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世界国王旭烈兀进兵攻取异端的诸堡
3个月前 作者: 志费尼
鲁坤丁没有从使者和额勒赤的往返中接受警告。为迎合国王的愿望,他仅腾空大约五座无储备和大军的城堡,并从其他的城堡打开城门,坠毁城垛(sar-dīvār) 【254】 ,认为通过愚蠢的谎话和欺骗,用阴谋和诡计,他会扭转他的命运。“去,去他的断定!” 【255】
因此在沙班月中〔1256年9月〕从忽儿罕〔出发〕,国王为进攻诸堡和摧毁鲁坤丁的居宅作他的准备;同时他传令给驻伊剌克和别处的军旅准备好。不花帖木儿和阔阔亦勒该率领的右翼这时经祃桚答而进军,台古 儿斡兀立和怯的不花率领的左翼取道胡瓦耳和西模娘。宗王八剌海、秃 儿和和伊剌克的军旅从阿剌模忒方向出兵,国王亲自率领那些视艰苦为乐饮、不辞劳累的人马征进 【256】 。
他们出师,世界面上变得漆黑:
当[看见]苏合剌卜时,天神眼花缭乱 【257】 。
他再先派额勒赤去表示他已把进击鲁坤丁的打算付诸实现。后者除了他从前的罪过外,又狡辩和诿遁,但如他再诚心实意,前来迎接国王,那么国王会对他的过错致以“既往不咎”的训诫,把宽大和宥免的目光投向他的罪恶,并看在他请求的面上,表示赞同。
当国王安天平世的御驾从俾路斯忽经过时,他们送回额勒赤,动手拆毁城垒和墙垣。随着额勒赤来了那个伪善的丞相和倒运的大臣凯库拔(Kai-Qubad),带来形形色色的谎言和遁辞。他保证拆毁他们的城堡和屋舍,请求让鲁坤丁缓期一年出堡,并请求不要堕毁他们的老巢阿剌模忒、兰麻撒耳 【258】 (Lammasar)、剌勒 【259】 (Lal)等堡。鲁坤丁会交出其他的城堡,执行颁发的任何命令。他已把一份照会(parvāna)送交吉儿都怯的长官(mu tasham)和忽希思单诸堡的长官(mu tasham),要他们去见国王。用这类奉承话,鲁坤丁认为他能避开他的厄运,并认为那个丞相用这种欺骗就可以扭转老天的不变意志。
王师进抵哈施朗 【260】 (Qasran)县时,在他们行军途中的沙底司(Shahdiz)堡被怯的不花[率领的军队]包围。他们四面围攻它,一两天后袭取了该堡。他们也攻占了在该地的其他两、三座堡垒。
国王现在第二次派出额勒赤,命他实现他出堡的约定。他再用借口把他们打发回去,希望使[战事]拖延下去,等到秋雪降落。他要求得到一个保证说:他的城堡不受到军队的围攻,并且不出现战争和劫掠。他同意送出他的儿子和三百人作为一支签军( ashar),平毁所有他的堡垒。
国王答应他的请求,停留在剌夷附近的阿八撒巴德( Abbasabad)等他践约;围攻诸堡的军队也解围。在约定的时刻,鲁坤丁送来一个七、八龄的孩童,说是他的儿子,还有他的许多大臣。因为是一个极有辨识力和机敏的人,国王觉察出这是个假子,需要拿出证明来确定他的父亲。他询问撒罕沙和鲁坤丁早先遣来的臣僚。一些良心被异端染黑的人不说真话,但国王敏锐地猜出事情真相。然而,他假装不知,在尊敬和仁慈地待遇这个孩子后,允许他回去。然后从阿八撒巴德出发,他下营于皮昔乞耳答剌 【261】 (Pishkil-Dara)。
日复一日地鲁坤丁不断要求他的兄弟、丞相和其他人回去,而他的部下,因为是奸邪的同伴,一直[使他离开]投诚的正道,把他投入迷误的荒野。假子返回到他的倒运的父亲那里,后者送来另一兄弟失栾沙(Shiran-Shah)和三百人去充当一支签军,按已定的时间,在那个该死的家伙,即他的假子返回后,应送他们前去。他希望这个托词会使王师返回。同时他不断要求送回他的兄弟和他早先派去的大臣,乞请免他本人出堡,迄至冬去春来,他心里不再害怕和恐惧的时候。
国王遣回他的兄弟撒罕沙,要他增强他的诸堡,准备打仗,除非他在五天内亲自出见。额勒赤返回时带来老一套理由,国王发现鲁坤丁满脑子奸邪,一肚皮诡计,他决意要解决他,于是驻扎在鲁坤丁四周的军旅奉命各自从其捏儿格以平行的阵式前进。在654年沙甫瓦勒月10日[1256年10月31日],他从皮昔乞耳答剌出发,首先下令把所有那些囚于可疾云附近扎马剌巴德(Jambad)的该死家伙,鲁坤丁的臣子和士兵 【262】 ,秘密地处死。从那以后,当有人被杀时,在可疾云有个谚语说他被“送到扎马剌巴德”。
额勒赤现在赴各地去取得和运输供应军队的塔格耳面粉,还有大量供屠宰和骑乘用的牲口。粮草必须[在一个]从亚美尼亚至耶兹德,从曲儿忒地至朱里章的[范围内]输送,而属于底万的牲畜不敷此用,所以下令把不管什么人的牲口,贵人的或贱民的,突厥人的和大食人的,都拘充兀剌黑,塔格耳就这样运出。
在同月18日[1256年11月8日],安天的御伞在一个从北面和麦门底司 【263】 (Maimun-Din)相对的山头上打开,第二天,国王骑马围着它走了一圈,为的是眺望和调查最宜于进攻的地点。现在麦门底司是一座多半如阿不勒阿剌(Abul- )所描写的堡垒,他说:
人们不能攀登它的巅峰,鸟也不能,
哪怕鹫和鹰都办不到。
探索者对它不抱希望,
它的狗仅向着星星而吠 【264】 。
国王因此跟诸王、那颜和大臣商量,他们是围攻此堡呢,还是退师以待来年。因为时值冬季,获得给养( ulūfa)有困难,得不到饲料,他们的牲口因此瘦瘠,所以异密们多数主张班师。族人中不花帖木儿,大臣中异密赛甫丁——他是最坚强的栋梁——,异密中怯的不花和塔亦儿,仅愿闻及围攻之事 【265】 。既然他们按照国王的本愿发表意见,他也就不愿听别的主意,并传令全军准备围城,作战斗的准备。当鲁坤丁发现这个时,他前来纳款,从山头下来。设非如此,国之诸省会因输运塔格耳、食物和饮料而精疲力竭。因鲁坤丁以后的历史已载于附在本章中的法忒纳美,这里重述它是多余的,我们就不再谈这个题目了。
阿剌模忒的法忒纳美抄本
赞美真主,主守其信约,助其奴仆,强其军旅,并击败异教,主系唯一者!愿天福与和平降诸穆圣,在他之后将无圣哲。
从那个时候:当“天命攸归” 【266】 的坚强命令所树立的先例,首先把人世间诸国的权柄按顺序交给当代诸算端和强大可汗的有力掌握中,并在每个时期,依照它的命令和愿望,从冥冥世界中产生一个人类的首领,同时,在东方和西方,用凯歌来美饰这样一个首领的生命之裳,其芬芳熏香了一切生物之鼻,如典籍中所已载录,祭坛上所已宣告;迄至当今这个时代:当大地的外观已被众汗之汗、和平与安宁的福源、大地和当今的统帅、慈悯真主的神力所推举者蒙哥可汗的普及一切的公正和睿智所美化,并且宽仁厚德的光线已见于公道和正义的天际;这样明显的胜利没有人耳闻和目睹过。它正是“确实,吾人为汝赢得一次无疑之捷” 【267】 的前奏,因为真主(伟哉主之荣耀,宏哉主之恩施!)使它通过神圣国王和公正君主旭烈兀的行动和果决而成为可能,并使它的症结由他的明智来解开——
他有一位皇帝的气派和风度,
他的宝刀因信仰而永远坚强——
旭烈兀,他的大志有如不剌黑到达昴星之巅,而他的熟虑的意志如闪电触及地面。于是因全能的真主说:“勿忘真主于汝之恩” 【268】 ,托庇于他的日盛洪福的贱奴、阿塔蔑里克·本·穆罕默德·志费尼,这个穆思托非,希望把这些喜讯传遍天下远近的一切地方,并希望发出由正教之口达于所有正教信徒之灵魂的呼声:
随同坚强的柱石,高升的星星,
以及雄伟的建筑,真理出现了,
而罪犯和奸邪、迷途者和反叛者,
正伸手为恶。
对这些将永存于世面的事件经过,他将作出简要的描写,略述诸两三行笔墨,使之达于从极东至遥远西利亚的伟人和贵人、上和下之耳(愿真主让他们听见喜讯!):打从那只胡马,即征服世界的国王旭</a>烈兀的安天御伞,把它吉祥的影子投向那些地区,并且当报捷的旌旗的长旒在这些国土和州邑上飘扬,这时他按照圣律所说:“在吾人先遣出使徒之前吾人决不施惩罚” 【269】 ,接连遣使给鲁坤丁,既抚慰又警告他,希望通过礼仪和怀柔,他可以[被迫]前来,把纳款投诚作为他逃避时运变化的庇护。然而,每次都因他年幼无知,他送来一个不符真理目标和远离正义途径的回答,它显然跟它的真实含义不同,而且他的言和行也不一致。因此按国王的意见——它像太阳一样发光,并且是事物本质的明镜和智慧的精髓,决定摧毁鲁坤丁的诸堡,这些堡垒用角去磨擦金牛宫之角 【270】 ,它们的巉岩(kamar)因为高峻而手触猎户星座之腰(kamar),而且它们跟土星的宫阙比赛壮丽;并决定用在征战中像太岁 【271】 (Anaretae)一般的人马(倘若太阳与他们相遇,那么他像月亮那样开始在夜晚运行;又倘若火星遭到他们的箭矢,那么他像金星一样乞和) 【272】 〔去摧毁这些堡垒〕;折断这些人安乐地靠着大山的脊背;把鲁坤丁荣盛的顶峰变作败落的深渊,得意之极变作沮丧之至;最后使他的老巢,即他曾无知地以为系他力量所在的麦门底司,成为他葬身丧命之地。
在福神和吉运的鼓励下,在654年沙甫瓦勒月中[1256年11月],他把额勒赤派给异密们和那颜们,他们在不远地方围守诸堡,若带束蜂腰,同时他命令各自从他的驻地出兵。速浑察 【273】 那颜(Suqunchaq Noyan)和塔木花 【274】 (Tamgha),以及一支告别了睡眠和休息、以闪闪刀剑为餐的突厥军队,他遣作先锋进行侦察。在他们之后,智勇双全的君王本人、真主护佑的众王之王,率领一支阵势严整,其人数多得来连果格和马果格都会被它军旅的浪潮摧毁的军队, 【275】 向前推进。两翼都是好战的青年,他们在黑夜用枪的刺杀把西马克 【276】 (Simak)变成海中的鱼食,并把巨蟹宫变成天空狮子座之鱼——
当他们跟合纳(al-Qana)一起
从死亡的旋涡中浮现时,
他们说:“回到它的深处去吧”。 【277】
——射手们,他们的每支箭都把人马宫变作金星的丧身地,把雕鞍和剌黑昔上的男儿变作“尸架上之女”。 【278】 中军他则用饱尝人生苦乐和有经验的人马充任,这些人,他们把战斗之日当成是新婚之夜,把闪光锋刃当作是白皙妇女的面颊,并且视枪矛的刺戳为美女的亲吻 【279】 。
他们以风的速度经塔里寒出师 【280】 ,汹涌若洪水,登高若火焰;同时他们的马蹄把尘土踢进天神的眼中。就在出师的那天,他们中途遇到一头山羊。一些渴求功名的年轻武士,立即用他们的箭矢把它填满。国王认为这是一个预兆,并知道,冲撞的山羊是灾难熔炉中的一份祭品,而且哈散萨巴(Hasan-i-Sabbah)的信仰将无后继 【281】 。
那天,王师在塔里寒县扎营,同时他命令起儿漫和耶兹德的军队围攻当地诸堡,诸如阿努奈辛(Aluh-Nishin)、曼殊利亚及其他几个;他还用他们主力 【282】 (mu avval)的蒙古军去助那些士兵一臂之力。
次日,当面容明亮的朝阳从地平线的领中探出头时,他们击响出师鼓,经哈咱儿歼 【283】 (Hazar-Cham)[前进],此地如情妇的卷发那样盘绕,甚而窄若西拉特-亦-乞牙马特 【284】 (Sirat-i-qiyamat),暗如到地狱的道路。没有落足之地,人们怎能前行?羚羊尚不能轻易地立足,人又能怎样办?走在平坦部分不是一件轻易的事;在崎岖部分上人们除遭难外又能怎样?[仍然]国王渡越过去,宁择艰险,不择坦途。因此命运之口唱出这支歌:
听你自己的话吧,因为自我是一个世界的灵魂,
束缚在归你所有的那个珍贵灵魂中。
第二天,士兵和军旅抵达该堡之下,在中午时
那把御伞——比起它来天空要低一头,
[它]是一片遮住太阳的云彩——
在与该堡 【285】 相对的一个山头上打开。
从右面的兀思通答儿 【286】 方向,沿着曲如奸邪心肠、四周峰恋环绕、峡谷密布的陡峭道路,来了不花帖木儿和阔阔亦勒该以及如火如荼的师旅。从左面的阿剌模忒,来了宗王八剌海和秃 儿,率领着一支为复仇而呐喊</a>的大军。在他们后面,来了怯的不花和一支像铁山一样的军队。河谷和山峦起伏着大队的人马。曾经那样高昂着头而且有着如此坚实内脏的山峰,现在驼马的铁蹄下被践踏得颈骨折断。那些骆驼吼叫的骚嚷,号角和金鼓的鸣声,震聋了世界之耳,而马嘶枪闪又闭塞了敌人的心 【287】 目。“因为真主的命令是注定的天意。” 【288】
如此在一天内,那么多的劲旅就会合一起,围着所说的异端邪教的城堡和市镇,形成一个其恩福庇护大小人物的捏儿格。现在该堡的历史有如下述。当那些人在他们权势的顶峰时,他的 【289】 父亲阿老丁,按照〔法老的话:〕“哈蛮(Haman)啊,为我修筑一座我可以抵达大路,那天空大路的楼阁”, 【290】 曾命令他的官吏和大臣踏勘了十二年那些山的顶峰和高处,最后他们选中了那座向开帕拉(Cape)星吐露秘密的巍峨山头;而在它的绝顶,其上(dahān)有一股泉水,其旁有另三股,他们开始构筑麦门底司堡,用灰泥和沙砾?(sang-i-rīkhta)建造壁垒。他们从一帕列散远的地方引来一条如朱亦-伊-阿儿吉思 【291】 的溪流,并使水流入堡内。因为严寒,从初秋到仲春,野兽不可能在那个地方找到巢穴或者居住。因这个缘故,既然群山交错,连鹰隼都从隘道退缩,而山脚下禽兽绕道而行,鲁坤丁遂以为对人类说</a>,要进入堡内和围攻它都是不可能的。那么,因它的高峻,那座崇高的山头本身就适用于〔阿里的〕话:“洪水自我往下奔流,飞鸟高不及我”。
现在堡内的人发现,一支多如蚂蚁的人马像蛇一样把它围了七个圈,并且迅速地设法在坚硬的岩石上驻扎。如在般扎 【292】 (panja)舞中,他们行行相连,手挽着手。在白天的时间,尽目力所及,麦门底司的人仅看见人马和旌旗,而在夜里,因为营火遍野,他们以为大地是布满星星的天空,[并且]是刀兵的世界,其中心和边际都看不分明。因过度忧虑,在城楼和城池上他们宴饮时都心里悲伤。“彼等将曰:‘此即仁慈真主所许给者;而使徒说出真情’”。 【293】
然而,精明的国王,尽管深信他的兵力和力量,仍想不劳他的人马,用妙计把他们一网打尽。他因此差一名额勒赤给鲁坤丁,宣布御驾的到来;同时他仍然企图争取他和他的百姓,说是迄至今日,一群奸小(nasnas) 【294】 的谗言已使鲁坤丁的远大前程在他前面暗淡下来,因他年幼无知,理智之目尚未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然而,倘若在他的蚁民,尽管他们鼠目寸光,遭到蹂躏前——“谨畏所罗门及其军队毁灭汝”——他如按照时势的要求,把“进入汝宅” 【295】 的话换成“走出汝居”这句话,并把哈散萨巴的诫谕“守护汝之诸堡!”变成“使汝离开该地!”走出城堡,不要因一群坏蛋的阴谋和他们的无聊谎言而惹危险,而是在上苍的指点下迅速从灾难的漩涡抵达获救的彼岸,那么饶恕他及其百姓的诺言仍如以往一样有效,甚至不止于此。国王的宏量指望在所有情况下都得到宽恕和恩赦的快乐。
他 【296】 从堡内送出一个回答说:“如俗话说,豺狼不在它的洞里,他 【297】 不能做导致他们灭亡的事情,直到他得到信息为止” 【298】 ,这即是说:“鲁坤丁不在,没有他的许可和同意,我们不能出来”。
额勒赤返回,第二天,当曙光之乳从夜的胸脯喷射,宇宙因声若霹雳的男儿和勇士的呐喊而骚动 【299】 ,这时国王从左侧的道路登上绝顶,在眺望了所有进出的可能性并踏勘了不同的通道后,取别道返回他的驻地。在下一天,当天空中扎木失的的先锋从天边的鞘中拔出他们闪光的刀剑,击退夜神的黑衣军旅时,[蒙古军]随着他们的晨饮,弹响战争的竖琴,并且一心要摧毁敌人的防御,他们准备用射石机和石头作战。他们为这些射石机砍伐和修剪那些人多年来栽培、浇灌,而不知它们将作何用场或将结什么果实的树木。
我每天教他射箭,但当他射得准时,
他将射我 【300】 。
在这些日子里,他们在每一阿马只 【301】 (amaj)置一队力士把沉重的射石机架和脚柱送上山头。
次日,当夜盖从大地熔炉上揭开,饼一样的太阳圆盘从黑暗的腹中吐出,这时国王命令他的侍卫爬上绝峰之巅,在那里扎下御营。
我们登上大乌山 【302】 (Daushan),
跟随一个比山更坚强、在枪矛交刺时更坚定的人,
率领一支起伏着骑士的军队,
乃至你把陆地当成是甲兵的海洋 【303】 。
同时候,该堡的守军,在夜里备战并把他们倚天的城楼交给同伙的匪徒后,开始交战;他们竖起射石机的架子,在沙甫瓦勒月中[1256年11月]发射一排猛烈的石头。
你们束紧绳索,勇敢地射击:
如果最后不失误,那该多好。
在这一边,年轻的士兵也用矛子般的箭矢劈开发丝,同时他们自己在矢石面前不退缩。箭矢,这是死神发出的致命之矛,飞向那些歹徒,像雹子穿过筛状云层那样飞行。
箭矢透过甲衣,有如晨风吹过花瓣。
当太阳收回他前面的影盾时,他们停止战斗,但在第四天,这是他们的生死关头,也是真理的证据得到明确之时,当天刚破晓时,呼啸和呐喊四起,在两边,他们都涉足于战争之途。弓弩从城楼上射出飞矢,同时,在无策可施时,契丹匠人制造的、射程为二千五百步的一种迦曼-亦-格甫 【304】 (kaman-i-gav)就被用来射击那些蠢货;在妖魔般的异教徒中,很多士兵为那些疾若流星的箭杆烧伤。从城堡上,石头也像树叶一样倾落,但无一人因此受伤。
那天尝到蒙古人的军威后,他们停止战斗,城堡的守军在激战后叩打 【305】 和平之门。然后鲁坤丁差一名使者致以如下内容的使信:“因为我不知道陛下到来,所以我迄今避而不出。军队现将停止战斗,今天或明天我愿出堡。”那个无聊的胡言乱语者,用这种诡计往火上浇水,以此那一天他们从战斗中收兵。下一天,他派出另一名使者,要求得到一份赐予他赦书的札儿里黑。依从他们的请求,这些喜讯的传报者 【306】 宣写了一道札儿里黑,其文字连同其他不宜收在这里的事情,已载入《志费尼的世界征服者史》中 【307】 。这道札儿里黑送给了他们,并当众宣读。那些不乏理智、珍视他们财产和他们生命的人,欢欣鼓舞。于是当那天结束,白昼转为黑夜时,他们约定他在第二天出堡。当黎明从黑夜中诞生,鲁坤丁准备下山时,一些更狂热的菲达额极力反对,不让他下来。他们甚至密谋除掉那些鼓励他作出上述决定的人。鲁坤丁再派人送来如下的使信:“在我本人赶来晋见前,我曾准备了〔希你嘉纳〕的礼物,但我的多数同伙生了气,共谋在这个计划实现前把我害死。因这个缘故,我的打算受到挫折。”
这番话上达伊儿汗 【308】 (Il-Khan)圣听时,他丝毫没有露出他内心不快的迹象 【309】 。他说,鲁坤丁最好保卫他自己的人身;同时打发走那个使者。
使者们往返期间,竖立射石机的地点已选择好,部件 【310】 已轻易地装配起来。次日
当太阳揭开黑色面纱,从它后面出来时 【311】 。
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在该堡四周,每人都应攻击他前面的〔敌人〕,同时每个人不管他是谁,都应前进,跟他的敌人们交锋。从该堡的四面八方,一帕列散或更远的地方,呐喊声和回声交织一起,因自上扔下的礌石的滚动,山岳的四肢和躯干发出一阵震颤。岩石的互撞使中间的平地 【312】 及其坚石核心变成不过是齑粉;频繁的攻击又使九天的系梁 【313】 破裂。
至于竖立的射石机,就好像它们的支架是用百年老松制成(而它们的果实,“有如魔鬼之头” 【314】 );随着它们射出的第一发石头,敌人的射石机被粉碎,很多人在它下面丧命。石弩射出的方镞箭使他们十分害怕,以此他们万分慌乱,在石头角落的每个人都把面纱 【315】 当作盾牌,而站在城楼上的一些人恐怖地像老鼠一样爬进洞子,或者像蜥蜴逃进岩石的罅隙。有的受伤,有的丢命,那一整天,他们仅仅无力地挣扎,不过像女人那样动作。当老天摘掉太阳的帽子,地球把夜幔从土壤升高到昴星,这时他们撤出战斗。
在下一天,当光明之王从东方的领中伸出它的头时,王师中的剽悍武士再战斗,动手进行这场圣战,并坚定地背靠抵抗的大山。
鲁坤丁现在发现,他除悔恨外要一无所获。他曾企图用“也许”、“可能”来争取时间,用不能接受的借口遣回使者,并且仍然用同样的手段行缓兵计,指望冬季的棉花匠人可以把王师变成棉花。但现在他看到,盼望冬季落雪是一个幻想。靠全能真主的慈恩,国王日盛洪福之荫,无一天显出阴沉的脸色,云师的屏幕没有遮住太阳;整个答亦 【316】 月,“昨天”冷过“今天”;而“明天”又好过“今天”,在那么多的敌人抵达前初秋降落的雪,丝毫没有冻结;但是百岁老人回忆不起,从太阳进入天平宫第一度时,因为严寒、霜降和大量的雪,曾有可能进出那些地区。在这些情况下,鲁坤丁除了投诚和乞降,托庇于国王慈恩的护翼外,别无出路;在万分恐惧中他求助 【317】 于乞哀告免。
倘若你的暴怒把它的先锋引进大海,
那么珍珠变成贝壳喉中的一粒石榴子。
他差出一名使者,请求赦免他过去的罪恶。因此,国王宽仁和大度地用权力之笔在他和他百姓的罪行录上写下诗句:“天恩免罪” 【318】 。
鲁坤丁首先送出他的儿子及他的大部分名绅和官吏。第二天,在得到许给的照顾后,他亲自下山。这个吉祥的日子是沙甫瓦勒月最后一天〔1256年11月19日〕,山民兴盛的结束,更是光荣天主的第一个喜讯。
鲁坤丁从那个高峰和山头下来,在那里他认为他满有资格说:
在这座扎勒纳巴德 【319】 (Jalnabad)山上,
我可说是像天子在他的宝座上,
或波鲁斯 【320】 (Porus)在他的王位上 【321】 ,
其样子惶恐和茫然,东摔西倒地走着,“像个在沙漠中被魔鬼蛊惑的手足失措者” 【322】 。同时向着那熟悉的旧居和著名的宫室,他万分伤痛地表示告别,这次告辞致使再见成为不可想象。违背了无穷时光的天命,城堡再多,壁垒再坚,有何用场?而当王朝崩溃时,谋算和坚强意志焉能帮助它们?天命的一个表示就打消了人类策划的千万个阴谋,命运半点头就使人类施展的亿万诡计化为乌有。
命运跟人类玩着棍子和球的游戏,
或者玩着风吹(你知道吧!)一把粟的游戏。
命运是一个猎人,而人不过是一只云雀 【323】 。
接着在跟他的家人、部属下山后,鲁坤丁荣幸地在亲吻世界国王的朝见殿门时求得庇护,同时,以羞愧交集的态度,承认他在前些日子和前几个月内曾犯下的罪过。既然国王把贤王宽厚之恩和圣皇仁爱之德全都结合在他的人格中,他就使鲁坤丁的凄凉和凶兆之感变作平静和愉快的情绪,并把喜讯通报给他的灵魂:已死的他和他的家人再获新生。
第二天,鲁坤丁把他的兄弟、子女、家人、奴仆及堡内的人带到平原上,每个士兵带着他的财物和东西出堡。这时蒙古军开进去,开始拆毁建筑物,用毁灭之帚把那里的尘土扫清 【324】 。
一些更狂热的、为邪说异端的目的而献身的菲达额,再次跳出来,而且一心寻死,像蚂蚁一样张开他们的双翼,飞到那座坚固宫殿的圆顶上,那是该国君王、更是那些灵魂和肉体上都倒霉者的所在。(“若真主不愿蚂蚁好,他不会让翅膀长在它身上”。) 【325】 同时他们在这里拿起武器进行战斗。在胜利之师这方面,射石机瞄准了那些愚顽的和心术不正的异教徒,于是猛烈地发出一排飞快的矢石,像诅咒倾落在艾必利思上。
他们这样抵抗了三天三夜,但在第四天,军队中的英勇壮士和蛇一样的武士,爬上了那个巍峨和雄壮的宫顶,彻底消灭了那些毒蛇般的异端,把那些歹人的肢体砍成碎片。
且不说在麦门底司府库中的储存,鲁坤丁别无有点价值的东西作为献给国王的贡礼(tikishmishi) 【326】 ,因为在军旅往返期间,所有他的财物已经分散。 【327】 〔国王〕把它全部作犒赏分下去,把它赠给大臣和国家的士兵。
同时他把他的使者及官吏,随同伊儿汗的额勒赤,派到那个山谷中(rūd-khāna)的其他堡垒,下令把它们坠毁。然后国王凯旋回师。
一名额勒赤往见阿剌模忒的统帅,要他也照办,跟他的主子一道纳款臣服。他踌躇不立即下山,于是八剌海王子及一支大军被派去攻打该堡。八剌海率领他的军队抵阿剌模忒山麓,把它四面包围。瞥见事态后果和天命变化的守军,遣一名使者乞降,请求恩赦。鲁坤丁替他们调停,国王高兴地赦免他们的过失。于是在该年祖勒合答月末〔1256年12月初〕,所有在那个罪恶 【328】 温床和魔鬼巢穴中的人,带着他们的财物下山。三天后,军队爬上该堡,掳掠那些人不能带走的不管什么东西。他们迅速地放火焚烧各种建筑物,并用毁灭之帚将其尘土随风扫除,把它们夷为平地。
有两个日子不允许防备死:
一个是注定要死的日子,
另一个是注定不死的日子。
在你注定要死的那天,挣扎白费力;
在你注定不死的那天,怕它是无益的。
在他们注定灭亡的晚上,〔真主说:〕“吾人倾覆那些城镇” 【329】 的天命,对那些人说变得明若白昼。但当时候尚不成熟时,在哈散萨巴统治时期,同一座守军和物资当时都不足的阿剌模忒堡,曾在十一年的时期中,几次遭到阿勒卜·阿儿思兰(Alp Arsan)之子灭里沙(Malik-Shah)的儿子穆罕默德的围攻(这可从史书中读到),但都没有效果。
现在智者看来,清楚和确定的是:有始必有终,有圆就有缺,时候一到,没有能够阻止它的力量。真主的使徒(主赐福给他,赐他和平!)说:“不破就不立,这是真主的权利。”
在这个礼拜,忽希思坦诸堡的长官(mu tasham)苫思丁(Shams-ad-Din)到来并请求一道札儿里黑。接着,他和鲁坤丁的官吏出发,为的是,从吉儿都怯开始,他们可以坠毁仍留在忽希思坦境内的所有堡垒,为数超过五十,这些堡垒伸手触着天体并攻击星星;同时在坠毁它们中把他们理想之酒化为泡影。
长官们(kūtvālān)从低廉 【330】 (Daman)、阿昔客瓦儿 【331】 (Ashkavar)、塔鲁母和哈耳卡木 【332】 (Kharkam)到来。他们被收录为国王的忠实奴仆,在接受札儿里黑后平毁他们的城堡。
那年祖勒希扎月1日〔1256年12月21日〕,国王(愿他像光辉太阳一样永存!)向斡耳朵回师。所有收集的战利品,他分赐给大小人物,突厥和大食士兵。鲁坤丁和所有他的亲族,男的女的,他送往他指定为他们驻地的可疾云。这时候,国王本人,凯歌告捷(愿他万寿无疆!)在上述之月最后一天〔1257年1月中〕抵达斡耳朵,同时,像太阳一样,进入巍峨的宫室。
一位国王,诸王的太阳,
从狩猎中凯旋和威武地进入他的天宫。
谁曾眼见,一挥手整个世界就得到安宁?哪个智者之耳曾听说,随着一次行动,命运这头劣马“像高傲的骆驼那样”,在缰绳下殒折?因这次与开伯尔 【333】 的征服相媲美的胜利,——明眼人不要求说明,目击无需耳闻——真主秘旨的真相随成吉思汗</a>的兴起而变得清楚,君权帝位转给世界皇帝蒙哥可汗所产生的恩惠也显然易见。因这次著名之捷,开启世界诸国的钥匙被置于〔蒙古人〕强大掌握中以备使用,残余天下的郡邑,它们因命运的作弄仍然徘徊歧路,其门闩现已拔除。好人称它是诸捷之关键,恶人称它是晨饮的明灯 【334】 。和风随这些喜报开始吹动,天空的鸟儿开始飞翔。圣哲向先知的灵魂道贺,生者向死者致敬。
一个天堂之门为之开放、
大地为之披上新彩衣的胜利 【335】 。
出现在这盛衰世界上的这次胜利,是怎样的良药?显现于这哀伤深谷中的这次胜利,是怎样的喜庆和欢乐?
我所看见的,是在清醒时或在睡梦中,主啊 【336】 ?
在阿剌模忒的鲁德八儿 【337】 (Rudbar),那个异端的发源地,哈散萨巴的奸徒和艾八哈 【338】 (Ibaha)巫术的罪恶信奉者的老巢,没有留下一块彼此相依的基石。而在那新教 【339】 (bid at)的繁荣驻地,幽冥中的神匠用残暴之笔在每所〔住宅的〕门廊上写下诗句:“这些,他们的屋舍,是一片废墟。” 【340】 在那些恶人的国土市场上,命运这个穆真发出吼声:“滚那些奸民的蛋!” 【341】 他们的倒霉的妇孺( aram u arīm),像他们空虚的宗教,给彻底毁掉。那些疯狂的,口是心非的伪教徒,他们看来是没有杂质的纯金,结果证明是破铜烂铁。
今天,感谢普照世界的国王的洪福,如果一个刺客(kārdzan)仍在角落里闲荡,那他干着一个妇人的行业;凡有答亦 【342】 (da i)处就有一个死刑的宣判者;每个拉非克 【343】 (rafiq)都变成了奴隶。亦思马因派的传教士沦为伊斯兰武士的牺牲品。他们的莫剌纳,对于他,他们曾致以如下之辞:“主啊,吾人之保护者(maulānā)” 【344】 ——闭他们的鸟嘴!——(而“异端无保护者 【345】 ”),现已变为杂种贱奴。他们的聪明的伊祃木,即他们在这世界上的主子,关于他,他们相信“每天都有某件新工作要他干” 【346】 ,有如禽兽落入天网。他们的长官(mu tasham)丧失权力,他们的侯王(kiyā)失掉尊荣。他们当中最伟大的人物变得贱若刍狗。砦子的统领都被认为宜上绞架,城堡的守令都丢了脑袋和权杖 【347】 。他们在人类中像犹太人一样不值钱,又像大路之同于尘土。全能的真主说:“在他们身上有下贱和贫窭的烙印” 【348】 ,“这些人,诅咒等待着他们” 【349】 。
希腊和富浪的国王们现在高枕无忧,他们因害怕这些恶徒而变色,并向他们纳贡,不以那种屈辱为耻。世上的所有居民,特别是正教的居民,从他们的奸计和邪说中得到解救。确实,整个人类,高和低,贵和贱,同享此乐。和这些史实相比,答思坦(Dastan)之子鲁思坦的历史仅为一旧闻。所有观念的感知因这个明显的胜利而获得,照亮环宇的白昼之光因此被美饰。“于是那不虔诚之民悉被剪除。一切赞美归于真主,万物之主!” 【3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