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3个月前 作者: 阮阮阮烟罗
    我只知我的心在风中飞扬,我心中的欢喜前所未有。明明是秋露深重的夜晚,却好像我在温暖的春三月里荡着秋千,似是晴丝袅袅、飞花如雨,似是足尖微踮,就可触到明媚的春天。


    又或,是可够到夜幕上的星辰,满天的星星似乎都在朝我眨眼微笑,我自己亦是想笑,甚至是想要笑出声来,想要欢呼,却是不能,不能叫外人察觉我和谢沉在此,我与谢沉,此生只能是静悄悄的、无人知晓的。


    我忍耐着,直忍耐到从秋千上下来,刚从秋千上下来,就扑在谢沉怀中,埋首在他肩头,忍不住地闷声笑着。


    谢沉擡手缓缓搂住我时,我搂着他脖颈的双臂勾得更紧。终于能暂忍住笑时,我贴在谢沉颈畔,似在讲悄悄话般,在他耳边轻道:“下次再来,好不好?”


    却许久都没有听到谢沉的回答,我诧异地擡起头,去看谢沉,见夜色中他的眸光宛若月光下的海澜,幽深地泛着些我看不明白的心绪。


    我心中浮起一丝异样,却自己也不知这丝异样是什么,只想着会否是夜深露重,谢沉着凉身体不适,就问他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谢沉微微摇首,他沉默地凝望我许久,却又像是无法直视我的目光,微垂着眸子低声道:“我们这样……好吗?”


    我想谢沉是觉得愧对于我,因我与他一起,不能似世间寻常女子嫁为人妻、与爱人光明正大。但与那些相比,我更在乎的是能和真正喜欢的人相爱相守,我现在,不就正与所喜欢的人相爱相守吗,如此,有何不足呢。


    就毫不犹豫地向谢沉轻摇着头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我觉得现在很好,我很快乐,每一天都很快乐。”我轻吻着谢沉的眼角,柔声道:“下次再来荡秋千,好不好?好不好?”


    好像我温柔的嗓音浸着酒,悠悠地就将谢沉的犹疑撞散了、荡化了。片刻沉寂后,谢沉终是颔首轻道:“好。”似他只能说出这个字,一时再说不出其他任何话来。


    我欢喜地依在谢沉怀中,我想即使是在见不得光的暗处,我与谢沉也可一世长相厮守的。在明白心意时,我早将我母亲予我的平安符香囊送给了谢沉,希望谢沉与我能一世相守长安,我想我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的。


    我一味的欢喜,以为是夜谢沉的沉默寡言,只是因他沉静矜持的性情。那时的我,犹以为一切的改变只是从一次夜游开始,如今想来,其实一切早有痕迹,只我那时因爱一叶障目。


    得空时,谢沉依然会陪我出门走走。从前我与谢沉尚未互通心意时,我与他出门,在人前总是光明正大,后来却似是“做贼心虚”,与谢沉同游常会戴着幕篱,到了酒楼雅间等地与谢沉独处时,方会将幕篱摘下。


    那间酒楼本来还算风雅,楼下还有伎人抚琴清唱,不是聒噪吵闹之地。然而不巧的是,我与谢沉动箸没多久后,一帮纨绔子弟进了相邻的雅间,他们喝酒猜拳、笑声吵扰,我和谢沉能将他们所说之话听得清清楚楚。


    本来也就是一顿不大清静的晚饭罢了,可隔壁雅间的蒋晟等人,起先还只是聊说京中的新鲜事而已,渐渐竟将话题聊到了谢家身上,聊到了我的身上。


    这个说:“你们见过那个谢夫人没有?我在陪娘和妹妹去法源寺上香时,遥遥看了那谢夫人一眼,回去忍不住地叹息。”


    旁人就大笑道:“你叹息什么,又不是你家妹子在守寡。”


    那人立即反驳:“我有爱美之心,见不得美人空掷青春不成?!”


    又有旁人笑道:“见不得也没用,谢家不是别的人家,只有守节到死的贞妇,从没有改嫁出门的寡妇,那谢夫人再怎么花容玉貌,也只能枯木槁灰似的在谢家守一辈子,这就是她的命。”


    另又有人在旁提醒:“你小子可千万别乱动心思,你要敢色胆包天,去惹这位谢夫人,坏了谢家的名声,不仅谢家不会善罢甘休,你家老头子定也要狠狠打你一顿板子的!”


    那人就急道:“你们乱说什么,我只是惜美而已,哪有你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又轻声嘀咕,“谁敢有这样的心思……”


    挑起这话的纨绔公子原不再说什么了,但隔壁雅间在静寂片刻后,却又有好事者“嗤”地一声轻笑,压低声音道:“你们说,谢沉会不会有什么心思,那谢夫人好像还比他小两岁呢!深宅大院的,又无长辈约束,若那谢夫人真似你说的那般貌美,天下男人,有几个能过美人关?!”


    旁人都笑了起来,却不是附和着说些不堪入耳的话,都是笑那好事者道:“以为谁都和你这般色欲薰心,谢家是何家风,谢沉是什么人,岂会似你这般,就是海水倒灌,谢沉也绝不会做出辱没家风、大逆不道的事来!”


    隔壁洋洋洒洒说了许多,说谢家世代书香传承,说谢沉从小所受家教之严,与他们这些靠着家里玩乐的勋贵子弟,根本不是一路人,说谢沉人品之高洁,行为之端正,绝不可能做出任何不规矩的事,以辱没谢家名声。


    我边听着隔壁那些话,边看向谢沉,见谢沉面色倒无异样,他静静地听着隔壁雅间传来的那些话,好像隔壁那些人不是在说他和谢家,而是在说别的什么人,他平静地置身之外。


    若说有什么异样的话,只是这一晚,谢沉酒喝得多了些,他安静地在隔壁的吵闹声时,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一杯一杯地慢慢喝下。


    夜深时,我与谢沉是这间酒楼最后离开的人,此前我从未见谢沉喝过这么多酒,也从未见他醉过,但谢沉今晚,真像是有些醉了,离开雅间时脚步微是虚浮。


    我在旁小心地扶着谢沉下楼,生怕他跌下楼梯,等着关门的小二也搭了把手。酒楼小二以为我是谢沉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在送我和谢沉离开时,笑着说道:“郎君夫人慢走。”


    这不是我和谢沉第一次被外人误认为是夫妻,在互通心意后,一次我和谢沉出门看戏时,也有被人误认过,但当时谢沉的反应是似有窘迫不安的,不似今夜此时,他竟像是笑了一下,高兴地笑了一下。


    谢沉是内敛之人,很少将情绪外露,可今夜醉酒的他却是反常。虽与我两心相悦,私下里谢沉其实也是矜持,总是我主动,但今夜他却不是,在上马车后,他忽在黑暗中拥吻着我,温热的,迫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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