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程诗颖等了又等，终于等到穿漂亮衣服亮相的机会。


    因为欧洲的客户来台签约，为了庆祝双方合作愉快，凌宇帆特地举办一场鸡尾酒会，邀请公司的重要干部和有功的相关人员参加。


    程诗颖既不是高级干部，也没参与企划或签约事宜，当然不能参加，但因为凌宇帆早已打算让她参加，所以刻意在贵客莅临公司时安排


    她献花，因此她才得到出席的邀请函。


    据她所知，全程陪同参与签约事宜的姜冠伦也会出席。


    这可是个表白的好机会！因此她特地去美容院做了造型，将平凡的长发上卷子盘起，露出白皙的颈子，再搭配粉嫩贴身的丝质洋装，她看起来格外柔媚，看见的人莫不惊讶地瞪大眼。


    「诗颖，你真漂亮！」


    平常不曾多看她一眼的赵大桐，这会儿根本是将眼珠黏在她身上，一秒都舍不得拔下来。


    「谢谢！」程诗颖应酬地一笑，迈开套上全新高跟鞋的小脚，尽可能优雅地走开。


    其实她的脚已经痛得只想脱掉鞋子，好好坐着休息，但是她还没和姜冠伦说上一句话，还不能退场休息。


    「诗颖！」


    凌宇帆走过来喊住她，黑眸中是浓得藏不住的欣赏。


    「你今晚真漂亮！」他几乎想藏私地关掉灯光，禁止其他人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谢谢！」程诗颖下意识地绽开笑容，不过看见他手臂上挂着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子时，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


    「你的女伴才是人间绝色，我根本比不上！我到那边去了，再见。」


    程诗颖当然知道那个女孩是谁——耀华电子的千金陆。


    陆——不但人长得美，又是国外知名大学的资优生，她和凌宇帆站在一起，正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组合，她拿什么和人家相比？


    不对！她干嘛和陆——比？她在意的人，应该是姜冠伦才对吧？


    毕竟，他们才是平民结合的最佳示范。


    她忿然将凌宇帆和陆——抛到脑后，开始认真寻找姜冠伦——刚才她还看见他在这附近，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询问附近的人，程诗颖才知道姜冠伦刚走出会场。


    她赶紧追出门去，想看看他是否离开了，谁知道才一出门，就在楼梯间撞见拥吻的激情画面。


    非礼勿视！她羞红脸，赶紧转身背对那对忘情的恋人。


    可是……那个男人好眼熟呀！他是——


    她忍不住偷偷回头再看一次，这一回头可不得了，因为刚才激烈热吻的情侣已经停止动作，正用同样诧异的眼神望着她。


    这下子她终于看清楚，这个男人是——


    「姜秘书？！」


    不！怎么可能？她的姜冠伦居然……


    她再转头一看被他热吻的女人——段康龄！


    不知是刚才的热吻让她血液循环加速，还是因为被她撞见而羞赧，以往冰冷的脸上泛着艳丽的桃红，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那个冷漠刻板的段秘书，相当漂亮迷人。


    不！她要昏倒了，姜冠伦居然已有心仪的对象，而且还是段康龄？


    「你先进去，等会儿我再去找你。」


    姜冠伦低头对段康龄柔声吩咐几句，段康龄点点头，转身进去会场。


    不不不！姜冠伦怎么可能用这么温柔的嗓音对女人说话？她的心真的碎了！


    「你都看见了？」


    姜冠伦转身面对她时，又是一贯的冷漠神态。


    「你和段秘书——真的在交往？」


    虽然已经亲眼看见，但她还是想亲自确认清楚。


    「没错！」姜冠伦毫不隐瞒地承认。


    「你该知道，我对你……我一直对你……」泪水在程诗颖的眼眶里泛滥成灾。


    为何她的美梦还未实现，就被残忍地戳破了？


    「我大略感觉得到，但请恕我无法接受你的感情。」他心中只有段康龄一人，其他女人在他的心目中，就和假人没有两样。


    「呜……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爱恋，还没开始就破碎了？


    她飞快抹去眼泪，有件事她想问清楚。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在段秘书之前与你相识，那么……你有可能喜欢我吗？」


    「不可能！」姜冠伦冷冷地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算没有康龄，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他毫不委婉的回答，打碎了程诗颖的最后一丝希望。


    原来她不是输给段康龄，而是根本连参与竞赛的资格都没有，就被淘汰了。


    呜……


    她呜咽一声，飞快转身跑开，本想去找凌宇帆寻求安慰，但看到他的人影之后才发现，他依然和陆——在一起，他们到处和熟识的友人打招呼，宛如一对郎才女貌的新婚夫妇。


    她的胸口一阵酸楚，被狠狠刺伤的心，似乎伤得更重了。


    程诗颖幽怨地瞪着笑得开怀的凌宇帆许久，才黯然转身离开。


    程诗颖一个人走在从饭店往捷运站的路上，边走边掉眼泪。


    今晚真是倒楣的夜晚！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忍不住想哭。


    她的脚好痛好痛，几乎无法行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却被姜冠伦冷漠地当场拒绝，害她所有的自信心消失殆尽。而凌宇帆那个见色忘友的大色狼，一看到美女就不管她了！


    他还说要帮她，结果呢？她遇到这么伤心的事，如今他人在哪里？


    「呜……」


    她伸手去抹眼泪，身旁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煞车声，紧接着一个男人快速冲下车，拉住她的手腕。


    程诗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抓住她的人正是凌宇帆。


    「凌宇帆？」


    他跑出来干什么？来追她？他舍得放着美女不管吗？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自己跑出来？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焦急？！」凌宇帆又急又气，脸色难看地大吼。


    担心？她可不这么认为！


    「那你又跑出来做什么？陆小姐呢？你不陪她行吗？不怕她生气不理你了？」


    她没发现自己的口气有多酸，而凌宇帆因为太生气焦急，也没听出她话中的妒意。


    「我请人送她回去了。」凌宇帆不怎么在乎地回答。「她是今晚受邀来陪我参加宴会的女伴，除此之外，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奇异地让程诗颖的心情好转不少。


    「来，有什么话，先上车再说吧！」


    凌宇帆打开车门要她上车，程诗颖不再反抗，顺从地坐上他的车。


    上车之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双害她脚痛、好看却不好穿的高跟鞋脱掉。


    反正她已经被彻底拒绝，就算继续穿着这双高跟鞋，也没有意义。


    凌宇帆坐上驾驶座，却不急着发动汽车离开，而是侧着头，默默审视她。


    「到底怎么了？你哭过？」他发现她的眼眶红红的，严肃地追问。


    程诗颖落寞地垂着头好半晌，才黯然地承认。「我失恋了！刚才，我被姜秘书拒绝了……」


    「什么？你向他表白了？」


    「嗯，但是他也明白地拒绝我了。」


    「那家伙实在太不识好歹！」虽然姜冠伦拒绝程诗颖让他松了一口气，但他也为了姜冠伦让她伤心而愤怒。


    「他只是忠于自己的选择。」


    程诗颖并不怪姜冠伦，毕竟他只是择自己所爱，她难过的是，他连一丝考虑都没有，就冰冷地拒绝了她。


    「我好难过。」程诗颖吸吸鼻子，扁起小嘴。


    「嘘！别难过，我的肩膀让你靠。」凌宇帆将她搂近一些，程诗颖也顺从地将头靠在他肩上。


    「好一点了吧？」凌宇帆关心地问。


    「可是，我还是想哭耶。」程诗颖眼眶又开始发红。「我还没开始谈恋爱就失恋了……呜……小帆——」


    小帆？凌宇帆立即浑身一僵。她又叫他小帆！


    程诗颖感觉到他的僵硬，马上抬起头，吸着鼻子，可怜兮兮地问：「我可以叫你小帆吧？」


    「这……」红通通的泡泡眼，让他的拒绝卡在喉咙里。


    「当然……可以。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为了让她忘记忧伤，凌宇帆硬是咧着嘴，让她喊那蠢毙了的小名。


    「小帆，你真好。」


    程诗颖重新躺回他怀中，凌宇帆嗅闻鼻端的香气，心荡神驰，随即忘了一切的不愉快。


    「其实，姜秘书的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就是段秘书。」


    程诗颖轻浅地一笑，眼神充满哀伤。


    「段秘书很漂亮，我根本望尘莫及，而且我也不像她那么能干，难怪姜秘书会选择她……」


    姜冠伦的拒绝，击垮了她所有的自信，现在她对自己毫无自信，真想将自己藏起来，永远别出来见人了。


    「胡说！」凌宇帆大声斥责。「我不许你说这种自怨自艾的丧气话！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吗？」


    她这副了无生气的模样，真叫他感到心疼。


    「我好？」程诗颖讽刺地一笑。「你在说笑吗？我哪里好？」


    「你样样都好！」凌宇帆认真而严肃地回答。「你天真善良、单纯可爱，和你在一起很快乐，而且——你真的没发现吗？你很漂亮，尤其今晚的你，美得令我无法移开视线。」


    他低沉性感的嗓音，诉说着几近情话的呢哝低语，听得程诗颖浑身虚软，宛如被施咒般，只能痴痴地望着他。


    凌宇帆发现自己好想吻她，今晚的她太美，他无法克制自己想亲近她的念头。


    「诗颖……」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双唇试探性地缓缓贴近。


    程诗颖知道他要吻她了，但她无法逃开——或许自己根本不想逃！她轻轻闭上眼，眼睫微颤地等待他的吻。


    终于，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双唇落下，干爽温暖的触感，让她感到很舒服。他的接吻技巧也很高明，唇舌灵活地挑逗她，让她明明想逃开，却忍不住贴得更近。


    「诗颖！」


    凌宇帆的呼吸比她更急促，他再也压抑不住长久的渴望，急切地翻身压住她，舌尖挑开她的双唇，将渴切的舌探入她口中，吸吮拨弄。


    「小帆……」程诗颖感觉自己好像快喘不过气，但又舍不得推开他。


    「我在这里，我在！」她此时娇媚的呼喊，简直是天籁，凌宇帆不再介意她喊他的小名，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变成甜蜜的闺房密语。


    他们忘情地热吻着，直到他们想起这是人来人往的马路边，而且凌宇帆也不得不暂时离开她，否则他火热的欲望可能会当场爆炸。


    他们在幽暗的车厢里互相望着对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听得到的，只有外头呼啸而过的车声，以及两人又急又重的呼吸声。


    凌宇帆望着程诗颖，指尖好像还残留着她身躯柔软的感觉，他缓缓捏紧手心，仿佛这样就可以永远留住那甜美的触感。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某些事——他喜欢诗颖——不！甚至可以说，他爱她。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不知从何时起，她谈起姜冠伦的灿烂笑容令他觉得刺眼，虽然表面上替她策划该如何掳获姜冠伦的心，但私底下他都希望计画失败。


    究竟喜欢她哪一点？凌宇帆问自己。


    太多了！他喜欢她一切一切，可爱的脸庞、甜美的笑容、天真单纯的个性还有她的憨傻逗趣、她对感情的认真执着，都深深打动他的心。


    凌宇帆自嘲地摇头一笑。


    他原本是打着授计的藉口接近她，想将她迷得神魂颠倒，好争回一口气，谁知道到最后，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居然是他！


    这不是和挖陷阱的人，最后却落入陷阱一样可笑吗？


    不过既然已经爱上了，那么他对她是势在必得。他不想将她让给姜冠伦！


    「诗颖，我想问你一件事。」他低哑的嗓音透过幽暗的空间传过来，听来格外的性感。


    「嗯？」程诗颖觉得自己一定中了某种巫术，因为她想动，却无法动弹，明明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炽热如火的目光。


    「你……愿意和我交往吗？」他有点紧张地询问。


    「你说什么？」老天！她一定是幻听，不然就是得了妄想症，因为她居然听到他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交往？


    因为不敢置信，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她都只是瞪着他发呆。


    她的沉默，对凌宇帆来说简直是史上最残忍的酷刑，每一秒都显得漫长无比。


    「你的答案呢？」为了掩饰心头的慌张与窘迫，他故意粗声逼问。


    神奇的魔咒消失了，程诗颖气嘟嘟地噘起小嘴，心想：什么嘛，要追人家还这么凶！


    「我为什么要和你交往？」她故意咧嘴反问。


    怪了！难不成他说要和她交往，她就得跪地谢恩吗？


    「因为我——」「喜欢你」三个字差点冲口而出，不过他认为，现在还不是告白的好时机。


    说穿了，就是一股大男人心理在作祟。


    凌宇帆认为她一开始喜欢的人并不是他，但他却早就爱上她，更糟的是，他不知道她对他的感觉如何，在未知的情况下，他不愿轻易表白爱意。


    「因为我觉得我们很合适呀！」他假装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想想看，我们认识至今，相处起来不是都很愉快？除了我，你有和异性相处这么愉快的经验吗？」


    「唔……」程诗颖想了想，摇摇头。


    事实上，她和异性相处的机会并不多。


    「那不就对了？像我们这么契合，不成为男女朋友太可惜了！」凌宇帆努力压抑心头的紧张，故意用嘻皮笑脸的态度说道。


    就这样？！


    程诗颖愈听愈气，本想立即拒绝他，然而心头有颗期盼的泡泡，却逐渐扩增涨大。


    如果成为他的女朋友，就能在任何时刻，正大光明地躺在这么温暖、有安全感的怀抱中吗？听起来好诱人喔！


    不过她还是觉得不太安心。「那……你那些女朋友怎么办？」


    据她所知，他的红粉知己虽然不至于遍及天下，但人数也不少，至少他这花花公子的名声，绝非浪得虚名。


    「她们？早分手了！现在我和她们只是普通朋友。」早在和她相识不久，他就和那些女朋友划清界线，所以现在他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坦然追求她。


    「真的吗？」程诗颖有点怀疑。「你该不会想找我当备胎吧？」


    「当然是真的！你怎么可以随便怀疑我，我不曾说谎骗过你吧？我承认自己以前确实有点花心，但绝不会恶意欺骗女人的感情，我说和她们分手，就是真的分手了！」


    听到他早已和那些女朋友分手，程诗颖心中盈满喜悦，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到高兴。


    「你说呢？」


    「嗯？说什么？」程诗颖还是有点茫然。


    「你对我的感觉。你对我的感觉应该还不错——至少有点喜欢我吧？」凌宇帆急切地问。


    「我——」她当然是喜欢他的！不过今天之前，她以为那只是友情，可是现在她不得不认真思考——那究竟是友情，还是爱情？


    这是爱情吗？


    她心中所爱的人，应该是姜冠伦吧？他拒绝了她，确实令她伤心难过，但如果今后无法再和凌宇帆见面，她是不是也同样伤心难过？


    答案是肯定的。


    既然她也会为他伤心难过，那是不是表示，他在她心目中，占有同样重要的地位？


    她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就算爱，她只知道，她不想和凌宇帆分开，更不想和他断绝来往，能够经常见到他，她真的很开心。


    然而和他成为男女朋友……她不禁犹豫了。


    凌宇帆见她又沉默不语，以为她想拒绝，连忙捧着她的手急声道：「不然——不然你把我当成发泄不满情绪的对象嘛！你和我交往之后，要是不小心相心起姜冠伦那个没眼光的家伙，就来找我诉苦，我一定随传随到，而且我的衣服还可以让你当手帕——」


    「喂！」程诗颖按住他的嘴，好笑地说：「你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我也不想把你当成只吐苦水的垃圾桶。」


    「噢……」意思就是，她拒绝他了？他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凌宇帆双肩霎时垮下，原本充满期待的双眼，也被强烈的失望蒙上一层阴影。


    「不过——我愿意和你交往。」


    「咦？」程诗颖的下一句话，让他猛然抬起头，惊喜地瞪大眼。


    他震惊兴奋的表情，让她没来由地红了脸。


    奇怪！在答应与他交往之后，心情好像也完全转变了，在他面前，她开始不由自主露出羞怯的小女人姿态。


    「你干嘛叫得这么大声，好像你有多高兴和我交往似的！」她故意皱皱鼻子挖苦追。


    她知道他对她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强烈，或许和她交往，根本是存着做善事的心情……


    「我是很高兴呀！」凌宇帆搂着她的肩，亲昵地用高挺的鼻尖摩挲她柔嫩的脖子，逗得她咯咯发笑。「我真的很高兴，你成为我的女朋友！」


    程诗颖的脸蛋红得更厉害，他凝视她嫣红剔透的小脸，心再一次蠢蠢欲动。


    「现在——我要吻我的女朋友了！」


    说完，他再次低下头，攫住那抹柔软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