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英宗孝義皇帝寔錄

    英宗紹休纂業寬洪博厚溫惠慈祥孝義皇帝，諱溙，聖誕己丑年〈黎慶德元年，清順治六年〉，太宗孝哲皇帝第二子也。母孝哲皇后宋氏，初皇長子演早薨，太宗孝哲皇帝以上年長且賢，封左水營副將弘恩侯，治邸於左水營。丁卯春三月丁酉，太宗孝哲皇帝崩，上時三十九，群臣奉遺命尊為節制水步諸營兼總內外平章軍國重事太傅弘國公。上嗣位，寬刑薄賦，百姓莫不欣悅，時稱義主。


    夏四月，封境內靈神，賞文武百官白金有差。


    陞廣南鎮守阮德寶為鎮撫留屯道；掌奇張福崗為掌營統率；舊營鎮守尊室壯、廣平鎮守宋有慎、掌奇尊室達〈又名泩，尊室溪之子〉、宋德明、平祿〈缺姓〉為掌營；布政鎮守阮久應、尊室芳、該奇吳勝林為掌奇；該簿阮有祫為參政；斷事阮德昭為參勘；衙尉武丕承為參議；都知阮無敵為正詹事；掌太監枚福和為總督；太監吳新為掌太監；該合陳廷恩為勾稽兼知簿；首合阮科名為該合；文渭〈缺姓〉為首合，餘各陞秩有差。


    免己酉年新增田租之半。諭之曰：“天道神運上之機，必布陽和使物。咸遂人君，謹在初之政宜宣惠澤，與民維新。我國家堂堂啟運、念念在民，自皇祖岐下鳳鳴，赤子相孚就日，越神宗蜀中虎踞，蒼生咸慰。望雲于前素，鑒元龜在後，足貽燕暨予小子。祇若鴻猷，承祖功宗德之傳誕，膺駿命應天與人歸之際，丕嗣鴻圖命是勅。惟時惟幾言用告多方多士，凡朝郡之職毋瘠民以肥家，暨府縣之司勿舉枉而錯直；獄訟要宜公正，賦役務在寬平，吏既安官，民皆樂業，特廣推惠，以慰輿情。”令下，遠近大悅。


    以舊屬文仍、嘉猷〈俱缺姓〉充文職；丁德峻充占候；司內書寫阮曰智、呂有寧充將臣吏司；令史十八人充令史司；防差十二人為舍差司，又以廣南營首合和信〈缺姓〉為正營文職。


    五月，將臣吏司官舍火，延燒官民房屋八百餘家。


    六月，定喪服制，文職勾稽小祥，軍民中元釋服。時中外臣庶聞國哀，雖深山窮谷、白叟黃童莫不奔走號哭，漁者拋舟、樵者投斧、耕者忘畔、牧者放牛，悲痛之聲震于遠近。上性至孝，每祭祀必誠必敬，以至珍禽奇獸悉備焉。


    秋七月，以舊府為太宗廟，移建新府于富春〈社名，屬香茶縣，即今京城〉，以前山〈即今御屏山〉為案，築垣牆、治宮殿，前鑿大池栽樹花，木體製壯麗，又以江水上流衝注其右，令築塔於江岸鎮之。


    冬十一月，真臘正國王匿秋、二王匿嫩遣其臣屋牙瀝多施那來進香。


    戊辰元年〈黎正和九年，清康熙</a>二十八年〉春正月，大風雨潦水，漲溢平地水深三尺。


    三月，尊室信〈楊之子〉乘舟釣于香江，至海葛山陵〈即長興陵〉前，笑語自若，忽聞喝聲如雷，信驚悸尋死。


    夏五月，修順安寺。


    六月，龍門副將黃進殺其主將楊彥迪於美湫海口，自稱奮勇虎威將軍，統龍門餘眾移屯難溪〈今屬定祥健和縣〉，據險築壘、鑄大礮、繕戰船，縱兵擄掠。真臘正國王匿秋怨之，與其臣屋牙貢沙謀，乃絕職貢，築碧堆、求南、南榮三壘，貫鐵鎖于江口為固守計。二王匿嫩知其謀，馳告鎮邊營副將枚萬龍驛，上其書。上怒，召群臣議出兵，掌營宋德明曰：“匿秋癬疥小蠻，不必勞朝廷大將。鎮邊該奇阮勝龍〈阮楊林之子〉有智略，習知真臘水土，可使為統兵以伐之。黃進擅殺主將，擁兵難溪，其心亦未可測，請令進為先鋒，以觀背向。倘心懷猶豫，即進擊之，匿秋阻其前，大兵逼其後，進可擒矣。既勝進，乘勢直擣真臘，此萬全計也。”上從之。有隊長張添祿者，萬龍甥也，為人貪利，知真臘地多貨寶，欲得萬龍將而已隨之，乃入朝請於上。上曰：“萬龍年老，我不欲勞以軍事。”添祿對曰：“昔馬援年逾七十尚能披甲躍馬，今萬龍年未六十，而統兵之任反出偏禆，竊以為恥。”上乃許之，以萬龍為統兵，阮勝龍、阮新禮為左右衛陣，首合文渭為參謀，將兵討真臘；令黃進為先鋒，受萬龍節制。


    己巳二年春正月，枚萬龍軍至美湫海口，次于岑溪〈今屬定祥建登縣〉，遣人赴難溪召黃進率所部詣軍。


    閏正月，分命文武官閱選，復令正途及華文士子就選場應試。國初選期合試正途、華文，謂之饒學；太宗晚年只許正途應試，華文不得預，其後併罷焉。上欲培人才，復申舊制，於是多士聞風莫不鼓勵。


    匿秋聞我兵壓境大懼，與其臣屋牙、加呈謀緩兵，乃擇美女有口辯者名占遙律，使齎貨寶詣黃進營說曰：“將軍居真臘地已有年矣。古人一飯必報，今聞將軍受命伐真臘，竊為將軍不取也。”進曰：“萬龍召我非其誠心，益欲先取我而後滅匿秋耳，我豈為他所賺耶！歸語汝主勿疑。”進遂駐兵據險，萬龍屢促之不至，知進果有異志，深以為憂。麾下文通〈廣義人，缺姓〉有機辯，素諳諸國言語，因說萬龍曰：“統兵如欲取進，非要他離險不可。僕聞龍門人有張老爺者聲名籍甚，進素重其名而未識其面，僕請扮作張老爺往說利害，誘以相會統兵，因掩擊之，擒進必矣。”萬龍喜而遣之，文通遂易裝自稱張老爺詣進軍求謁，進喜延之坐，文通從容言曰：“僕自龍門兵敗，落魄南來，蒙天王授為該隊，今從鎮邊統兵調遣，故來相見敘州里之情。”進信之，文通因謂進曰：“將軍受命伐真臘，何故許久不與統兵相會？”進曰：“念我流落，先王畀居此地，何忍忘恩？顧我衣食所資皆真臘出，今率兵攻之是不義也，為真臘而拒君命是不忠也，進退兩難，將欲按兵自守，徐觀其勢耳。”文通曰：“不義過小。不忠罪大，將軍何擇焉？為將軍計，莫如親與統兵一會以釋其疑，然後徐為之計則善矣。”進曰：“先生既教我與統兵會，相會之日統兵能出郭以迎我乎？能與我分左右坐乎？能聽我以兵會而不之疑乎？”文通曰：“避席待士，統兵本心。僕歸以告統兵必如約幸，將軍毋失信耳。”遂辭去。進諜士霍生謂進曰：“僕聞張老爺寡言，今此人言語便捷，莫是萬龍說客，願勿信之。”進不聽。文通歸告萬龍，萬龍復遣文通往請進，而伏兵要處以待。進果乘舟出江相會，伏兵卒起四面攻之，進棄舟走，潛向雷歡巤海口遁去；萬龍入其壘，獲進妻子皆斬之，招集龍門餘眾，使楊彥迪部將陳上川管領為先鋒，乘勝進攻匿秋，燒斷橫江鐵鎖，連克碧堆、求南、南榮三壘。匿秋退保龍澳城，該隊阮勝權輕敵貪進，為秋所敗；該奇阮勝山引兵救之，衝陣力戰。匿秋退走入城固守，會雷雨大作，萬龍欲駐兵大江，勝山曰：“真臘地多林莽，江水湍流。我駐兵於此，倘彼結筏從上流而下，何以制之？不若撤回本營，畜威養銳，彼見我師既退必自懈弛，乘其無備攻之，一舉可滅矣。”萬龍從之。我兵既退，匿秋與諸將校謀，乃使勒沙齎禮詣萬龍軍求緩兵，萬龍怒囚之；復遣女使占遙律以金幣來獻，萬龍詰之曰：“汝國不輸歲貢，又治城壘、繕戰船，欲何為者？”占遙律曰：“小國前日修貢，皆為黃進所奪，又苦其侵擾，故謀自備耳，豈敢反乎？”萬龍信其言，乃遣遙律與勒沙齎檄回報匿秋責令修貢；遙律多以金幣賂諸將，既歸月餘貢不至，萬龍疑焉。會諸將議，阮新禮曰：“王師進討，以服叛為先，今江水奔湍，逆流不便，未可輕進。況我軍不服水土，姑按兵以待其來，此為上策。萬龍稱善。勝山曰：“真臘反復多詐，不如急擊之，豈可坐以待老王師乎！”萬龍曰：“將以恩信為尚，非以殺伐為威，吾欲以誠信服蠻人，彼既降服，又安用戰鬬為也。”於是令諸將分兵闢地而耕，不為戰備。


    夏五月，上視朝〈時國孝全吉，受賀〉，宴文武于府堂，賞錢銀有差。


    加封境內靈神。


    六月，左水奇一船軍舍火。


    秋七月乙巳，白虹貫天。


    八月，召留屯道統率張福崗還鎮舊營，以布政營鎮守阮久應〈阮福喬之子〉為掌營統率留屯道，掌營平祿為布政營鎮守，該奇阮久千、宋有清、宋福智等為掌奇。


    廣平水營參將黎恩德卒，贈掌營，以阮楊林為掌奇，領廣平水營參將。


    以知簿陳廷恩為該簿副斷事，文職禮才〈缺姓〉為都知，該合明進〈缺姓〉為勾稽兼知簿，阮科名為勾稽。


    時鎮邊將士久駐無功，統兵枚萬龍惑於遙律之言，頓兵不進，眾情由是憤怨；該奇阮勝山舉狀以聞，上大怒曰：“匹夫貪利，罪不可貰！”即召群臣擇他將代之。掌奇弘略〈缺姓〉薦該奇阮有豪〈有鎰之子〉智勇可任，上乃命有豪為統兵、文職和信為參謀、首合曜德〈缺姓〉為視戰、阮勝山為先鋒，增揀富安、泰康、潘里兵進討真臘；免萬龍為庶人、降文渭為將臣吏。


    冬十一月，旱，禱諸靈祠，旬餘不雨，上乃命諸船隊競渡。上御小舟，屏傘蓋空中密禱，翌日雨下如注，上立雨中望空而拜，御袍盡濕。駕還，命官備禮謝于諸靈祠。是年禾穀豐收，遠近驩合。


    庚午三年春正月，兩日竝出〈上日淡而缺，下日圓滿光輝，片時缺日始散〉。


    阮有豪進次碧堆，分別列營壘，水步相接，為犄角之勢。軍令嚴肅，諸將皆稱其能。


    夏四月，演水師定優劣，賞銀錢有差。


    五月，遣中使諭阮有豪曰：“真臘匿秋如欲贖罪，須獻雄象五十匹、黃金五百兩、白金二千兩、犀角五十座，具禮陳謝方可還師，不然宜急進剿。有豪使人宣示匿秋，匿秋復遣遙律以牛羊金幣來獻，有豪見之笑曰：“爾今又欲作說客耶？我非萬龍比語，匿秋早自獻貢，不然大兵進至爾城邑為墟矣。”遙律曰：“以小事大，如子之事父，敢有異心？曩者小國，方修職貢，適天使徑來，致未備耳。願將軍假以旬日，敢不應命。”有豪欲許之，和信、勝山皆言：“真臘詭詐多端，勿可深信。萬龍之鑒不遠，不如擊之。”有豪曰：“彼既歸命，而我攻之，是乘人之危，不武也。況今匿秋如兔之墮坑、鳥之投網，尚憂其詐乎？”乃放遙律回，匿秋尋使屋开阿勒施以小象二十匹、黃金一百兩、白金五百兩來獻，有豪納之。自是匿秋數遣遙律就軍哀訢，有豪信之，在軍中日與諸將酣歌為樂，自謂：“不亡一簇，而真臘自服，自古名將亦不是過。”諸將皆暗笑之。視戰曜德曰：“金銀犀象皆真臘地產，今所獻止此，非真情也，不如擊之。”有豪曰：“綏遠懷人貴禮而不貴物，古者包茅之貢，豈以物耶？”曜德無以答，於是有豪與諸將不協。匿秋又遣遙律搶以小象十匹、犀角六座、黃金五十兩、白金百兩來獻，阮有豪又納之。和信曰：“我等成師以出，惟敵是求，臨敵不戰，將復何待。”勝山及諸將亦請先斬遙律，後取匿秋，不可為彼所弄。有豪厲聲曰：“閫外之事責在大將，我自少隨父歷行陣，今豈畏此小蠻哉！但我已有成算，諸君勿可雷同。”乃令各撤兵回婆地〈今屬邊和〉駐札，尋引還。和信、勝山密以事聞，上大怒曰：“有豪罪與萬龍等，姑待回軍，明正其罪。”


    秋八月，師至，和信等具言阮有豪逗留誤軍之狀，上命奪有豪官，黜為庶人。


    改泰康府為平康府。


    冬十月朔，日有食之。


    有異鳥棲于柑府，鳴聲如哭，旬餘始去。


    辛未四年春正月甲申，上不豫。召世子祚長侯謂曰：“我承先緒，深以繼志述事為念，吾兒繼之，宜紹祖宗之成德，求賢待士，愛民恤兵，勿信讒言，勿斥直士，以敉圖功，是大孝也。”世子拜泣受命；又召諸親臣，囑以輔相世子。是日上崩。在位四年，壽四十有三。世子嗣位，率群臣上尊諡曰大元帥總國政紹休纂業弘義王，寧陵于金玉山〈在香茶縣定門社〉。世宗孝武皇帝追尊為紹休纂業寬洪博厚溫惠慈祥孝義王；妃為慈節靜淑憲妃。嘉隆五年，追尊為紹休纂業寬洪博厚溫惠慈祥孝義皇帝，廟號英宗，陵名長茂；妃為慈節靜淑慧敏憲順孝義皇后，陵名永茂。


    大南寔錄前編卷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