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辣女孩的惊慌一课

    乔娜坐在喷水池边哭泣。车水马龙声从附近的马路上传来。这是城市的下午，偏西的阳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喷水池里，在水波中散成了波光闪闪的碎片。


    安贝让她回开宝公司去，但她知道这哪还回得去呀。咖啡馆的事没干好，那边还怎么回去呢？她本来就是临时工。


    安贝的愤怒使乔娜知道哀求没用。于是她对安贝说，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再走好吗，让我去找个工作，一个星期。


    那么去哪儿找呢？


    乔娜坐在喷水池边，小广场那一头是“正在找”咖啡馆鲜花簇拥的门面。这两个月来，这里是自己的依托，也是自己的纠结所在。而现在即将离开这儿，接下来去哪儿呢？


    她翻着手机通讯录上的电话号码，迎着夕阳扬了扬脸，想让冬天的风吹干眼泪。


    她给小孙哥打电话。当电话接通时，她刹那间换了抖擞的状态，她娇嗲地说，哎哟，小孙哥，在干吗呢？


    小孙哥在那头说，是你啊，好些日子没联系了，今天上午正好跟我这边的员工讲起你。


    乔娜笑，说，心灵感应哪，讲我干吗？


    小孙哥说，我让他们向你学，嗨，最近你又有什么好点子了，上回“提篮上的小红花”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乔娜说，哎哟，别说那个“小红花”了，把我朋友搞进坑里了。


    乔娜心想，梁子是那回就结下了的，你当然有责任。


    她嗲嗲地说，喂，小孙哥，你上回说想让我到你这边来做，是真的还是假的？


    哈，小孙哥说，怎么，你考虑了？


    乔娜嘟哝，你看我做这一行真的行吗？


    怎么不行？小孙哥提高了嗓门，不仅行，而且是个人才，你来你来。


    你真的要我过来？


    当然欢迎，来了就是策划部主任。


    乔娜笑道，那我现在过来看看你，你不急着下班吧？


    乔娜转了两趟公交车，到追梦婚庆有限公司的时候，天色已暗。


    这是绿晶商业大厦的第三层。乔娜穿过悬挂着爱心、中国结等装饰物的走廊，走向小孙哥的办公室。他在那里等她。


    她轻叩落地磨砂玻璃门，然后推门探头进去，她看见小孙哥已经从办公桌那边走过来了，向自己伸展手臂，说，来吧。


    这憨兄好似要给自己一个拥抱，乔娜侧身避开，笑道，真这么欢迎？


    小孙哥抓起她的手握着摇着，说，不是我这边欢不欢迎，而是你该下决心。


    乔娜心里的暖像温泉一样涌动，她看着小孙哥黝黑的脸，想起在“麦德龙”与他第一次相识时的情景，心想这就是缘分。她说，我定了，来。


    小孙哥看了眼窗外，楼下是闹市区绚丽的街景。他说，咱一块去吃饭，边吃边聊。


    这晚，乔娜的心里有了落点，虽然想起下午在“正在找”涕泪横流的场景，心底还有隐约的痛，但面前小孙哥的脸越来越亲切，这消退了她的茫然。


    小孙哥的底她早就摸过了，已婚。上次来他公司时，就已注意到了他电脑屏保上是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四五岁的模样。


    现在她还注意到了他手指上的戒指。


    其实自打在“麦德龙”门前与他相识，自己还真的没对他动过念头。就像朋友，什么都对，但意识中只归类于“朋友”。


    是他还不够有钱，还是他对她的吸引力还不够大？


    她没想过，因为她没想这样。虽然她感觉自己分分钟可以迷倒他，拿下他。


    小孙哥盯着乔娜的脸，说，你在想啥？


    乔娜笑笑，说，想你对我真好，暖男。


    她突然意识到这话是不是有些暧昧。平日里对那些男的大放娇媚，那是在公众场合，打情骂俏，类似演戏，不将它当真，而现在坐在这“暗香来”私密的餐厅包厢里，就有些不同的气息。


    小孙哥的眼睛里有温柔。他说，我感觉我跟你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乔娜摇头，哪里呀，你是成功人士，而我在到处找工作。


    小孙哥说，到我这儿来，到我这儿来，哈，我很高兴你来我这儿。


    这晚小孙哥要了一瓶红酒。但感觉他酒量不行，才几杯下去，脸就红透了。他的眼睛里有水雾一样的光泽，这让他看起来与平时的憨态有些不一样，他话也多起来，看得出他高兴乔娜的加盟。他举起杯，说，娜娜，你是城里人，我可是农村出来的。


    乔娜想，我也是城里的穷人，你知道我爸是老矿工啊。乔娜说，什么城里乡下，成功者为王。


    小孙哥拍了拍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背，说，我原先看着你们这些城里的女孩就自卑，我现在做这一行，是将她们打扮得比原来更漂亮，心里就有了底气。


    乔娜想，嘿，他还会讲心理呢。


    小孙哥看着桌上的菜，问乔娜还想吃什么。


    乔娜说，够了。


    小孙哥说，哦，对了，这里还有一道好的。


    他叫来了服务员，又加了一道“温柔思考”。


    隔了一会儿，菜端上来了，白花花的，上面洒了红色的泡椒。


    这是什么？


    你尝尝。


    乔娜用筷子夹了一点，软软的，尝不出是啥。她说，尝不出来。


    小孙哥说，猪脑。


    哎哟。乔娜退避三寸，他竟然吃猪脑。


    她就开始笑，笑得像疯了一样。她也不知道猪脑有什么好笑的。


    小孙哥也跟着笑。


    等笑停了以后，两人相互瞅着，暂时没了言语。小孙哥问，你在想什么？


    乔娜说，没啊，你怎么总问我在想什么？如果要想，那也是想来你这儿后怎么把事干好，让自己多赚点钱。


    小孙哥冲着她笑，眨眨眼说，我愿意养你。


    乔娜吓了一跳，她发现自己好爱听这话。这年头有多少人能对别人说，我养你。


    乔娜把他这句话当作了仗义的比喻句，她看着他红彤彤的脸，握起他的手，拉到空中摇摇。事后她怀疑误会是如此产生的，因为他把这动作看作了她的应允。他突然把头凑过来，飞快地亲了她的脸颊。


    啊哟哟，妈妈呀。他居然亲我。乔娜赶紧避开，刹那间明白了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他又把嘴唇凑过来。乔娜一边避开，一边看着他酡红的脸，心想，啊哟哟，姐可没想好，姐真的没想好，能不能跟你这样。


    小孙哥的嘴扑了个空。乔娜心里在叫，哎哟，姐没想好，不行，没想好，怎么可以这样子？啊哟，妈妈呀。


    她用手掌捂着自己的脸，站起来，说，小孙哥你醉了。


    小孙哥看着她，脸上是强烈的情感。他想用手臂环抱她，她避开了，到了桌子的另一边。小孙哥轻声说，我答应，一个月一万块钱，好不好？


    乔娜说，你醉了。


    小孙哥看着她慌乱的眼神，笑了，目光真诚，语无伦次，说，我真的喜欢你，娜娜，这是真的，我想你可能有很多男朋友，以后不能有的哦。


    啊哟哟。乔娜围着桌子走，心想，啊哟哟，我“小刀片”可没想这样哦，我“小刀片”想都来不及想跟你可不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嘴巴刚才吃了一大坨猪脑子，是不是傻了？好在我没吃。


    小孙哥执拗地把头伸过来，乔娜推开他，刹那间瞥见他的耳朵上居然还长了一只小耳朵。啊哟。


    乔娜落荒而逃，心想，这下友尽啦。


    她下楼，飞快地走，大街上灯火灿烂，她在人群中穿行，她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现在，她对自己说，我知道了，为什么我不愿意，因为我还没这样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