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劝服

    自我博弈非常难，博弈过，并胜了的，才了解个中滋味。


    回到家很久，柳飘飘还有些恍惚，还在想当年心理咨询的那些事情。却没想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肖艳玲会给柳飘飘打电话，说这件事。


    肖艳玲说：“飘飘，心理咨询行业的乱象，我也了解过。”


    柳飘飘“嗯”了一声。


    肖艳玲说：“那个行业，上岗太容易，考个证就行了。有些没证的，看两本心理咨询的书，也敢开门营业。没半点专业知识，全靠一张嘴忽悠，收费还贵，没忽悠死人，就算功德一件。就算真忽悠死人了，那也是患者自己的原因，不关心理咨询师什么事。你遇到的，可能就是这样的心理咨询师。”


    柳飘飘说：“我知道。我也是那事之后，才彻底不相信心理咨询师的。若他们只是不专业也就罢了，万一耽误了人，可就不好了。患心理疾病，痛苦程度不亚于生理疾病，本来就已经够难受了，再碰上庸医，有的病情就耽误了，也有的，一样毛病，发展成好几样毛病，说不定最后还精神分裂，只能进精神病院了。”


    肖艳玲说：“所以说你真的很幸运，靠自己居然痊愈了。”


    “不然怎么办？”柳飘飘说，“每个行业，都是一个圈。不在圈内，想要了解圈子里的状况，是很难的。国内心理咨询行业发展时间太短、走得太快、良莠不齐，普通人生病了，想找一个合适的心理咨询师，非常难。要么忍着，要么靠运气，要么找熟人推荐。我对这个行业没有偏见，只是觉得，不够规范，是很大的问题。”


    “你想不想写一篇这样的文章？”肖艳玲问。


    “什么？”柳飘飘没想到肖艳玲打电话来真正的目的是想说这个。


    肖艳玲说：“以亲身经历写一篇揭秘心理咨询行业的稿子，你来写最合适。”


    柳飘飘想了想说：“我这时候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了，还是不要了吧！”


    “不是让你发大号，或者我们的小号，我只是问你，想不想写。”


    柳飘飘陷入了沉思。


    柳飘飘是做公众/号的，对话题的敏感度，比其他人都强。肖艳玲刚提起来，她就立刻敏锐的感觉到，这会是一个好话题。这个话题，是很多人的痛点，写出来的话，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共鸣。就算没有相同的经历，“揭秘行业真相”也会引得很多人好奇，被大量转发。


    做公众/号的，拿到了好的选题，内心都会一阵激动，柳飘飘也不例外。激动了没多久，心逐渐就凉了。正如前面她拒绝肖艳玲时说的那样，她正处于风口浪尖，这时候不适合发声，最好保持沉默。免得引起不好的联想，引发读者的反感。——这个选题角度新颖，可供发挥的余地大，能“写出花儿”来，这样放弃，太可惜了。却不能不放弃，一是要避嫌，二是，不适合发在自己的号上，写了也是白写。


    柳飘飘心中叫着可惜。


    肖艳玲说：“你有没有想过，再做一个号啊？纪实类的公众/号。”


    柳飘飘是做公众/号起家的。在她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时候，只有“对她说”这一个公众/号，周雅加入之后，在柳飘飘的倡导下，她们试着做了一个穿搭号，“对她说”为这个穿搭号引流了好几个月，最终因为两人的时尚敏感度太差，以及做穿搭号需要大量看款，大量拍照，两人精力有限而放弃。


    之后，柳飘飘开了工作室，组建了团队，挖来了肖艳玲这个高手高手高高手任职商务总监，监管工作室大小事宜，又陆续开了好几个小号，却都没做起来，唯一一个还算不错的号是“今夜不插电”，定位跟“对她说”差不多，只是年龄层更小些，主要针对九五后，零零后。


    “今夜不插电”粉丝近二十万，约是“对她说”的六分之一。阅读量在七千到一万二之间，正常阅读量是“对她说”七分之一到八分之一。每个月也会接到五六七八九十条广告，广告报价是“对她说”的五分之一，盈利还算稳定。虽是小号，工作室投入的精力并不比大号小。


    公司目前主打的两个号，就是“对她说”和“今夜不插电”，仅这两个号和这几个月重点在做的视频号，就已经占了工作室小伙伴们几乎所有的精力了，实在没有力气再开一个号了。


    柳飘飘说：“开新号容易，日后怎么维护啊！”


    肖艳玲一时语塞。她想起她进进工作室之后，主导做的八卦号和故事号，大号引流了很久，阅读量始终只有一两千，做了一段时间，放弃了。——都没注销，只是更新特别少。当初做八卦号，是因为作为曾经的圈内人，肖艳玲掌握着一大/波娱乐圈秘辛，柳飘飘以为，以自己的文笔，加上肖艳玲手里的料，怎么着也能让八卦号脱颖而出，成为同类型公众/号中的佼佼者。才做没多久，就遇到了难题：肖艳玲嘴里的很多料，是不能写出来的。写明星八卦一定要掌握尺度，一不小心，就会收到对方工作室的律师函。再加上，毕竟只是野路子出生，写写鸡汤也就罢了，写八卦，怎么把各种明星“事故”写成起承转合的“故事”，这个太考验功力。虽然柳飘飘自诩文笔不错，但跟娱记出身的同行们比，还真不是那块料。至于肖艳玲，能说会道，唯独不会写。遂放弃，没注销，却几乎没再更新过。平时若遇到跟明星相关的“重大”事件，写了也只放在大号上，偶尔“今夜不插电”也会从不同的角度来一篇，至于那个只做了几个月的八卦号，因为没做起来，大家都默默地选择了无视。


    故事号，是柳飘飘一心想要做好的一个公众/号。以文恰饭的人，都有写小说的理想，柳飘飘也不例外。可她们，几乎都没真正地动笔写过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这一定不是因为架构能力不行，而是因为，长篇小说太长了，想到工作量就头大，以至于，她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写一个开头。或者说，好不容易写了一个开头，没有时间完成接下来的创作。于是，写长篇小说这件事，逐渐就成了一个神圣的、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


    理想是写小说，现实是写鸡汤恰饭。柳飘飘们一边靠写鸡汤赚着写小说的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一边想象着有一天赚够了钱，去过那种想写什么（小说）就写什么（小说）的好日子。可是钱这种东西，什么时候才能赚够呢？有了小两居室，想买大平层，有了大平层，还想买别墅。欲望无止境，写小说，终究只是理想罢了。


    理想和现实不可兼得，没有中间路。——当然不是，长篇小说和鸡汤之间，还有一个叫短篇小说的东西。柳飘飘没时间写长篇小说，鸡汤写到快吐了，为了恰饭，强提热情，继续写着，这时候，短篇小说，就是出口，是港湾，是喘息的空间。


    故事号坚持了八九个月，阅读量比八卦号还差，原因不难分析：现在的人，生活压力如此这般大，难免心态浮躁，肯坐下来静静读一篇小说的人，太少了。当然，也可能是，柳飘飘的小说，写得没那么好看，没那么吸引人，所以，阅读量始终上不去。


    理想仍在，却没那么好实现，借口依然是精力有限，照顾不来，柳飘飘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弃。——说放弃，也并没有完全放弃。心血**了，想写小说了，也会写上那么一两篇，诈尸似的发一发。不在大号上广而告之了，就当是练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