都从我眼前飘忽而过,仿佛要随着我生命的急流,飞速流入大海!


    “你也有伯父咧!哼,我在葛吉瑞的铁匠铺子里认识你的时候,你才是一头小狼崽子,我只消用大拇指和食指把你脖子一挟,就能掐死你(有时候逢到星期天,看见你在秃树林子里闲逛,我真想掐死你呢),可那时候你并没有什么伯父叔父。呸!你有个屁!可后来,说来也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奥立克老头在沼地上捡到了一副锉开的脚镣,就把它收藏起来,后来就用这个玩意儿,轻而易举地收拾了你的姐姐——现在轮到要收拾你啦,懂吗?——这副脚镣,听说八成儿就是你那个蒲骆威斯伯伯戴的——嗯?——当初我一听说是这么回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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