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亚克兴战役 CHAPTER XI The Battle of Actium

    上一章介绍了埃及艳后和安东尼分开前的情况。之后两三年，她没了安东尼的消息。在这两三年间，安东尼卷入了重重困难和危险中，经历了很多一时之间难以说清的重大事件。这段时间，他的生活跌宕起伏，心中充满了对过去的悔恨和对未来的焦虑。在提尔登陆时，安东尼十分纠结，他不知道到底是去小亚细亚还是去罗马城，当时这两个地方都迫切地需要他。由富尔维亚引发的那场战争起因于她丈夫—安东尼与屋大维之间的利益冲突。安东尼对由于富尔维亚处事不当最终引发战争之事极其不满，后来，他和富尔维亚在雅典碰面。富尔维亚深居城内，病入膏肓，这是身体素质导致的，更是长期以来焦虑、烦恼、痛苦的结果。这是一次很不愉快的会面，任何一方都没有对对方施以半点怜悯之情。狠狠地指责了富尔维亚一番后，安东尼粗鲁、急切地离开了。不久后，富尔维亚忧郁而终。


    从后来发生的事情看，在某种程度上，富尔维亚的死对安东尼而言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她的死为屋大维与安东尼的和解打开了通道。她一直反对屋大维，并积极制订各种计划抵制他。因此，屋大维对富尔维亚有强烈的敌意，安东尼也因此受到牵连。如今，富尔维亚死了，从某种程度来讲，和解的通道已打开。


    屋大维有个姐姐，叫奥克塔维娅，是一位叫马凯鲁斯的罗马将军的妻子。她是一位容貌美丽、才华出众的女性，气质与富尔维亚完全不同。富尔维亚是用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暴力手段建立并维持与他人的关系；奥克塔维娅则温柔善良，热爱和平。就在安东尼和屋大维准备采取行动并进行谈判期间，奥克塔维娅的丈夫死了。于是，有人提议让安东尼和奥克塔维娅结婚，并认为通过联姻可以促成双方和解。双方最终达成一致意见，安东尼也非常乐意用这种简单的方式解决难题。罗马人和政府明白，和平有赖于这两人的让步和合作，于是都迫切期待联姻尽早实现。不过，罗马的法律禁止女性在丈夫去世后短时间内再婚，当时奥克塔维娅还处于禁婚阶段。但罗马人认为联姻不应该受到任何阻挠，此事不应推延。为了万众期待的联姻，罗马人专门修改了法律。最终，安东尼和奥克塔维娅结婚了。罗马帝国被分为两部分，屋大维接管帝国西部；东部则分给了安东尼。


    想让安东尼对这位美丽、温柔的新妻子产生强烈的爱意是不太可能的。实际上，对安东尼这样流连于声色犬马的男人而言，到此时，已经很难对谁产生纯粹、强烈的依恋了。但安东尼对奥克塔维娅带给他的新鲜感感到满足，一时之间忘了失去埃及艳后的痛苦。安东尼在奥克塔维娅身边待了一年，然后离开她开始征战沙场。征战开始后，两人时聚时散。这期间，奥克塔维娅在安东尼和屋大维之间发挥着积极、有益的作用。她化解了双方的敌意，解开两人的疑虑和嫉恨。有一次，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时，她通过勇敢而又温和谦逊的方式努力促成双方和解。这次危机发生时，奥克塔维娅和安东尼都在希腊，但她说服安东尼送她去她弟弟所在的罗马城，并说她相信自己可以解决这迫在眉睫的危机。安东尼让她去了。到了罗马城，奥克塔维娅设法与屋大维在其两名政府要员的陪同下会面。奥克塔维娅声泪俱下地为安东尼求情，为自己丈夫的行为辩白，并就一些对屋大维不利的事做出解释，恳求弟弟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把她这个最幸福的女人变成最不幸的女人。奥克塔维娅说：“为我考虑一下吧！全世界都看着我。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的丈夫，另一个是我的兄弟。一旦你听从那些不负责任的言论而发动战争，我的生活</a>就彻底毁了。因为无论你们哪一方被打败，无论是我的丈夫还是我的兄弟，我的幸福都将不复存在。”


    屋大维和姐姐的感情很深，他被姐姐恳切的言语打动了。于是，同意与安东尼会面，从而判断他们之间的矛盾是否可以解决。会面如期进行。双方来到一条河边，分别从河流的两岸乘船向对方靠近，最后在河中央会面。在会面中，双方存在的争议都得以解决，至少是暂时、圆满地解决了。


    但过了一段时间，安东尼渐渐对奥克塔维娅失去了兴趣，他十分想念埃及艳后。于是，他假意要料理国事，将奥克塔维娅留在罗马城，只身前往东部。但实际上，安东尼去了亚历山大城，并和埃及艳后重修旧好。


    屋大维对此愤愤不平。奥克塔维娅遭受的不公再次激起了他心中那一度被姐姐的善良平息的针对安东尼的敌意，这种敌意甚至上升到了仇恨的程度。与此同时，从感情方面来看，罗马人也反对安东尼。有人写了讽刺文章反对他，嘲讽他和埃及艳后，强烈谴责他的行为。相反地，所有人都喜爱奥克塔维娅，人们对她的同情也与日俱增。这种同情逐渐上升为对安东尼的愤恨，因为他居然对温柔善良、富有同情心的奥克塔维娅做出如此不公之事。


    在亚历山大城待了一段时间，并与埃及艳后重修旧好后，安东尼再次离开。他穿过红海来到小亚细亚，旨在开展一场急迫的军事行动。他本打算速战速决，以便早日回到埃及，但他发现自己一刻也离不开埃及艳后，因为他满脑子都是他们两人在埃及度过的快乐时光。他渴望见到埃及艳后，甚至根本无法在军中坚守职责。他变得犹豫不决、效率低下、玩忽职守，所做的每件事几乎都以失败告终。部下们对造成安东尼举棋不定的状态和恶劣后果的原因心知肚明，他们对安东尼极为不满，军营上下谣言四起、怨声载道。但安东尼和所有为情所困的人一样，对众人表现出来的不满浑然不觉（也有可能是他看到了这一切，只是选择视而不见）。最终，当安东尼发现他再也无法忍受情人不在身边的日子时，便在冬季最寒冷的时候起程，穿越整个国家，来到海边。在此之前他就派人告诉埃及艳后到指定地点与他会合。在行进过程中，军队遭遇了艰难困苦和物资匮乏的情况。其中一次，在军队开拔之际，安东尼显得急不可耐，对军队行进速度的要求超过了士兵们体力所能承受的极限。这些士兵既没有可以挡风遮雨的帐篷，也没有足够的辎重物资，他们白天经历了漫长、疲惫的行军之后，夜间还不得不在山间的开阔地带宿营。他们常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无处躲避冰冷的雨和肆虐的风雪。此次行军，八千士兵死于寒冷、疲惫及物资匮乏。对这个狂热又没有耐心的情种而言，这种牺牲恐怕也是前所未有的了。


    安东尼到达红海沿岸后继续前行至西顿附近的一个港口，这里也是埃及艳后登陆的地方。在安东尼抵达时，军队损失惨重。为数不多幸存下来的士兵处境凄惨，一无所有。随着埃及艳后预计抵达的时间越来越近，安东尼坐立不安，越来越急切。但埃及艳后并未在他期待的时间内及时到达。在等待她的这段时间里，安东尼似乎在爱情、忧伤的双重煎熬下日渐憔悴了。他一言不发、心不在焉、忧伤满目，除了等待埃及艳后到来，他的脑袋里空无一物，对其他所有安排都感到索然无味。安东尼不断期盼埃及艳后出现，甚至有时会在晚餐席间离开，独自来到海边，凝望着大海喃喃自语：“为什么她还不来？”在军中，安东尼的种种行为早已引起公愤，但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他选择无视众人的反对。他依然我行我素，一门心思沉浸在对埃及艳后的思念中。


    埃及艳后终于来了，为安东尼的军队带来了大量衣物和其他供给。她的到来，不仅满足了安东尼对爱情的期望，而且就当时的困境而言，他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安东尼享受了和埃及艳后团聚的快乐之后，开始着手解决国家事务。这些事务都十分紧急，让他不得不关注。与此同时，奥克塔维娅还在罗马城等安东尼。她忧心忡忡、焦虑不安，丈夫的风流韵事引起的不堪传言，以及他迷恋埃及艳后招致的让人感到羞耻的风言风语，时不时传到奥克塔维娅那里。奥克塔维娅下定决心要通过最后一搏挽回安东尼。她请求屋大维允许自己召集军队、募集物资，然后向东部进发去支援安东尼。屋大维不仅答应了她的请求，实际上，正是屋大维帮她做好了准备。据说，屋大维坚定地相信，姐姐此次“伟大的救夫行动”必定失败。再者，罗马人民对安东尼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失望，他们笃定他必将走向毁灭。


    无论屋大维的动机如何，奥克塔维娅都非常欣慰，因为他用行动帮了她。于是，奥克塔维娅召集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募集了大量钱财、衣物、帐篷和其他军需储备。一切就绪后，她离开意大利向海上进发，并提前派信使告诉安东尼自己即将到来。


    埃及艳后担心会再次失去安东尼，于是，她再次施展在这种情形下惯用的手段，从而确保继续控制安东尼。埃及艳后什么也没说，却时常流露出因某种难以启齿的原因而难过、悲伤、憔悴的神情，仿佛承受着巨大压力和焦虑时还要强颜欢笑。安东尼走近时，埃及艳后会因他的出现喜出望外，并满怀深情地凝视着他。当安东尼不在她身边时，她总是沉默不语、萎靡不振，整日以泪洗面。埃及艳后“用心良苦”，终有一天，她要让安东尼知道她承受的无法言</a>说的悲伤、痛苦；也要让他明白，这一切既出于自己对安东尼的爱，也出于在知道安</a>东尼要离开后，自己觉察到的危险。


    埃及艳后的朋友和密使把一切都报告给安东尼，而且为了让他更迷恋埃及艳后，他们直接给他提出建议。他们大言不惭地说，比起奥克塔维娅，埃及艳后对安东尼无尽的爱情才是至高无上的。奥克塔维娅虽然是安东尼的妻子，但这只是最近才发生的事，而埃及艳后多年来对安东尼不离不弃。他们还说安东尼娶奥克塔维娅并非出于爱，不过是出于政治目的，想讨好屋大维，进而与其结盟。但埃及艳后是出于对安东尼无法遏制的爱慕，才完完全全、无条件地将自己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为了他，埃及艳后失去了好名声，失去了臣民的热爱，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她远离故土，在安东尼危难之际陪伴左右。考虑到她为安东尼所做的一切、承受的一切、牺牲的一切，若是安东尼此时抛弃她，对她来说是极其残忍、不公的。埃及艳后无法承受安东尼抛弃她的痛苦，她的身心都在他身上；离开他，她必将郁郁而终。


    这些复杂的情况让安东尼倍感压力、不知所措，他的责任、欲望、野心，以及发布命令和政策时的深谋远虑都要求他立刻离开埃及艳后去见奥克塔维娅。但他无法摆脱自己身上的强大魔咒，最后还是向埃及艳后的悲伤和眼泪屈服了。安东尼派信使通知已抵达雅典的奥克塔维娅，不要继续前进了。奥克塔维娅似乎没办法对丈夫抱有任何的怨恨或愤怒。她让信使返回询问安东尼该怎么安置她带来的军队、钱财和军需物资，安东尼指示她把它们留在希腊。奥克塔维娅照办后满怀忧伤地回到了罗马城。


    安东尼的卑劣行径让屋大维怒不可遏。奥克塔维娅一回到罗马城，屋大维就派人通知她必须从安东尼的住处搬出来，回他那里去。屋大维说，但凡还有一点儿自尊的话，她都不应该留在那样一个人家里。奥克塔维娅回应说，她不会离开丈夫家，待在那儿是她的责任。无论丈夫做出怎样的事，她都会留在那里。于是，奥克塔维娅回到自家陈旧的房子里，无怨无悔地照料家人和孩子。这些孩子中，有一个小儿子是安东尼和前妻富尔维亚生的。此时此刻，当满怀忧伤的奥克塔维娅回到安东尼在罗马城的家中，全心全意履行作为母亲和妻子的责任时，安东尼已经和埃及艳后去了亚历山大城，再次沉溺于声色犬马中。这位美丽、忠诚的妻子凭借宽广的胸怀赢得了世人的尊敬，但她的忠诚、大度也导致了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人们都认为奥克塔维娅对安东尼如此宽宏大量实在不值得，这也激发了人们对安东尼强烈的谴责。


    此时，安东尼已经完全把自己交给了埃及艳后，甚至在管理罗马东部的事务时也是围绕着提升她的势力和荣耀展开的。安东尼将亚历山大城作为首都，在那里大肆庆贺，他计划与埃及艳后带着随从队伍到叙利亚及亚洲其他地方来一场豪华游玩，并把很多领地作为礼物赠给埃及艳后，还将她的两个儿子—亚历山大和托勒密十五世视如己出。为提升他们的地位，他甚至将他们的官职提拔至最高。这两个儿子也正是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出生的。结果，安东尼这一系列行为给他在罗马的角色和地位带来了致命影响。屋大维向罗马元老院和罗马民众汇报了安东尼的情况，并以治理不当和品行不端为由对他提出严厉的指控。安东尼听到屋大维对他的指控，便派人到罗马指控屋大维，但他的反击没有任何效果。罗马人强烈而坚定地反对安东尼，屋大维也着手备战。


    安东尼觉得自己必须开始备战了。当他满怀热情地制订计划时，埃及艳后也加入了计划。安东尼召集军队，组建、武装舰队，并从罗马东部省份和附庸国募集钱财和军需物资。埃及艳后则把埃及所有的资源拿出来任他支配，向他提供了大笔资金和许多产自尼罗河谷的粮食，各地的武器被运至以弗所。安东尼和埃及艳后完成准备工作后，提前到达以弗所，开始接收武器、迎战敌军。


    当舰队准备从以弗所出发时，安东尼认为最好先让埃及艳后回埃及，然后由他独自带着舰队去和屋大维会面。但埃及艳后执意不肯离开，她不敢放手让安东尼自己处理事务，因为她担心他会和屋大维和解，而他们一旦和解，安东尼就会抛弃她回到奥克塔维娅身边。于是，埃及艳后想方设法说服安东尼带着她。她贿赂了安东尼手下一个叫卡尼迪雅斯的顾问，让此人建议安东尼带上她。卡尼迪雅斯收了埃及艳后的钱，摆出一副站在客观立场上的姿态向安东尼谏言。他说，让埃及艳后回埃及，剥夺她参与这场荣誉之战的权利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她为这场战争支付了大部分费用；此外，军队里大部分士兵都是埃及人，如果埃及艳后离开了，士气将会受挫，埃及士兵打仗时就不会像他们的女王在场时那般无畏；更重要的是，埃及艳后不会像普通女人那样，在军队开拔时需要特别照顾，相反，她是一个极好的顾问和参谋。在这一点上，安东尼也承认埃及艳后是一个睿智、强大、充满活力的女王，她熟悉指挥军队和管理国家等事务，可以在此次行动中做出实质性贡献。


    安东尼就这样被轻易说服，他最终决定让埃及艳后留在自己身边。


    随后，安东尼便下令让舰队朝着萨摩斯岛前进。在萨摩斯岛他们停留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们理应等待补给并完善战略部署。然而，在濒临灭亡之际，安东尼仿佛完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军队在萨摩斯等待期间，他没有加紧完善战略计划，也没有为即将到来的激烈战斗做准备，而是整日游玩、狂欢，过着歌舞升平、穷奢极欲、风流放荡、荒淫无度的日子。这一点其实并不奇怪。当处于安东尼这样的处境时，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想用类似的方式保护自己，免受身体上的折磨，逃避那些随时会恐吓、折磨自己的事情。事实上，即使纵情声色，也不一定能驱散徘徊在心头的幽灵。但至少安东尼觉得事情的确如此。因此，大批戏子、杂技演员、小丑和江湖骗子等各种人受命在萨摩斯岛集结，他们热情地为安东尼的居所提供娱乐，整个岛屿成了花花世界。看到如此不合时宜的狂欢，人们震惊不已。大家都说，出征前就已是这般庆贺，要是真的取胜了，又该用怎样的方式来表达喜悦之情呢？


    一段时间后，安东尼和埃及艳后带着大量随从离开萨摩斯岛，他们计划穿越爱琴海，向雅典进发。舰队从萨摩斯岛出发向西绕过希腊南部的提纳鲁斯，沿着半岛西海岸一路向北。埃及艳后之所以想去雅典，是有特殊原因的。奥克塔维娅正是在雅典中断了援助安东尼的行程，也正是在雅典，出于对奥克塔维娅悲惨处境的同情和对她面对不幸时表现出来的高贵品格，雅典人民给予了她极大的关注，并授予她多项荣誉。如今，埃及艳后希望通过向雅典人民展示自己的财富和权势来战胜情敌奥克塔维娅，使其“装腔作势”的谦逊相形见绌。即使在这陌生的城市，埃及艳后也不愿让因她而受尽委屈的奥克塔维娅在人们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埃及艳后招摇过市地向众人展示财富，她这么做的目的是竭力抹去那个无辜清白的人在人们心中的痕迹。埃及艳后的计划取得了成功。雅典人民惊异于她展现出的富丽堂皇的景象。她给人们散发了大量钱财，作为回报，雅典人给了她最高荣誉。他们隆重地派出使者授予她荣誉，安东尼本人以雅典公民的身份成了使者之一。埃及艳后在宫殿接见了使团，这次接见仪式也同样令人叹为观止。


    也许有人会认为，埃及艳后对奥克塔维娅莫须有的敌意到此总算了结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在雅典期间，毫无疑问，也是在埃及艳后的撺掇下，安东尼派人前往罗马城给奥克塔维娅送去休书，并命令她离开他的家。奥克塔维娅照做了，她带着孩子们离开了，哀叹自己悲惨的命运。


    正如埃及艳后在处理任何与安东尼有关事情上表现出的奢华无度一样，这些信都被刻在了由玛瑙、水晶和其他宝石做成的碑上。—原注 罗马东部的事情尘埃落定。屋大维那边一直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此时他正带着战船勇猛地穿越地中海。在罗马元老院和人民的授权下，屋大维前去剥夺安东尼的权力。安东尼受到的种种指控都源于和埃及艳后的不正当关系。他离开罗马城前曾写下遗嘱，并将其放在一个神圣的地方。屋大维设法得到了遗嘱，当时，他向保管者索要遗嘱，他们回答不会把遗嘱给他，但如果屋大维执意要拿走，他们也不会阻拦他。于是，屋大维拿走了遗嘱，并在罗马元老院宣读了遗嘱。安东尼在遗嘱里面写到，如果他死在罗马城，他的遗体应被送到亚历山大城交给埃及艳后。这从侧面表明了安东尼对这位埃及女王的忠诚，而身为罗马的要员不应如此行事。安东尼同时受到以下控诉：将城邦作为礼物送给埃及艳后；把收藏在帕加马的二十万卷书籍送给埃及艳后，去弥补恺撒不小心烧毁的那些书籍带来的损失；无视埃及艳后两个儿子的出身，抚养他们并提拔他们在罗马政府任要职；无视作为罗马官员的尊严，为迎合埃及艳后做出不合身份的事情。比如，安东尼曾一度在主持审判法庭时收到埃及艳后的情书。一旦收到情书，他就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去读情书。 有时，安东尼在城邦大会上与使节或权贵讲话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也许是埃及艳后本性使然，她在这些时候送去信件，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影响力。正如屋大维在罗马元老院提出指控时说的那样，有一次，安东尼在听一位雄辩家向他汇报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的发展情况时，埃及艳后正好路过，于是安东尼立刻起身，夺门而出追她去了。类似的事情多不胜数，这让安东尼成了众矢之的，他的朋友放弃为他辩护，他的对手如愿以偿。对安东尼的控诉通过了，屋大维得到了实施元老院的裁决的授权。当安东尼率领军队乘船从萨摩斯岛向西穿过爱琴海时，屋大维正率军向东沿着亚得里亚海南部向他靠近。


    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历各种延误，双方终于在一个叫亚克兴的地方碰面。打开地图，在希腊北部的伊庇鲁斯，其西部沿海地带可以发现亚克兴。战斗双方都拥有强大的海上战舰，而且陆地军队也都装备精良。安东尼的陆军最为强大，但海上力量稍逊于屋大维，因此他也更倾向于留在陆地上展开主要的战斗。但埃及艳后不同意，她敦促安东尼在海上与屋大维对抗，她的动机只是为了确保在处于不利局势时有退路。她认为，一旦败北，她可以立刻驾船穿越海洋回亚历山大城，但她预测不了一旦先头军队在陆上遭到打击会发生什么。最有才华的参谋和主要官员都极力建议安东尼不要在海上交战，但安东尼对他们的劝谏充耳不闻，埃及艳后的建议被采纳。战斗打响的那天早晨，战船排成一列，埃及艳后控制了一支由五六十艘装配了桅杆和船帆并且船员齐备的埃及战船组成的分队。她为逃跑做了周密</a>部署，留下这些战舰令其按兵不动，静静地旁观战斗。屋大维的舰队向前行进，攻击安东尼的舰队。士兵们在甲板上用长矛、飞镖及各种具有破坏性的武器进行打斗。安东尼的舰队必须竭力克服自身的不利条件，因为屋大维的舰队不仅在数量上超过安东尼的舰队，在船员配额和战舰装备方面也更完备。这是一场硬仗，但埃及艳后并没有等到战斗结束。由于安东尼的军队并未立刻取得胜利，埃及艳后很快就感到害怕，考虑到战争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她最终决定逃跑。她下令划桨手全副武装，扬起帆，从忙于交战的战船间穿过。在她通过时所有船只都被搅乱了。她终于到达开阔的海上，并继续沿着海岸全速向南行进。安东尼一意识到埃及艳后逃走了，便抛开所有计划，在疯狂的爱情的驱使下，紧急召集了一艘五排桨的船，竭力追赶她。


    埃及艳后站在船尾，看到一艘小船飞驰而来。于是，她在船尾发出信号，好让安东尼知道在这五十多艘船中间，他应该向哪艘船驶去。在信号的指引下，安东尼靠近这艘船。士兵们拉着他，帮他上了船。但埃及艳后不见了，羞愧使她不知所措，她似乎不敢面对这个她一手成就、现在又亲手毁掉的人。安东尼并没有寻找她，他一言不发，来到船头，一个人待在那里，将头深埋在两手间。他目瞪口呆，陷入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之中。


    不过，很快甲板上的警报便让安东尼从恍惚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敌军在追赶他们的船。安东尼起身，拿上长矛，登上后甲板，他看见多艘全副武装的轻便小船快速追了上来。此时，安东尼暂且抛开了情人带来的困扰，他并没有下令让桨手们加速逃离，而是掉转船头直面追上来的敌人，靠着勇猛和果决把船开到了敌人中间。一场恶战就此展开。船与船相互碰撞，场面混乱不堪。最后，敌方除了一艘船一直在徘徊，其余的船都被击退了。敌方的指挥官站在船头，举起长矛，瞄准安东尼，伺机出手。从表情可以看出，指挥官怀着特别强烈的敌意和仇恨。安东尼问他到底是谁，胆敢威胁自己。那个人报出名字，说是为父报仇。原来，这个人的父亲因故被安东尼斩首。


    安东尼和这名复仇者展开了激烈的搏斗。最后，复仇者被击败了。敌军舰队虽然未能生擒安东尼，但也获得了一些战利品。敌人放弃追赶，返回了。安东尼也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坐在船头，双手掩面，万念俱灰，痛苦不堪。


    在不幸与痛苦面前，夫妻往往会从对方身上寻求安慰和支持。但在安东尼和埃及艳后身上，情况截然不同。风平浪静、繁荣昌盛之时，两人相安无事；大难临头时，两人形同陌路。到头来，两人未曾相互安慰、扶持，却成为了彼此的烦恼和痛苦。安东尼失望至极，三天的时间里，他和埃及艳后既没见面，也没讲话。埃及艳后既懊恼不已又不知所措，她不敢在安东尼如此焦躁不安时接近他。总而言之，安东尼似乎失去了理智，疯狂、恐惧、怒不可遏，这些情绪交替出现在他身上。最终，他再次陷入绝望的深渊。


    与此同时，他们的船队正沿着希腊西海岸全速前进。当他们到达半岛南端的提纳鲁斯时，他们必须停下来为下一步做打算。埃及艳后的侍女来到安东尼面前，试图安慰他。她们带了食物，劝他去见埃及艳后。海岸沿线各港口的商人在安东尼的船前聚集、待命。他们说安东尼没理由绝望，因为陆军还未被打败，舰队也不确定是否已被征服。他们这么做是为了鼓舞这位指挥官消沉的士气，让他重整旗鼓。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安东尼一蹶不振。埃及艳后决意返回埃及，而安东尼别无选择，只能同行。安东尼把他的财物分给了贴身随从和朋友，告诉他们如何在与屋大维和解之前隐姓埋名生活。然后，万念俱灰的安东尼随埃及艳后穿越地中海回到了亚历山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