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3 约瑟夫二世对叶卡捷琳娜大帝的印象

    拜访完叶卡捷琳娜大帝的第二年，约瑟夫二世对叶卡捷琳娜大帝的性格做了一番描述。“1782年8月19日，我们二人独自走在维也纳的奥花园” [1] 。约瑟夫二世向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斯吐露了他对叶卡捷琳娜大帝及俄罗斯帝国的印象 [2] 。约瑟夫二世向我询问接下来是否会有人去接替詹姆斯·哈里斯在圣彼得堡的职位，我告诉他我认为詹姆斯·哈里斯会一直在他的这个职位上干下去。


    约瑟夫二世：您的判断没错。詹姆斯·哈里斯集才能、活力和机敏于一身。他现在的工作很适合他。我猜他最近在圣彼得堡应该干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罗伯特·默里·基斯：我希望是这样，先生。但圣彼得堡内阁里的各种政治动作一直没有间断。在那种环境下，外国大使的工作并不好干。


    约瑟夫二世：这话既对也不对。大使工作的技巧就在于你需要透彻地掌握叶卡捷琳娜大帝的脾性，然后去迁就她。她虽然是一位天才公主，但并非无所不能。和她打交道的人，不管是谁，都需要牢记她是一位女性，而女性看待事物的方法和做事的方式跟我们都是不一样的。根据我的经验，和她唯一的相处之道就是不要伤害她的感情，也不要和她发生正面冲突。凡是不重要的小事都按照她的意思来，如果一定要拒绝她，那就尽可能地让你的拒绝变得更容易接受一些。要让她意识到她身边的人无一不希望她能一直开开心心的。但同时又要让她明白，在一些重要的原则问题上，她身边的人是不可以向她妥协的。你要让叶卡捷琳娜大帝对她的权力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如果她想做的事情实施起来不会和重大原则问题产生冲突，那就姑且纵容她去做。对于那种女士们都渴望享受的殷勤，我们满足她就好。然而，如果她执意要做不该做的事，那么为了让这位领导者冷静下来，我们就必须让她暂居一旁，先由其他人代做决策。从这个角度来讲，她身边的人和她是平起平坐的。这些人不仅能防止她头脑发热做出一些过激行为，而且能使她清醒地意识到，作为一名统治者，她需要制定一套行为准则并将这套准则严格地执行下去。


    叶卡捷琳娜大帝的不幸就在于，当她的激情之泉开始喷涌而出时，她身边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断这股激流，甚至连敢站出来控制水势的人都没有。伊万·安德列耶维奇·奥斯特曼 [3] 并无实权，什么事都不做，也毫无影响力。亚历山大·安德列耶维奇·贝斯博罗科 [4] 则是一个暴发户，曾当过慢吞吞的抄写员，之前是M.罗曼佐的传声筒，带有典型的他那个阶级的人的一套思维。凭借一些小本事，亚历山大·安德列耶维奇·贝斯博罗科做着他的工作。但他学识很浅，既对政治上的东西一窍不通，也毫不了解古往今来统治者们都有的那些心思。每当叶卡捷琳娜大帝让他拿起笔开始表达她当时那种最强烈并且往往是最不加顾忌的情感时，亚历山大·安德列耶维奇·贝斯博罗科就会原封不动地将她的各种未经加工的想法都搬到纸上。对于叶卡捷琳娜大帝的这种过剩的感情，他并没有力量去加以控制，也有可能是他本来就没想过要加以控制。亚历山大·安德列耶维奇·贝斯博罗科可能是这样骗自己的：“我的任务只是将君主的说法记录下来，至于权衡这些说法是否恰当，这就不是我的责任了。”这就是叶卡捷琳娜大帝那边的情况。因为重大事务需要和她打交道的人务必要谨记这些细节。


    亚历山大·安德列耶维奇·贝斯博罗科


    罗伯特·默里·基斯：有件让人很无奈的事情是，君主们往往只能与比他们出身低微和教育水平没有他们高，并且没有他们有原则的人吐露心事。那么，叶卡捷琳娜大帝信任身为机要顾问的格里高利·亚历山德罗维奇·波将金吗？


    约瑟夫二世：是的，她信任他。但格里高利·亚历山德罗维奇·波将金是一个非常不称职的顾问。他没有什么文化，现在变得越来越懒散了，但叶卡捷琳娜大帝假装他是政治上的专家，或者至少她嘴上是这么说的。事实上，比起给别人当顾问，我看他反而更需要一个顾问。叶卡捷琳娜大帝有句口头禅：“他是我的徒弟，他的一切都是我教的。”你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当她用这种语气说话时，这个徒弟心中想的可能是：“是的，夫人，我是您的徒弟，但我真没有多少可值得您骄傲的地方。”


    罗伯特·默里·基斯：这是否意味着格里高利·亚历山德罗维奇·波将金的个人影响力减弱了呢？


    约瑟夫二世：一点儿也没有。然而，在政治活动方面，他们二人根本就不是外界猜测的那样。叶卡捷琳娜大帝不希望和他分开。此外，出于很多原因和各种各样的关系，即便她真有摆脱他的想法，那也不是很容易就能办到的。你必须要在俄罗斯帝国待过，才能了解到各种细节，然后就能知道叶卡捷琳娜大帝那边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5]


    注解：


    [1] 　奥花园位于奥地利维也纳的一个占地五十二点二公顷的公园。这个公园只在白天开放，园内有维也纳最古老的巴洛克式园林。自2000年起，园内的部分建筑成为对外开放的历史博物馆。


    [2] 　《外交部，奥地利大公国》，第5卷，维也纳，1782年10月19日，罗伯特·默里·基斯致格兰瑟姆，绝密。罗伯特·默里·基斯用的是第一人称，他说，报道里记载的对话“忠实地摘录了我笔记里的内容。”——原注


    [3] 　伊万·安德列耶维奇·奥斯特曼（Ivan Andreyevich Osterman，1725—1811），俄罗斯帝国政治家、副国务大臣。


    [4] 　亚历山大·安德列耶维奇·贝斯博罗科（Alexander Andreyevich Bezborodko，1747—1799），叶卡捷琳娜大帝的第一秘书。——原注


    [5] 　对比约瑟夫二世和维拉克的谈话，见科尔伯龙：《日报》，巴黎，1901，第257页注释。——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