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一个女人痛说家史

    乔娜站在“正在找”咖啡馆餐台内。她的眼睛留意着里间方向的动静，安贝一个下午都没出来过，乔娜仿佛看见有一团心烦意乱的气息正从那边漫过来。


    新招的两位大学生临时工，还没来上班。乔娜在这儿还有四天的班，下周一她就不来了。


    乔娜想着昨晚的事，就像做了一场梦。她知道小孙哥可能是醉了也可能是没醉，她还知道小孙哥坏不到哪里去，在生意人的圈子里，这样的事可能不算个事，但这个事对她来说是个事，至少目前还是个事，唉，这个小孙哥，友尽啦。乔娜心里滋味怪怪的。


    有个穿黑色羽绒背心的矮个子女人走进了咖啡馆。


    她走到了餐台前，抿嘴对着乔娜笑，说，你是乔娜吗？


    乔娜不认识她，点头问，你需要什么，咖啡还是茶？


    女人的笑意在渐渐消失，她在研究乔娜的脸，然后突然尖叫了一声“小三”，伸过手来狠扇了乔娜一巴掌。


    啪。


    乔娜和店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乔娜一手抚自己的脸，一手哆嗦着把一杯咖啡泼向那女人，尖声说，你干吗？


    咖啡泼在了那女人的脸上，那女的尖叫了一声，把餐台上的杯碟瓶罐往乔娜方向扔。“呯呯呯”，电影里才有的“大闹餐厅”场景发生了。


    那女人的手像犀利的爪子，她拉住了乔娜的头发，她的咒骂声和乔娜的尖叫声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她说，我叫你再勾引我老公，小三，臭小三。


    乔娜反手给她一耳光，说，疯婆，哪来的疯婆，你认错人了吧？


    她们缠在一起。鹿星儿和一帮客人冲上去拉架。


    两个头发散乱的女人被拉开了。现在她们中间隔了三张桌子。羽绒衣女人放声大哭，小三，你知道我容易吗？你知道我家的孙庆宝从农村出来的时候，放羊娃一个，他老家至今还在养羊，这十几年不是我起早摸黑跟他一起做，他哪有今天啊！你知道我吃过的苦吗？你要吃现成的，你想过我陪他走的是艰辛路吗？这公平吗？你娇滴滴，微信短信，一口一个大叔、小孙哥，你这么风骚，你去别处吧，老娘辛辛苦苦地陪他一路走过来，你就可怜老娘吧！你和他鬼混，让他鬼迷了心窍，他昨晚醉乎乎地回来，冲着我叫乔娜，我都要吐了……


    女人纵声哭诉，震翻全场。


    乔娜冷笑一声，指着她说，有没有搞错，你这疯婆！我如果真愿意，只要给他一个眼神，你连老婆都没得当，问题是我压根没这兴趣！喂，你还不滚出去，我要报警了，你赶紧回去看紧你那放羊娃……


    鹿星儿把乔娜往后面挡。乔娜推开他说，我招什么邪了，这几天，我招什么邪了？


    她掏出手机给小孙哥打电话，她对着那头喊，孙庆宝，你老婆在这里发疯了，你给我领回去！


    电话那头一直占线。


    小孙哥的老婆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她不会走，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继续痛说家史。她说，我就不明白了，我每天晚上连洗脚水都给他倒好，他怎么就变心了，他变心了我竟然之前一点都没觉察到。


    外面的风云激荡，早惊动了里间的安贝，她站在人群中不知道该如何让她俩收场。而当她听到小孙哥老婆的这句话时，就脱口而出：这位阿姐，他都要变心了你居然还不知道，这就是他变心的理由。


    小孙哥老婆迷惘地看着安贝。这话太玄乎。安贝说，你连他变心了都不知道理由，那么你说，平日里他会有与你心灵相通的感觉吗？阿姐，你还不赶紧回去啊！


    玄虚的话最能直击虚弱，小孙哥老婆闻言起身，飞一般奔向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乔娜，骂了声，小三。


    乔娜把一只碟子丢向她的背影，说，疯婆。


    乔娜面容凌乱，手背被碎杯子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这悲催模样让安贝又惶恐又鄙视，唉，谁让你去招惹人家，做小三的命，还来操我的心，管好你自己去吧。


    客人们中的大多数，好像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狗血中清醒过来。安贝拉了一把乔娜的肩膀，把她往里间带，说，去包扎手。


    安贝从抽屉里翻出了创可贴，贴在乔娜的伤口上。


    乔娜呢喃，我倒什么霉了，我怎么就小三了？


    安贝让乔娜赶紧回家，她说，打工的大学生已经下课了，马上就到了。


    乔娜按着伤口，飞快地往门口走。她感觉店里的人都在看她。她想，名誉就是这样被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