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童丹萍对着状似痴呆的梁宗玺轻声说：「你再忍忍，等我们结婚后，我就可以借口度蜜月，带你去找医生检查的。」


    许是因感情路上曾经受过重创，她对爱情早已死心。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当她乍见到梁宗玺时，竟下意识的想要照顾他、保护他，所以她一点也没反对这桩联姻。


    「你再忍忍喔～～」她轻声对着梁宗玺说话。


    而他，只是痴痴的凝望着前方，一副很平静的模样。


    「等我治好你，我也不会把你交到你爸的手里，你放心。」她可以看出梁有常对独子的莫大期许，更清楚看见梁宗玺是如何避他父亲如蛇蝎。「我会保护好你，让你不受到他的压迫。」


    她的计划就是，等他们正式完婚的当天晚上，她就要设法将他偷渡出去就医。


    石亚齐带着小卓偷偷潜入梁宅。


    而之所以进入梁家如人无人之境，完全是因为梁家里面有他的内应。


    「少爷，您总算回来了。」原本奉命伺候病恹恹的梁宗玺的下人阿发一见到本尊，不禁松了一口气，「您都不知道当老爷带回那个长得跟您一模一样的男人回来时，我们几个差点疯了！」


    石亚齐笑笑的说：「我老爸没发现那个人不对劲吗？」


    阿发却突然笑不出来了，「老、老爷只是误会了……」


    闻言，石亚齐一时也愣住，不再多言。


    唯独小卓听得一头雾水，「误会什么啊？」


    阿发仍是一脸的难过，「老爷误以为少爷仍陷在浓浓的情殇中……」


    「阿发！」石亚齐厉声制止，「不要多嘴。」


    「是。」阿发默默的不再出声，却寸步不离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小卓听出石亚齐的身上该是有秘密，但她不懂到底会有怎么样的情况，竟会让一个做父亲的完全看不出自己儿子的不对劲？


    「那个……」但那并不是重点，「我们不是该先去看看他？」她指的是真正的石亚齐。


    「嗯～～」石亚齐回头问：「阿发，他被我老爸关在我房里吗？」


    「是。」


    「走。」石亚齐率先带路。


    「可是……」阿发欲言又止，「童小姐还在里面。」


    「童小姐？」他倒是忽略了这一号人物，石亚齐不禁停下脚步开始细思。


    「就是要跟你结婚的那个人吗？」小卓原本只是好奇的问，却在才将话问出口，心莫名的觉得酸涩，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被人给抢走似的。


    奇怪！她是怎么了？


    她本来就对石亚齐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就是被她绑来的肉票，利用完他后就该跟他说bye-bye，她的心是在难受什么？


    只是，一想到他俩独处约两周的时间，好像已逐渐习惯了彼此呢！


    想到他替她着想，用力的替她解决困难；想到他初被她抓来，那种有点想帮她，又不是太想帮她的模样；想到他义正辞严的指责她的错误，却不忘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尽心尽力的帮她……


    可这样的一个人，就快要成为别的女人的老公了耶！


    她突然有点舍不得放开他……


    「她是报派的好吗？」石亚齐说。


    但事实上绝不可能，因为，他可从没想过要结婚……但等等，刚才他在想到「结婚」时，心房怎么莫名的颤动了一下？


    虽然他是那么的不肯接受老爸所替他安排的婚事，但……他却不排斥视小卓为自己另一半的想法！


    他是怎么了？


    他没喜欢上小卓啊！


    他确实只是觉得她够强势，应该能跟他老爸相抗衡，甚至能替他接下家族事业，但他明明只是想利用她而已。


    他打的如意算盘只是将她留在他老爸的身边，自己可是还准备落跑的啊！


    怎么刚才一想到结婚，他竟不由得幻想她穿着白纱礼服站在他的身边呢？


    他……一定是太过疲累，以致产生不正常的思绪，他赶紧摇摇头，想挥去满脑子混乱的思绪。


    「什么叫作报派的？」小卓虚心求教。


    石亚齐却没理她，「我们去会会童小姐。」他得知道那个即将成为他另一半的童家千金是在打什么主意。


    童丹萍陪着梁宗玺自言自语了许久，才终于无奈的准备离开，她也不知为何，和他在一起时，她的心总觉得好平静。


    这是从她对爱情断念多年后，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所以，她非常重视与梁宗玺之间的情谊──即使他截至目前都没对她说过一句带着感情的话语。


    「我要走了。」她起身。


    他却无动于衷的呆坐着，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


    「拜～～」童丹萍走到房门口，不舍的再回身与他道别，「宗玺，我明天会再来看你的。」她才转身打开房门，立刻被眼前的人吓得发出一声尖叫，「啊～～」


    呆坐在房里的梁宗玺被她吓到，也跟着鸡猫子鬼叫起来，「啊啊啊～～」


    慌得阿发急匆匆的与其它两人冲进房里，锁上门，还不停的安抚道：「没事、没事，千万别再叫了！」


    他好怕这叫喊声会引来梁有常的注意。


    还好，梁家够大，梁家的隔音设备也做得够好，才没酿成大祸。


    「你……」童丹萍吓得惊望着石亚齐，再回头恐惧的盯视着梁宗玺，「你──」


    虽然两张面容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能感受到两人散发出的气质是不同的。


    如今闯进来的「梁宗玺」神情举止跟正常人没两样，但两人比较之下，她还是喜欢那个头脑受损的梁宗玺。


    所以她冲回梁宗玺的身边，既关心又想保护他似的拥住他，「你、你们在搞什么花样？」


    小卓则是一进到房间里，看到她找了许久的正牌石亚齐，立即开心不已的冲到他身旁，「讨厌鬼！你居然躲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明明即使在他头部受创之际，他还是视她为亲密的人，可如今，他却惊恐的缩在童丹萍的怀里，还对着她叫嚣着，「走开、妳走开！」


    小卓有点不敢置信，在他出事后，她是这么的为他尽心，而他却忘了她？！她忍不住对着他哭嚷着，「石亚齐，我是小卓啊！」


    还死命的拉着他的手，「你不记得我了吗？怎么可能……」


    而一直以来扮演着石亚齐分身的梁宗玺，这时也不知是为什么，竟很不能忍受小卓去和别的男人拉扯不清，他忿忿的将她拖了回来，「妳现在别闹！」


    大家得冷静的把事情说个清楚。


    「我哪有闹？」小卓很不满的抗议，她只是想唤起真正的石亚齐的回忆而已，对于他偎在别的女人怀里，她可是一点都不介意。


    事实上还有点小开心呢！因为，那女人不是梁宗玺的未婚妻子吗？那她如果喜欢上真的石亚齐，真的梁宗玺是否就会对自己……


    一这么想，小卓的俏脸上情不自禁浮上两朵红云。


    看到小卓莫名的害羞，让正牌的梁宗玺忍不住很感冒，他决定立刻将眼前混乱的情况交代清楚──


    「我才是真正的梁宗玺。」这话他是对童丹萍说的。


    阿发听闻此语，开心得只差没落泪，「少爷，您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回来了吗？老爷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闭嘴！」梁宗玺和小卓同时道。


    阿发讶异的看着自家少爷与另一名扯着冒牌少爷的女人，「我……好，我闭嘴。」他就等事情搞清楚后再发表意见吧！


    童丹萍再次低头看看怀里的「梁宗玺」，再抬眼看着另一位梁宗玺，「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正牌梁宗玺立刻接话，「看妳的模样，妳该是对妳怀里的男人满有好感的？」


    童丹萍没说话，只是紧拥着怀中的人。


    「他的真正身分是石亚齐，因为某些原因以致头部受到重创，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妳真的在意他，建议妳尽快带他就医。」梁宗玺对着童丹萍解释道：「至于他为何会来到梁家，也请听我详细解释……」


    紧接着，他便将整桩错综复杂的事件说了一遍。


    「……就这样，如果妳能帮忙的话，能否请妳父亲尽快提出退婚的要求？」梁宗玺将他的想法说出来，「这样的话，妳和石亚齐相守的机会便会大幅增加。」


    看到童丹萍露出不解的神色，他赶紧补充说明，「因为这位……」他将小卓推了出去，「是石亚齐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绝对会大力促成你们的好事的。」


    小卓闻言，纳闷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会大力促成他们的好事？为什么？」这样她会有什么好处？


    「妳先闭嘴。」梁宗玺却不客气的制止小卓发问，完全无视于她的不满，继续对着童丹萍说服道：「他是个好人，却没有太大的事业心，以致造成他们石家企业面临危机，或许妳能趁势帮帮他，让他在就医过程中不必太操心？」


    童丹萍看着怀中的男人，「我能知道他所有的家世背景吗？」她对接手照顾石亚齐似乎真的很有兴趣。


    「我明天就派人将他的数据完整的送过去给妳。」梁宗玺很阿沙力的允诺。


    童丹萍只思考了两秒钟，她问自己：为何不认定这个男人呢？她本来就喜欢他带给她的平静与安详感，现在再加上他亲人的祝福，她为何不接收这个男人？


    她没要再谈情爱，却不得不屈服于家人的逼婚，如果她选择这个叫作石亚齐的男人嫁了，那她不就能过着她想要的平静生活？


    她有自信能跟他相安无事的过着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


    因为，他们刚刚不是说这个石亚齐是个好人吗？


    「好，那我什么时候带他走？」她当下做好决定，「而我会立刻告诉我父亲，取消我们两人的婚事的。」


    「谢谢妳，妳现在就可以带他走。」梁宗玺立刻交代阿发，如何避开他老爸的眼线，让石亚齐离开梁家的势力范围。


    「至于妳──」看着童丹萍等人离开后，梁宗玺才将所有的心力放在小卓身上，「换我们两个谈谈了。」


    「终于轮到我了吗？」小卓没好气的问。


    她很不高兴他刚才居然要她闭嘴，他以为他是谁啊？


    「可惜的是，本小姐现在没心情听你废话。」她摆出高姿态──其实，也是因为一听到他没要跟那位童小姐结婚，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好轻松，「拜拜～～」


    所以，她想先回家休息一下，这几天所发生的事实在太复杂，让她觉得好累。


    可她想走，他就会任她走吗？


    想得美！


    小卓才刚走到房门口，手已被人给一把拉扯回去，「你干嘛啦？」


    梁宗玺笑笑的看着她，「记不记得我曾经跟妳分享过我的一个秘密？」


    哪有啊？「不记得。」她甩力的摇头。


    他却不以为忤，「我不是告诉过妳，我生平最恨别人骗我？」


    呃～～他这是在跟她算帐吗？


    「而我好像也曾经告诉过妳，骗我的人必得接受我的报复，对吧？」他凉凉的笑望着她，一副看起来挺好说话的模样。


    「嗯～～」她假装很用力的回忆，「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我这人的记忆力不太好啦！」看他能奈她何？


    「哦！」他一副也不期望她会想起来的好好先生模样，「反正不管妳记不记得，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骗我的人就要倒大楣了。」


    耶～～她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凉意，看来，他真的不会轻饶她呢！


    「那个……」她试图跟他打商量，「其实我之所以没跟你说实话，是因为、因为──」


    「我完全不接受任何理由。」他将话说得斩钉截铁，「所以不管妳想出多么天花乱坠的借口，对我来说都是白费唇舌。」


    咦？他这么跩干嘛？


    她又不怕他，她都敢绑架他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就算智取敌不过他，她至少还打得过他吧？！


    哼！「本小姐就是故意要骗你，是怎样？你不满意吗？」


    就知道激她一下，她绝对会自动跳进他所设下的陷阱，真是个笨女孩！


    「不，我很满意。」他笑得彷如一头奸诈的狐狸，「我只是想告诉妳，我对妳简直满意得不得了。」


    是吗？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对她哪一点感到满意，但被他夸奖，她确实挺高兴的，「那很好啊！就这样，我想先回去啰！」


    这样南北奔波，她还真的有点累。


    「等等，」他还是一脸讨人厌的笑意，还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妳可能不能回去了。」


    咦？那张纸她怎么有些些的面熟？


    「为何不能？」顺口回他，她一点也没将他说的不能回去当作一回事，「搞不好石亚齐那边还得要我帮点忙呢！」


    「石亚齐的事以后就交给童小姐管。」他很不满意直到现在，她还是将石亚齐的事列为优先考量，所以他得下猛药。「至于妳，我不是再三提醒妳，等妳的事办妥，就得来帮我了吗？」


    哦～～她想起来了，「好啊！那你要我怎么帮？」


    虽然有点累、虽然有点烦，但她说过要帮他，就绝对会做到的。


    「嫁给我！」他揭开谜底。


    她却立刻昏倒给他看，「我听你在说笑！」


    可事后她才知道，他完全不是在说笑！


    「什么？！」小卓气急败坏的说：「你有没有搞错啊？我只不过是绑你来帮我解决一些小事，你却要我付出一辈子来回报？」


    他会不会想太多了？


    好啦～～她承认，在一听到他说「嫁给他」的当下，她心里的小鹿确实有胡乱撞了一下，但就只是一下而已，因为他接下来所说的话让她听到差点吐血。


    他拿着那张她不慎签下的卖身契，耀武扬威的威胁她，「妳可是亲手签下合约，同意要做我名义上的老婆。」


    又是名义上的！


    她要做，也想做实质的好吗？


    所以她当然抵死不从，「很抱歉，恕难从命。」


    他倒也不以为意，只再次询问，「真的吗？妳想毁约？妳要做个食言而肥的人？」


    「对。」她完全不假思索的回答。


    「ok。」他没再啰唆，直接拿起电话拨号。


    她却看得很心焦，「等等，你打电话给谁？」该不会是她所想的那个人吧？


    「给童小姐啊！」他言简意赅的告诉她，「请她别送石亚齐去看医生，请她速速回来做我名义上的妻……」


    不知为何，当他提及要童丹萍做他的妻时，他心底竟产生一股抗拒之情；很奇怪，当他亲口对小卓说出「嫁他」的话语时，他却全然没有排斥感。


    嗯～～该是他已经习惯她存在他身边的缘故吧！


    不会有其它。


    「不──」小卓也不知为何，挺介意让别的女人来当他名义上的妻子的，「别去破坏石亚齐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好吗？」她不好意思开口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思，只好拿石亚齐来当借口。


    梁宗玺很不满小卓至今开口闭口都是石亚齐，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制止，只能没好气的逼问：「那妳的意思就是同意帮我啰！」


    「帮是会帮，可不可能是一辈子……」她嘴里这么说，心底却忍不住幻想起她和梁宗玺相处到老的景象。


    唉～～她是怎么了，竟然这么肖想这个男人！


    就因为她老在想些有的没的，以致她一直没机会问清楚，他究竟是要她帮他做什么啊？


    「当然是一辈子……」他顺口说，同样情不自禁的幻想起和她一起变老的画面……但那怎么可能，他没打算要跟任何人过一辈子，他只打算孤老一生啊！


    那样才对得起他的她……


    「耶～～」他这么说是意味着什么吗？


    小卓也不知为何，明明自己跟他又没怎样，却在看他时，突然变得很不自在。


    「走！去见我老爸。」他也觉得两人身边的氛围变得怪怪的，只好赶紧将她带去见他父亲，解决掉他最后一个麻烦。


    可拉她手的当下，他的心莫名的跳得飞快……这是为何？他明明只视她为利用的工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