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司渊……”


    明知对方的能量纯属恶灵范畴,伊兰娜仍怀着侥幸呼唤，希望能被例外垂怜。


    司渊仔细端详她，没松手,微微露出笑容。


    “伊兰娜。”


    听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伊兰娜以为峰回路转,含着喜泪欢笑：“是我啊,司渊,我……”


    依南比她理智,在司渊抓住她的一刻便看出恶意,大声示警。


    “小心！”


    伊兰娜想说的话还卡在喉咙里，一股鲜血抢道喷出，司渊用另一只手洞穿了她的胸口。


    她错愕恍惚,比起绝望，疼痛微不足道。呆望气定神闲的凶手,血点溅满他雪白的脸，为残忍的笑容髹上艳丽,每个细节都表明他很享受当下的行为。


    现在对依南来说伊兰娜是必不可少的帮手，不能坐视她提前死掉,更急迫地击打结界，试图营救她。


    司渊猛地将伊兰娜摔向她，依南连忙接住，撤开段距离,催促伊兰娜修复身体。


    伊兰娜彻底慌神，摸到伤处被邪能腐蚀流出的黑血，悲痛欲绝道：“司渊他……怎么会……”


    她和司渊情缘深厚,过去的无数轮回里他总是用纯净无暇的能量为她保驾护航，所有人认识他的人都承认他最接近造物神的境界,没理由堕为恶灵。


    依南一式一样的痛心，哀叹：“他怕失去我们，被执念裹挟丧失了心智，我本来还想挽救他，可得知他攫取了嘉迪的灵魂，我就知道他没救了。接下来请你和我并肩作战，完成他的遗言。”


    她收拾情绪，注视法坛上如水流泻的黑烟，那顶着爱人皮囊的银发恶魔从容地降阶而下，像瞵伺羔羊的恶虎俯视她们。


    “不管是邪恶的，还是纯洁的你看起来都很讨厌，真让人恶心。”


    他出言贬损，伤害性盖过实质的攻击。


    伊兰娜心如刀绞，无力反驳，依南清醒还击：“曾和这样的我们结为灵魂伴侣，你回想过去的自己也觉得恶心？”


    司渊冷嗤：“说得好，我也想不通过去的自己为什么那样愚蠢，闹了那么多笑话，是时候收场了。”


    魔化颠覆了他的认知和观念，清清楚楚记得前事，感受心态已全然翻转。


    伊兰娜曾因司渊恪守神职，坚决贯彻造物神的宗旨怨念不已，盼他能放下那些不停折磨他们的束缚，做自由的叛道者。


    眼下心愿实现了，只收获恐惧和悲痛。司渊令她痴迷的是他纯洁、正直、一尘不染，充满光明的品质，全部荡然无存了。


    “不！怎么会这样！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她抱头呐喊，拒绝接受现状。


    狼狈模样更招司渊反感，鄙夷地施放第二次杀招。


    依南挡住冲击波，能量碰撞震碎石阶，地面龟裂，石块向上空倒射，石窟顶部破碎坍塌，飓风裹着灰尘碎屑旋转，把空间变成高速运作的搅拌机。


    依南卷起伊兰娜飞出洞顶的裂缝，摇撼着兀自错乱的女人，严厉警醒：“振作点，伊兰娜，为了司渊，我们必须马上杀死他！”


    “为了司渊……”


    伊兰娜怆惶咀嚼这句话，痛泪疾涌。


    是呀，司渊不会接受自己变成这副模样，高洁的雪花应该消融在青空里，她不能让肮脏的邪能继续玷污他。


    “司渊，都是我的错。”


    她振作精神，悲痛地做好迎战准备，情不自禁向逝去的爱人忏悔。


    依南公正说明：“司渊没责怪你，他直到最后都希望我们能活下去。”


    伊兰娜迷惑地看着她，可惜没时间供她求解，翻腾的黑气追上来，司渊以妖王希有为坐骑，率领魔众逼近她们。


    他洁白的长袍变成黑色，眉心新月状的圣痕旁生出几条恶灵的印记，覆盖额头，向下延伸至眼眶周围，瞳孔绽放着妖异的红光。


    “杀死你们，是我错误的终点和自由的起点。”


    地底深处，褚潇等人正竭力与嘉迪鏖战，这魔王夺取了阿达尔的法力，吸收众人的能量，靠借力打力，稳赚不赔地耗着他们。


    它有必胜的把握，不想浪费自身能量，故意拖延战局。


    褚潇作战时还与同伴们保持精神交流，刚才吱吱说要连接圣域搜寻破解嘉迪法术的方法，十几秒过去，他们在战场上死里逃生里若干次，腹热肠慌，度秒如年。


    克洛丽儿掩护洛林躲开嘉迪的铁翅，向它发射极寒气流，法力又被它全数吸取，接着嫁祸给勇猛进击的陈思妍。


    法术还未触及陈思妍，就让她的体表结出冰晶。


    吱吱敏捷地喷出火焰抵消寒气，救下陈思妍后向众人传讯：“我找到这个术的弱点了，它必须靠实体施展，只能抵御高维能量的攻击，对低维能量不设防。”


    兰焕说：“那是因为低维人类的攻击对它构不成威胁，根本不用防御。”


    “不，低维人类的身体细胞对施术者来说是病毒，大量植入会让它的身体崩坏，还将伤及灵魂。”


    生物细胞有各自的振动频率，高维世界和低维世界差异巨大，低维人类承受不住高维能量，高维人类也会被后者污染。


    洛林省悟：“怪不得阿达尔对灵媒的要求那么苛刻，只有杜缘那种体质特别纯净的小孩能充当他的灵魂载体。他修炼这种法术，换成普通人，会受反噬吧。”


    吱吱说：“我们这边正好有两个地球人，纣王受过诅咒，细胞或许变异了。曹云璐一定可以。”


    褚潇局促发问：“我也是地球人，用我的细胞不行吗？”


    “你受过基因改造又接收了伊兰娜和司渊的能量，已经不算纯正的低维人类了。”


    “那植入细胞会对曹警官造成危害吗？”


    陈思妍抢答：“你还没听懂？这是要她去做人肉炸弹啊！”


    她语气比战斗时还毛躁，明显持反对意见，问吱吱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吱吱无奈：“这是唯一的方法，你们拿主意吧。”


    洛林配合妻子发火：“我们能拿什么主意？你恶灵当太久，忘记高维世界的规矩了，我们不能为自保伤害其他生物的性命啊！”


    别说强迫，谁又能跟曹云璐开这个口呢？


    众人心情紧绷，犹如玻璃悬空，冷不防被曹云璐的声音敲碎了。


    “让我去！”


    声音绕过物理介质直达人们的意识，褚潇大惊，责问吱吱：“你把曹警官拉进我们的意识网络了？”


    吱吱明白同伴们不肯逾越宇宙法则和道德底线，无计可施下只得利用曹云璐的善良，为此愧疚，羞于回应褚潇。


    别人犹可，褚潇最不能接受这一方案，公开反对：“这件事与曹警官无关，我们不能牺牲她……”


    “褚潇，你给我过来！”


    曹云璐厉吼打断她，褚潇不知所措，兰焕飞来抓住她的手臂。


    “去跟她谈谈吧。”


    他打开空间通道，直接将她推进曹云璐和子受所在的结界内。


    结界已被土石掩埋，里面充盈微弱的火光，是曹云璐手中点燃的打火机。


    褚潇脑袋无比沉重，不敢擡头面对跟前人，觉得微光强过融金化石的烈焰，快烤焦她的脸皮。


    曹云璐十万火急地抓住她：“你瞎说什么呢？这事当然跟我有关。不打倒那怪物，你们都得死在这儿，到时谁来阻止世界末日？我是警察，时刻准备为正义牺牲，你快送我去做人肉炸弹！”


    褚潇被迫直视她，慌道：“曹警官，你没有灵魂，也不能复活，死亡就是结束一切。”


    “在认识你之前我是个无神论者，以为人死如灯灭，那时对牺牲的态度跟现在没什么不同。”


    曹云璐揪住她的衣襟，阻止她再废话，义正词严声明：“你曾因为纯粹的邪恶杀死许多人，现在不能再用愚蠢的善意害人。如果对我有愧就努力兑现承诺，去救人行善，保卫地球。”


    克洛丽儿应着她的话尾现身，温和询问：“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让我来协助你吧。”


    不等褚潇发言，她便拉着曹云璐投入空间通道。


    打火机落地，黑暗笼罩褚潇的身心，她愕然呆怔，大脑停转。


    子受的身体已复原到肩膀的位置，提醒女儿：“小熙，你不去送送她吗？”


    褚潇赫然惊醒，转投空间通道，返回战场。


    这里已成白光的海洋，兰焕、吱吱和洛林夫妇一起施放光能麻痹嘉迪，为克洛丽儿和曹云璐制造机会。


    克洛丽儿带着曹云璐飞抵嘉迪身旁，施法分解了她的身体，徒手以物理攻击撒掉嘉迪尾部一块表皮，将曹云璐的细胞植入伤口。


    嘉迪察觉偷袭，尾部的龙头狠狠咬住克洛丽儿双腿，将她吸入口腔。


    吱吱赶来衔住女儿的右臂与之拼抢，被它们庞大的身躯撞击，地层更剧烈地坍塌。


    嘉迪正要趁机弄死吱吱，尾部的小伤口遽然迸裂，开花似的长出许多畸形的大肉芽，转眼蔓延到身体各处。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它负痛咆哮，松开克洛丽儿，长窜下扑挣扎，身体腐烂，不断掉落肉块，六只翅膀像被风刮破的雨伞逐一断折，轰然坠入地缝，掉进滚沸的岩浆。


    褚潇默默观望，自责心痛压倒了一切情绪。


    兰焕来到身边，双手轻轻搭住她的肩头。


    “外面还有很多曹云璐这样善良无私的地球人，你要带领他们跃升。”


    他为漆黑的房间点亮灯光，褚潇取回力量，擦干眼泪，眼神恢复坚毅。


    吱吱载着克洛丽儿飞来，说：“依南刚刚通知我，司渊醒了，正率领恶灵们追杀她和伊兰娜。”


    该来的躲不掉，兰焕招呼远处的洛林和陈思妍，准备前往支援。


    地缝里传来嘉迪的笑声。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这具身体本就是我不要的。”


    它只剩半截人身浮于熔岩上，声气虚弱，洋洋得意，一点不像垂死的败将。


    褚潇惊道：“爸爸说它的灵魂附着在天智玉上，不毁掉玉石就杀不死他！”


    人们看出嘉迪要更换身体，想起阿达尔死前曾说它认了新主人，又想到依南说司渊带走天智玉，是准备和嘉迪融合，都怛然变色，不理会嘉迪渐渐沉没焚化的残躯，火速赶赴地表的战场。


    依南和伊兰娜正与司渊对峙，司渊只剩地魂的力量，论实力不及她俩联手，只因伊兰娜狠不下心肠，一再延误战机。


    依南拿这恋爱脑没辙，寄望兰焕等人快来援手。


    司渊胸前突然亮起一圈红光，烧化衣袍，露出藏在下方的玉石项链。


    “呵呵，嘉迪，你妄想吞噬我，到头来还是老实献出灵魂了。”


    他撕掉残余的衣袍，白皙的皮肤冒起黑鳞，生长成威武的铠甲，两边额角钻出弯曲粗大的犄角，形态进一步朝恶灵进化。


    伊兰娜惊悸得抖如纸片，听依南撼恨责备：“由于你的拖延，他和嘉迪的灵魂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