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衣思影不想承认，齐晰对她摆著冷脸，这让她感觉很受伤。


    现在他的行事变得一板一眼，她忍不住开始怀念起之前那个会不时冒出点子让她想发笑的怪男人。


    那样的他比较人性化，她比较喜欢那样的他……


    喜欢？等等，她喜欢他？！


    怎么可能！


    但……好吧！这应该是长官与部属的喜欢，她不太放心的安慰著自己，却没发现她早就已经被他勾走了心。


    她觑了眼正从办公室走出来的男人：心里偷偷的祈望著他会突然停下脚步，坐在她的桌角跟她闲聊两句，直到她挥挥手把他扫下桌面为止。


    好嘛！她承认那天她拿阿伟当挡箭牌的事很伤人，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道歉，她没碰过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衣小姐，这份文件我要三份。马上！」齐晰从外头晃进来时，把手中的一叠文件放在她桌上。


    「报告总裁，这些文件起码要半个小时才能处理完，实在没有办法『马上』完成；还有刚才您也叫我『马上』把这张合约书打出来……请问我是要先让哪件工作『马上』完成？」说完之後，她恨恨的咬牙。


    哦～～老天！她不是故意要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的，她要的是求和，而不是火上加油啊！


    原本已经朝自己办公室走去的齐晰煞车後，退了回来。「你是在找我麻烦？」他挑眉。


    「不敢。」她连忙说道，接著她松懈绷了几天的脸，「我……」


    此时，总经理突然带著几名高级干部进到电梯里，衣思影又缩了回去，前几天他们在电梯问的过招已经引来一些耳语了。


    「待会儿再谈。」看出她的求和，齐晰也缓了冷脸。


    他知道他们两个人都很孩子气，为了一点小事就闹脾气，既然她先软了身段，他也就别再端架子了。


    「嗯。」


    他的「待会儿」再谈让衣思影等到下班时间，再处理完会议纪录，时间已近七点。


    「唉！这么晚了，你还没走？」齐晰一脸惊讶。


    「总裁大人还没离开，我怎么敢告退。」她翻个白眼。


    他八成忘了刚才跟她的约定，衣思影委屈的瘪著嘴。


    齐晰见她摆张晚娘脸，偷偷扯了扯嘴角。「那好，我还有这份文件，请你帮我翻译好吗？」


    「是……」她摸摸咕噜作响的肚子，接下页数标到「十」的英文文件，饥饿让人容易愤怒，她突然很想把文件塞进他的嘴巴里。


    「你很生气？」齐晰坐在她桌边，看她快把电脑键盘敲烂，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还好。」呃，她怎么自己说出来了？


    嗯，她很生气。


    「要不要告诉我，你在气什么？」他受够了跟她呕气，他一点都不喜欢那种感觉。


    「气我自己吧！」衣思影想了想这么说。是啊！拿阿伟当挡箭牌的人是她，後悔的人也是她，她不气自己气谁？


    「如果我知道你已经有男朋友，我就会早早离你远一点的。」他有些落寞的说。


    难得碰到一个让他感到惊艳的女孩，她却已经是别人的了。


    「我不……」她咬住下唇。


    「什么？」


    「没。」她闷闷的低下头看眼前的英文文件，但心情紊乱的她，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乌龟。」齐晰突然轻喊一声。


    「什么？！」她错愕的抬头看他。


    「乌龟与鳖属同科，你的样子很憋……」他摇头晃脑说。


    哦～～他骂她？


    「喂！你——」她生气的拍桌起立。


    「你还要忙多久？」齐晰再度截断她的话。


    「翻完这些，再校正，起码一个小时。」她赏他一个白眼，她快饿死了啦！


    「我们走吧！」没忽略她抚著胃的动作，他握著她的手臂把她往电梯带，只容她抓起皮包，直接带她到停车场把她塞进车里


    「喂，你要带我去哪？」衣思影气炸了，他不知道什么叫尊重吗？她气得伸手打他，而他抬起大掌，轻易就握住她的小手，还微笑的收进掌心里。


    衣思影试著和他拔河，不过只让自己气喘吁吁，以及让他开心——似乎她愈麻烦他就愈开心，这男人的脑袋有问题！


    「你这是绑架。」她看著隔板慢慢上升时，小李一脸诡异的笑容让她心里直发毛。


    「不是，只是请你去吃饭。」这样应该可以让两个人的紧绷气氛松开。


    呵，好个会绑架人的绅士！「我没有兴趣和你一起吃饭。」


    原本就还没和解，她饿得脾气升起来，再加上他的独断……她真的恼火了。


    她又生气的想抽回自己的手，这回齐晰没有和她拔河，放手让她收回手，害用力过度的她向後翻倒。


    奸痛！後脑撞在门上，她龇牙咧嘴地在心里咒骂这个衰神。


    「我坚持。」他笑看她慌乱的爬起来。


    「我也是！」她要回家啦！


    两人因为各执己见而僵著，齐晰深邃的眼渐渐失去笑意，现在的他冷淡又遥远，刚才的戏谑又消失了。


    衣思影发现自己好喜欢他的笑容，现在他这张脸属於那个遥不可及的总裁大人。


    可是，她不懂他。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轻声问。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别玩她了，她没有那种经验玩爱情游戏的。


    她带著无奈的问题困扰了齐晰，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缠著她，这种举动挺恼人的，但他就是不想停，他喜欢有她陪著。


    「我也不知道，只是喜欢跟你在一起。」他老实说。


    喜欢跟她在一起……


    衣思影痛苦的呻吟。「总裁大人，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你何必戏弄我一个小职员？」


    「我没有。」他闷闷说道。


    「没有什么？乌龟！」她把刚才的嘲弄送还给他。


    「没有生活，也没有戏弄你。」


    「嗯？」她注意到他突然变得空洞的双眼。


    或许他不像她以为的那样生活精采，或许有钱人也有难解的生活习题……


    「没。」齐晰被她透亮的双眼看得不自在，他转头看著窗外，首度闪躲她。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衣思影在自己後悔之前，冲动的开口，「如果我跟你去吃饭了，是不是你就放过我？」


    或许很困难，但是她仍旧决定与他画清界线，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也没有麻雀变凤凰的期待，只求生活平淡。


    齐晰把视线拉回她脸上，冷淡的表情藏住他所有的心事。「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你怎样。」


    衣思影大翻白眼。「最好是啦！」她粗声低吼。


    又亲她，又绑架她，还说没想对她怎样？见鬼了！


    她充满活力的声音驱走了他的沮丧，他也跟著恢复精神。「我们去吃什么？」他饿了。


    「路边摊啦！」看你大爷吃不吃得下口，呵呵！


    他耸耸肩。「也行。」


    衣思影瞪著他，泄气极了。


    这个男人有没有接不住的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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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思影没想到这个男人的尺度这么宽，居然可以开加长型宾士轿车带她去夜市吃小吃！


    很想要跟来的小李，被他老板杀气腾腾的视线给逼了回去，衣思影带著齐晰过马路时，看见小李走进便利商店，大概决定去那里觅食。


    所以，这回她又和她的总裁大人独处了。


    有那么一点点的报复心态，她想看看这个冷静的男人惊慌失措的模样，所以，她决定要趁著走在後头的他被卖臭豆腐的摊位吸引住时，一溜烟的闪人。


    这里她熟，他可不。


    如果把一个几乎是老外的人丢在这巷弄错综复杂的夜市里，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吓坏？她这样好像有点幼稚，但谁教他要绑架她？


    等玩完这一摊，他们再来好好谈一谈！


    她要先去饱餐一顿之後，再来领他。


    半个小时之後，她重新回到臭豆腐摊前，却不见他的踪影。「该不会是自己回去了吧？」如果他们把她丢在这里，明天她一定会拿刀砍死他！


    她气呼呼的走回宾士的停车处，同时心里把想得到的骂人的话都骂了一遍，却忘了刚开始是她自己要捉弄人家的。


    她还在马路这一边，就看见那辆引人瞩目的大轿车了。


    「还在等我，很好，算你有良心。」她双手擦腰，等著齐晰降下车窗，给她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微笑，但是没有。


    小李跳下车，飞快过马路到她身边。「我老板呢？」


    「咦？他还没回来吗？」她狐疑地打量著车子，说不定小李是在配合齐晰一起捉弄她。


    「没。」小李脸色一变，「你把他丢掉了？」


    「喂，他是个大人了，别紧张。」她拍拍小李。


    「哎哟～～他怎么说都还是一个外国人嘛！」小李对她吼。


    她又怎么会了解，齐先生是他的恩人，他不能让恩人出任何一点差错的。


    看到小李急成这样，原本在心里就有点偷偷在著急的衣思影也不安了起来。


    对耶！这里这么乱，也不知道他会跑哪去？


    「我们去找他吧！」她拉著小李往夜市里走，情急之中，扭伤未愈的脚让她痛得皱了脸。


    「你行下行啊？」小李问。


    「我的脚已经好多了。走吧！」


    她和小李分开来找人，随著时间渐晚，人群逐渐增多，如果不快点找到人，她恐怕得上警察局报失踪人口了。


    她已经把整个夜市绕了一圈，还碰到小李两次，最後却是在她撇下他的臭豆腐摊旁的位子找到齐晰。


    看著他悠然地坐在简陋的摊子前，正津津有味吃著食物，就算是平凡到极点的地方，他还是能这么的出众特别！


    看著他，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正视她不肯面对的事实——


    从第一眼看见他，她就被迷住了，这么有魅力的男人，谁能不被他吸引？她知道他是危险的，所以她极力闪避。


    过去她也曾经碰过同样的情况，她都能躲过那些男人的勾引，但是这一次，她似乎避不了了。


    所以，她的敌意和抗拒都失败了，刚才遍寻不著他时，她满脑子都在责骂自己，因为她自己的缘故，可能害他陷入麻烦之中。


    她放弃了！她再也不要闪避他对她的感兴趣，再也不想拿臭脸来掩饰自己对他的怦然心动……


    哦～～她一定是疯了，才认识他几天，她竟然就对他动心？一向对男人戒心十足的她，怎么会失控？


    是从机场那时就开始的吧？


    他的英俊傲然，让她心动；他的霸道，让她生气又深深的被吸引：不知道他的身分让她轻易的被他侵入心房；虽然後来知道他的身分，她试著抵抗过，但她知道那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随便他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她跌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眼泪快要飙出来了。


    「你在这里。」她瞅著他，道歉的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嗯哼！」他正吃著刚才对面小妹妹才端过来的药炖排骨，悠哉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被人恶意遗弃。


    「我以为你不见了。」一滴泪水滑落眼角，她抬手用力抹去，吸著鼻子试图把紊乱的心平静下来，毕竟她找到他了；但是她失败了，才要开口说些什么，压抑著的眼泪就开始狂喷。


    她好气自己的抵抗力竟是如此之差，她真的太逊了！她紧张、期待、害怕，这些情绪全是因为他。


    齐晰好整以暇的歪头颅她，眼神有体谅也有宠溺，怎么说她都还只是个年轻女孩，闹闹脾气很正常，他不跟她计较。


    抽抽噎噎好一会儿，她总觉得不痛快，索性趴在他的肩头大哭特哭。


    齐晰轻轻移动她，大方提供他宽敞的胸膛让她发泄：他不是很了解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不过应该是和他脱不了关系。


    「刚才看见你很紧张的左右张望，就是在找我啰？」他的吻轻轻抚过她的发顶，平静的眼神里画过一丝温暖笑意。


    衣思影抬起泪眼瞪他，「你有看见我？那你还不叫我？」她捶他一拳。


    「我想你没找到我，一定会回来这里。」那时他嘴巴里都是食物，没办法叫她嘛！


    衣思影瞪著他，无力极了。


    结果他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整人的她被吓哭了。


    当然哭成这样并不只是担心他，还有其他很复杂的情绪。


    「我……我……」她眨著泪眼说不出话。


    「你又生气了？」


    「我……」她还在重复同样的音节。


    「怎么了？」他轻声问。


    她重喘一声，顺过气後终於能开口说话，「我吓坏了。」


    唉！没想到他竟是这么的让人担心哪！


    「我不是就好好的在这里吗？」他把她搂在怀里，拍拍她削瘦的肩头。


    「我以为你丢掉了。」她知道像他这么大的男人，是绝对不会被人诱拐卖掉，可是总会担心他这半个老外在举目无亲的这里被抛弃时，会很孤单害怕……


    「没事，你吃了没？」他叉起一块臭豆腐递到她面前，而还有点惊恐未定的她恍恍惚惚间张口咬下。


    「对不起，我是故意放你一个人的。」她一脸愧意的承认。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他端起药炖排骨，把汤喝光。


    衣思影见他好整以暇没动怒，心里更毛，这个心胸狭窄的男人一定会找办法来惩罚她，不想丢掉工作的她，还是先求饶吧！


    「如果你要开除我，请你考虑一下，毕竟我也回来找你了。」她家还有贷款要付、有母亲要照顾，她可不能说失业就失业，老天爷保佑这男人尚未泯灭人性，愿意饶过她今天的小小玩笑。


    齐晰看著她担忧的表情，无奈的笑了，他在她心里的评价这么低啊？


    他看见小李发现了他们，正要举步走过来，他轻轻摇头，要小李离开别来打扰他们，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她和平相处。


    「小影，我并没有想要开除你。」大掌放在她头顶，爱怜的揉了揉。


    「真的？」衣思影双眼一亮，是老天爷听见她的祷告了吗？


    「把你留在身边折磨你不是更好？」他松开她，把最後一块臭豆腐吞掉，然後满足的叹早—吃得好饱。


    他的话让衣思影瞪眼。「我才对你有一点点的愧疚，再加上一点点的好感，马上又被你给气没了。」


    「小影，我才不要你的愧疚，我要的是另一项。」光是「好感」还不够，他是个贪心的男人，他要更多。


    「你想要什么？我的身体，还是我的感情？」衣思影警觉地瞪著他。她就知道他另有所图！


    「都要吧！」他耸耸肩，承认了，接著在她失望的瞪视中笑了，「你是第一个让我想著一定要得到的女人。」


    衣思影看著他，不知该不该把他的话当真。「我亲爱的总裁大人，你的话让我倍感荣幸……」她低下头，喃喃说道。


    她的话、她的表情都让齐晰感到难受，他捧起她的下巴，让他们可以对望。「不要把我当总裁，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不常把我当成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我喜欢你只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想对我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


    衣思影了解了。


    「你很寂寞。」谁能想像，拥有一切的他，却不断想要吸引她的注意，来摆脱孤独，突然的她对他多了一丝怜惜。


    「高处不胜寒。」他看著人来人往，露出茫然的眼神。


    这不是他头一回有这种感受，但在遇见身边这个有点小恶魔又挺贴心的女孩後，却让他的感受特别深。


    「总裁大人……呃，齐先生……你要我怎样叫你？」她想说什么，一时又找不到自己的定位。


    「叫名字就好。」他白她一眼。


    「齐晰。」她叫得还挺顺的。「我很讶异你的中文程度这么好，就连『高处不胜寒』都知道。」


    听他说话没有一丝abc的腔调，如果不知道他的背景，她会以为他是纯种台湾人。


    「我父亲是台湾人。」他又帮她叫了一些小吃，刚才辛苦她了，总该慰劳她一下。


    「然後呢？」衣思影一边吃东西，一边等著他再说下去。


    「你是记者吗？」他并不想谈。


    「如果我从你身上挖到大秘密，或许会考虑跳槽到八卦报。」说真的，大家对他发迹之後的事都很熟悉，但没人知道他的过去。


    「我没什么八卦可以挖，我父亲是台湾人，母亲是美国人，父母在我很小时离婚了，我父亲坚持我必须了解自己的文化，就这样。」


    「就这样？才不！你的感情生活呢？有女朋友吗？」她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後点点头，一定有！


    他笑了，「抱歉，你猜错了，我一直都是单身。」


    「没结婚这点大家都知道，但是没有女朋友？不可能！」


    「没有过固定的。」如果他活到三十二岁还没有交往过女人，那也太悲哀了吧？


    「怎么可能？！」她睁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想想，我从二十岁就开始创业，开始在世界各地行走，每个地方待的时间都很短暂，这样很难维持感情。」


    「只有这个原因吗？我倒觉得你冷冰冰的个性比较让女人害怕。」一个不小心，她又诚实的把心里话说出来。


    「嘿，你真了解我。」他笑著用指尖搔搔她细致的脸颊。


    她吐吐舌，「我只是不像其他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到的全都跟你说了。」


    「没什么不好。」他看著她吃得满足时，粉红舌尖舔著唇办，他的下腹瞬间涌起波波欲望狂潮。


    他记不起上一次对女人有这么强烈的渴望，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嗯哼。」她没察觉到他的眼神改变，仍旧专注在眼前的食物，直到他把她揽近，她才回过头，被他深情的眼吸引，忘神地盯著他。


    她一直努力的想忽视对他的触电感，他却不容她这么做。


    「谢谢你回来找我。」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与她额对额、唇对唇，只要再近一点，两人的唇就会碰触到。


    「不……」她想说什么，但他的唇已先一步封住她的抗议，探入的舌夺去了她的理智。


    他火热的吻让她的心脏像是要蹦出胸口，她轻叹著倒在他怀里。


    他趁著她的叹息更加深入，探索著她的甜蜜。


    久久之後他们才分开，她望著齐晰满足的表情，慌乱的心却想著：她和他的第一个真正接吻，竟是在吵闹的夜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