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宫宴

3个月前 作者: 周扶妖
    酉时初,周家马车驶过长市街。周乔掀着车帘子向外探身,兴奋地瞧着街上热闹。周璃见她半个身子都要出去了,不由打趣道:“唉,我这做姐姐是约莫是不讨喜的,盼星星盼月亮把妹妹盼回来,就只能瞧见个背影。”周乔一听嗖地缩回身子,利索地坐到周璃身边挽上她的胳膊,“我这不是太久没回来了嘛,姐姐,幼时咱们常去的那些地方,此番回来我都认不出来了!”周璃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幼时?说得像是已经上了年岁一般,你现在也还小呢。”“我哪里小?马上就及笄了!”周璃笑她:“那是谁出府时像个顽童般闹着不穿女装的?嬷嬷们劝得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周乔今夜进宫照旧是少年打扮,黑发高高束起,墨色锦袍上扎着腰带,还坠着一块白玉令牌,衬得愈发腰纤腿长。就是脸蛋生得太过娇俏,乌色眼眸殷红小嘴,再怎么穿着男装也掩不住少女初长成的灵动惊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素得不能再素的衣衫,全然不觉得有何不妥。“姐姐还说我呢,我都撒泼打滚被嬷嬷们追着绕府跑了三圈了,姐姐还在画眉梳发,也不知是不是今日要见哪位郎君,可是让我好等呢!”“呀,你混说些什么!”周璃面上微红,“阖宫大宴,自然要礼数周全。”周乔眨眨眼:“当真如此?姐姐若是有了心上人,可不许瞒我。”周乔大大咧咧左一句“郎君”,右一句“心上人”,周璃又羞又笑,好半天都没想出如何能教她矜持温婉的法子。大哥身居高位,周乔又同顾家走得近,朝中人多眼杂,周璃看见周乔长大的欣慰之余,也不免多了几分担心。胡疆是山高皇帝远,但回了上京,就是伴君如伴虎。姐妹俩说笑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还未停稳便听见外面顾盛远骂儿子的声音。“你再跟你娘犟嘴?叫你穿得像个人还为难你了?”“我怎么不像个人了?满上京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我一较高下的,我顾霆尉就是穿块烂布也是人中龙凤。”周乔听得直撇嘴:“太不要脸了。”她一把掀开车帘跳下车来,身姿轻盈,车夫连踩脚凳都还没来得及放好。周乔一看见顾霆尉,立马哈哈大笑。见惯了顾公子穿…


    酉时初,周家马车驶过长市街。


    周乔掀着车帘子向外探身,兴奋地瞧着街上热闹。


    周璃见她半个身子都要出去了,不由打趣道:“唉,我这做姐姐是约莫是不讨喜的,盼星星盼月亮把妹妹盼回来,就只能瞧见个背影。”


    周乔一听嗖地缩回身子,利索地坐到周璃身边挽上她的胳膊,“我这不是太久没回来了嘛,姐姐,幼时咱们常去的那些地方,此番回来我都认不出来了!”


    周璃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幼时?说得像是已经上了年岁一般,你现在也还小呢。”


    “我哪里小?马上就及笄了!”


    周璃笑她:“那是谁出府时像个顽童般闹着不穿女装的?嬷嬷们劝得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周乔今夜进宫照旧是少年打扮,黑发高高束起,墨色锦袍上扎着腰带,还坠着一块白玉令牌,衬得愈发腰纤腿长。就是脸蛋生得太过娇俏,乌色眼眸殷红小嘴,再怎么穿着男装也掩不住少女初长成的灵动惊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素得不能再素的衣衫,全然不觉得有何不妥。


    “姐姐还说我呢,我都撒泼打滚被嬷嬷们追着绕府跑了三圈了,姐姐还在画眉梳发,也不知是不是今日要见哪位郎君,可是让我好等呢!”


    “呀,你混说些什么!”周璃面上微红,“阖宫大宴,自然要礼数周全。”


    周乔眨眨眼:“当真如此?姐姐若是有了心上人,可不许瞒我。”


    周乔大大咧咧左一句“郎君”,右一句“心上人”,周璃又羞又笑,好半天都没想出如何能教她矜持温婉的法子。


    大哥身居高位,周乔又同顾家走得近,朝中人多眼杂,周璃看见周乔长大的欣慰之余,也不免多了几分担心。


    胡疆是山高皇帝远,但回了上京,就是伴君如伴虎。


    姐妹俩说笑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还未停稳便听见外面顾盛远骂儿子的声音。


    “你再跟你娘犟嘴?叫你穿得像个人还为难你了?”


    “我怎么不像个人了?满上京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我一较高下的,我顾霆尉就是穿块烂布也是人中龙凤。”


    周乔听得直撇嘴:“太不要脸了。”


    她一把掀开车帘跳下车来,身姿轻盈,车夫连踩脚凳都还没来得及放好。


    周乔一看见顾霆尉,立马哈哈大笑。


    见惯了顾公子穿黑衣战甲,骤然换上了一件青色锦绣袍子,还别别扭扭地配了块墨玉穗络坠在腰间。要是不了解他性子,看着倒的确是翩翩公子一位。可落在周乔眼里,那就是粗犷屠夫装起了教书先生般的不伦不类。


    “你笑什么笑?!”顾霆尉没瞧见自己父母已经走远,更没觉得自己这般人高马大地拦在女眷车马前有何不妥。


    周乔还未开口嘲讽,马车里便传来一句轻轻的“乔儿。”


    声音温婉,如沐春风。


    紧接着一只素手掀开车帘,女子一袭黛兰云墨裙,身姿纤瘦,长发垂顺,伴着微风吹来阵阵幽香。


    周璃款款下车,轻拍了下周乔,“宫门重地,如何能这般放肆大笑?”


    说罢又看向面前怔住的顾霆尉,“这位是?”


    “他就是我同姐姐说过的那个顾霆尉,顾伯父的儿子。”


    周璃这才见到顾霆尉本尊,根本不像周乔在信上说的那般张牙舞爪丑陋无比。这么瞧着,即便用一句玉树临风恣意潇洒形容,也是毫不违和的。


    周璃微微欠身:“顾公子好。”


    顾霆尉在军营男人堆里长大,除家中母亲和女使们,唯一接触多的女子便是动辄能把男人砍成两半的周乔。哪里有机会同这样轻声细语,又美貌温婉如天仙的姑娘交谈上片刻?


    他愣了半晌才想起抱拳还礼:“周姑娘好!”


    早听周乔说她姐姐如何如何好,顾霆尉向来左耳进右耳出,断没想到油嘴滑舌的周家老幺竟也有不说谎的时候。


    周乔还是头一回见顾霆尉这幅愣头愣脑的样子。这人虽说讨人厌,可上了战场有勇有谋,决断迅速,哪会如此刻这般像个呆头鹅。


    她左看看周璃,右看看顾霆尉,一瞧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顾霆尉,被我姐姐的容貌惊住了吧?早说了我们周家人都生得好看你还不信,今日总算心服口服了?”


    周璃拿周乔这半点不自谦的性子没办法,又见顾霆尉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脸上发烧,忙拽了周乔的衣袖:“好了,再不入宫便要迟了。”


    顾霆尉到底是外男,不能同入宫的女眷走得太近,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周家姐妹身后。一路上出奇地安静。周乔回头看,顾霆尉立马别开目光,一副我只是顺路没跟着你们的样子。


    “乔儿,顾公子瞧着不像你信上说的那般,看上去还是挺知礼的。”


    顾霆尉看见那两颗脑袋凑近在低声说着什么,心里猫爪似地也想凑上去听,生怕周乔说他什么坏话。


    果不其然这边周乔正在告状:“他那是装的!姐姐可别被他那张不值钱的皮给骗了,那厮仗着模样生得好,扬言要娶遍天下美人,啧啧,淫魔一个。”


    “他竟是这样的人?那,那你们在胡疆待了七年,他有没有对你……”


    “那倒是没有。军营里哪分什么男女啊,再说顾伯父练兵可凶残了,每日耗掉半条命呢,哪还有功夫琢磨别的。”


    周璃这才放下心来,入大殿之前不经意回头看了眼,正对上顾霆尉的目光。


    她淡淡一笑,顾霆尉一趔趄,差点摔进殿去。


    酉时三刻,阖宫大宴曲乐奏响,北晋皇帝携皇后入大殿。


    众臣与家眷纷纷起身跪地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独孤良已近古稀,连日诸事繁忙却丝毫不见疲态。加之国泰民安,年年丰收,更使之精神矍铄,心神上佳。


    待落座于大殿主位,皇帝笑着擡手:“诸卿平身,今日即各自带了家眷,那便是家宴,无需多礼,自在些便是!”


    “是,多谢陛下!”


    众臣虽这般答着,却仍是恭谨安静,无人敢多言一句。


    皇帝一笑:“正所谓把酒言欢,有酒才有欢,来人,上酒!”


    与美酒共同而来的还有身姿轻盈的歌姬舞女们,乐声美酒伴着美妙歌舞,这才使殿中逐渐热闹起来。


    周乔坐在周璃旁边,听了姐姐的话只管埋头吃东西。


    一曲舞尽,皇帝同皇后也喝了几杯。皇子们纷纷起身敬酒,妙语连珠逗得皇帝开怀大笑。


    “老四,你旁边的位子是谁?是朕的哪个臭小子又逃家宴呢?”


    四皇子独孤巡立刻放下手中酒杯,颔首道:“回父皇,是睿王。”


    周乔抻长了脖子往那边看,“姐姐,皇子中还有封了亲王的?谁啊?”


    周璃低声道:“是六皇子临舟。”


    周乔咬着一个果子,“那封了亲王,是不是代表着彻底与太子之位无缘了?”


    周璃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孩子不要琢磨这些。”


    周乔话虽糙,但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六皇子独孤临舟生母出身不高,亦不得宠,生产不久便去世。他早早没了生母,又无人管教,最终养成个浪荡不羁的风流性子。


    皇帝本也不看中这个儿子,奈何大皇子早幺,三皇子五皇子接连因病去世,仅剩下了已故贵妃所出的二皇子,皇后嫡出的四皇子,还有早年不受宠的六皇子。皇帝上了年纪,后宫又无新生子嗣。或出于为父者的愧疚,便给了六皇子亲王之位,让其后半生财富享用不尽,但也彻底没有位列东宫的机会。


    正在此时,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由远及近,“吾等来迟,还请父皇赎罪!”


    众人望过去,就见两名身形挺拔健硕的男子一齐进了大殿。


    左边之人一身墨色锦袍,手里转着一只玉笛,唇边勾笑,带着股邪劲儿。不用说便知道此人就是独孤临舟,陛下亲封的北晋睿亲王。


    独孤临舟身侧,还有一白衣男子。此时的周乔一如刚刚的顾霆尉,被美色所惑,直愣愣地盯着那人,半天没回过神来。


    男子比独孤临舟还要清瘦些,白衣黑发,周身素雅。唯有腰间坠着的那块红玉,如血滴落入雪地般,为此人添了几分戾色。


    可单看那侧颜,却又俊逸出尘,清冷亦绝色。


    周乔手中的果子早已不知在何时掉落,心思已经轻飘飘地跟着那道白色而去。


    几年不见,宫中竟有这般人物!


    不过……周乔歪歪头,怎么有点眼熟?


    只见独孤临舟跪地行礼:“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


    而六皇子身侧之人,竟未行跪拜之礼,只微微颔首。


    周乔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南楚质子战兰泽,见过陛下。”


    “是他?!”


    万千思绪瞬时纷涌而来,周乔满目惊叹被愠怒冲散,“他不是出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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