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 13 火山

    兰斯洛特摇了摇头，海浪声音将他从回忆中带回现实。


    他叹了口气，说：“那天深夜，格蕾蒂斯小姐到我的房间来。她向我道歉，说不该推开我。她还说，‘兰斯，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让你叫我姐姐吗？’我摇摇头，格蕾蒂斯说，‘因为，我要让爸爸知道，我只有两个亲人，爸爸，妈妈。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只剩下我跟他相依为命。我不能再接受别的亲人。兰斯，你知道吗，如果我接受了你，家里就会来很多很多的亲人，她们会住进妈妈的房间，替换掉妈妈的画像。她们会成为这个宅邸的女主人，爸爸会只记着她们，忘掉妈妈。那样，妈妈就真的死了。兰斯，我接受不了这一点。’我点点头，说，‘姐姐，那我就不叫你姐姐了。你不要哭了。’格蕾蒂斯说‘兰斯，谢谢你。爸爸虽然回绝了联姻，但我知道，这件事还不会结束。将来还有很多很多的女人，想代替妈妈的位置。我不会让她们得逞的。’我对她说，我会帮她。格蕾蒂斯说，‘兰斯，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掌握足够的力量，我要忘记谁记得谁，都由我自己做主，没有人再能用那些该死的东西来强迫我了。到那时，兰斯，你就可以想叫我姐姐，就叫我姐姐了。’”


    兰斯洛特没有再说下去。


    玉鼎赤等了一会，见他不再说，轻轻叹息了一声：“真是个感人的小故事。战争真是太残忍了，让孩子失去妈妈。如果大人们能多考虑一下小孩子的感受，还会有这么多战争吗？兰斯洛特，看你现在的样子，就能猜到你小时候一定非常可爱。真没想到你还这么懂事。”


    兰斯洛特：“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我仍然清楚地记着当时的每句对话，每一个字。格蕾蒂斯小姐不知道的是，我也发了个誓。我发誓那会是格蕾蒂斯小姐唯一一次在众人面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从此之后，我将尽我的全力，让她永远如别人眼中看到的那样强大，再不被逼着露出那样的软弱。我要让格蕾蒂斯小姐获取了她期待的力量，没有人再能影响她的意志，这是我的承诺。”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主动断后了吧。”


    玉鼎赤难得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沉默了片刻。


    “很感人的姐弟之情。兰斯洛特，坦白说，你让我很痛苦，因为在听过这样一个动人的故事后，我真的不愿意杀死你。”


    兰斯洛特的眉头挑了挑：“你终于决定动手了吗？”


    玉鼎赤的力量非常强，但是，就算他打不过，还是有信心逃掉的。


    玉鼎赤：“不，我不会动手的。我说过，在这场战争中，我是统帅。我所参战的，只是我的大脑，而不是我的身体。你一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闲聊。我知道你愿意拖时间，因为这有利于让人类舰队离开。”


    兰斯洛特一惊。玉鼎赤竟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却没有采取行动，难道是有什么更恶毒的阴谋吗？


    “难道，你早就在格陵兰岛埋伏了伏兵？”


    玉鼎赤笑了：“你想太多了。我还不可能想的这么远。放心，他们所去的方向，是空白的，没有任何伏兵。”


    兰斯洛特：“那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玉鼎赤：“很难猜是吗？其实并不难，因为我的目的，也是拖时间。”


    兰斯洛特的眉头皱了起来。


    玉鼎赤：“拖到SEVEN的翼战队赶上来，就可以将你围住。如果歼灭不了整只舰队，那就歼灭你，以你对人类的重要性，这也是不小的战果，不是吗？”


    兰斯洛特脸色大变！


    他一直在想玉鼎赤会对人类舰队动手，却唯独忘了他本身成为其目标的可能！


    玉鼎赤：“一名拥有真·神谕，能跟皇正面对敌的骑士，若是陨落在这里，将会是人类不能承受之重吧？”


    “哦，感慨的时间过去了，因为……SEVEN的大军已经赶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尖啸声次第响起，蓝色的光团在深海中慢慢浮现，密密麻麻的，将兰斯洛特包围住。


    一只只庞大的身躯，缓缓自海洋深处逼近，那是鲸群，亦是能令航空母舰都沉毁的可怕翼式攻击。环绕在鲸群身周，是数都数不清的各种海洋生物，它们都是SEVEN，数以万计。


    这形成了一个高达百层的包围网，兰斯洛特根本连半丝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何况，空中跟海洋中还盘旋着一具具庞大的身影，显露出令人颤栗的强大威压，那是数目仍然庞大的超级生命体们。


    玉鼎赤悠悠说：“我还得跟你再说一次，很不错的故事，特别适合于当作杀戮的开始。”


    兰斯洛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冰山围击一战中，3只超级生命体陨落，还剩余17只，足以轻易将“夜影”撕成碎片。何况还有庞大的SEVEN兵团的支援。


    这是必死之局。


    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相思的身影。这个迷糊的少女竟然那么自然地浮现在他脑海中，让他都感到有些惊讶。


    ——要是我死了，她该怎么办呢？她还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呢。


    ——作为卓王孙的守护骑士，她应该也来到格陵兰了。如果能活着到达格陵兰，就能看到她了。


    ——如果能活着！


    兰斯洛特以誓死的决心孤身断后，是出于童年时对格蕾蒂斯的誓言。而此时，他却比什么时候都想活着，这强烈的欲望，出自于对相思的思念。曾几何时，这个迷糊的少女，在他心中已占据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不能忽略。


    我要活下去！兰斯洛特狠狠地对自己说。


    我要活着，我要亲口叫格蕾蒂斯一声“姐姐”，我也要去找相思，否则，她怎能在两族大战中幸存。


    但，被这么庞大的军团包围着，他又如何能活下去？


    猛然，他的脑界微微晃荡了一下，海底起伏的地形清晰无比地显示出来。跟着，海底火山全都喷涌而出，在他的脑海中，狂猛的岩浆流冲击着SEVEN的军队，将之打得七零八落的。


    这一画面仅仅只持续了一秒钟，就消散不见。但兰斯洛特的心却猛然悸动了一下。


    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这片海底，布满了火山。玉鼎赤能用这些火山阻挡人类舰队，他也可以用之阻挡SEVEN舰队！


    这就是脑界想要告诉他的！


    兰斯洛特笑了：“玉鼎赤，很感激你为我选择的这个葬身之地。因为，它可以是我的，也可以是你们的！”


    说着，大天使“夜影”猛然向海中冲了下去！而在同时，数十枚响尾蛇导弹连环射出，形成一条笔直的直线，向一座海底火山蹿去！


    玉鼎赤大惊，厉声喊道：“不好！”


    响尾蛇导弹悉数钻进了火山里。下一个瞬间，火山，爆发。


    笔直的岩浆之柱从山峰顶端喷发，几乎紧紧贴着“夜影”的左侧，射向天空。狂猛的岩浆之流形成急驶米粗的一道巨柱，将紧追在“夜影”身后的SEVEN们冲散。顿时，炸裂的SEVEN碎片裹着细碎的蓝色光芒，散的一海都是，却又被浓重的炎流卷裹着，瞬间就化为乌有。一只超级生命体追的最近，被炎流撞了个正着。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啸叫，一拳轰在炎流上。炽烈的火力立即将它的右臂冲裂，断成了几截，蓝血四溅，超级生命体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它拼着最后的理智往旁一躲，才避免了被炎流焚体的下场。其余超级生命体也被这突来的变化惊呆了，停止了攻击！


    火山喷发的威力实在太大，就连它们也绝不敢直撄其锋！


    “夜影”却趁机诡异地一闪，又是几枚导弹发出，命中另一座火山。又是一道岩浆之柱喷着烈火冲天而起。


    超级生命体纷纷借助速度的优势，避开火山喷发，向“夜影”追去。但是，兰斯洛特所操纵的“夜影”速度高得就像是鬼魅一般，在火山炎流中钻避着，根本连锁定都极其困难，更不要说追上了！而导弹则不断地从它身上飞出，每一枚都准确地命中海底火山。


    当第五座火山爆发之后，整个海底已被烧成通红的一片，就连本是海底生物的SEVEN们，也极难存身，只好飞速地向外游逃。整片天空全都笼罩在火山灰中，就跟末日一样，大团大团的岩浆在空中凝结，化成黑褐色的火山石，带着浓烟砸下来，激起滔天巨浪。整片海域，蒸腾着灾难。


    SEVEN的军团遭到重创，全力逃躲着，根本无法再组织起有效的围剿。


    不知什么时候，“夜影”已消失不见了。


    玉鼎赤咬牙切齿。他知道，若是他用自己超强的力量参战，完全可以不用怕这些火山的力量，跟兰斯洛特展开一场大战。这会使兰斯洛特没有时间再去引发火山，更很可能将兰斯洛特拦下来。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何必拘泥于一场的胜利呢？我还握有两重后手呢！这场战争的胜利，迟早会是我的。”


    他猛然肃容，厉声说：“所有队伍，立即整顿！”


    超级生命体们立即整束队伍，他的话，对于SEVEN们有着无法抵抗的威严，仅仅只过了一刻钟，所有的队伍就全都整束完成。虽然兰斯洛特引起的火山喷发让他们很狼狈，但并未动摇其根本。


    玉鼎赤：“按照第三步作战计划，兵分两路，直奔格陵兰岛！”


    他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以为格陵兰岛就能拯救你们吗？错！在我的妙计之前，格陵兰岛根本不堪一击。哈哈哈哈……”


    距离SEVEN舰队七海里的远处，也受到了火山喷发的波及，整个海面都动荡着，浮冰互相碾压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突然，洋面爆起一团巨大的水花，“夜影”从海中冲向了空中。


    兰斯洛特凭着超高的技术，驾驶着大天使，躲开了SEVEN的追踪，终于成功地逃脱了。他回头望了一下，大团大团的浓烟裹着火山灰，将远处的天空完全遮蔽，不时还有火光传出，显然，火山喷发仍未完全停止。兰斯洛特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这次，他应该感激脑界。若不是脑界提供了这样的作战方案，说不定他早就在SEVEN的围攻中陨落了。也许是因为濒死的危险的刺激，这次脑界竟超出了3秒钟的界限，直接就指出了突围的关键。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这让兰斯洛特对脑界又有了新的期待——也许，它的能力并不仅仅只限于战场预言。


    他打开感应器，辨明了一下方向，向格陵兰飞去。以大天使的速度，想来他应该很快就能追上人类舰队。


    “夜影”追上人类舰队时，它的引擎声同样引起了将士们的惊愕。


    一开始，他们只是呆呆地回头，看着从冰雾中出现的大天使战机。


    “夜影”虽然残破，布满战争的伤痕，但仍基本完整。它的动力系统没有遭受丝毫创伤。熟悉的声音在公共频道响起。


    “骑士S，前来归队。”


    压抑了整整一天的欢呼声，铺天盖地响了起来。


    那些该死的怪物，没能杀得了他！


    他们的英雄，活着回来了！


    而当兰斯洛特汇报了他用海底火山挡住了SEVEN舰队时，人类的欢呼更加响亮。这是一场真正的胜利，没有牺牲！


    仿佛是默契一般，他们齐刷刷地向着“夜影”敬了个军礼。


    他们用军人的姿态，向“夜影”表达着感激与敬意。感激他为他们而牺牲，尊敬他高绝的战斗力。


    “夜影”的荧屏上闪烁了一下，显出格蕾蒂斯的头像来。


    她的嘴唇动了一下，但没有说话，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兰斯洛特知道，她还记得他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我这次能活着回来，我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叫你一声‘姐姐’？


    这是他许久以来的愿望，兰斯洛特知道，格蕾蒂斯在等着它兑现。但他突然发现，“姐姐”这个称谓，他竟然很难叫出口。


    隔了这么多年，他们已不再是那两个小孩子了。


    她不再是那个什么好玩的事情都要去做一遍的小姑娘，而他，也不再是追在她后面的小跟屁虫。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他们的世界广阔了很多，经历了很多事，甚至，还有很多误会。


    这些，都不是一句“姐姐”就能找回的。


    这让他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也许，他不应该提这样的要求，已经过去的就不该强行唤回。


    格蕾蒂斯轻声说：“兰斯，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躲迷藏躲进了壁炉里，弄的一身都是煤灰。我抱着你，你还替我擦眼泪，结果弄的我一脸都是。”


    兰斯洛特双眼突然湿润。他想不到，格蕾蒂斯竟也还记得那一幕。


    “曙光”飞过来，巨大的手伸出，按在“夜影”肩上。


    “下次，不要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你还没长到要把这么大的责任扛在自己肩头的时候。”


    兰斯洛特笑了笑：“我已经长大了。”


    格蕾蒂斯：“是的，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一直追着我的跟屁虫了。好了，说出那两个字吧，我的弟弟。”


    兰斯洛特身子一震：“格蕾蒂斯小姐……”


    格蕾蒂斯：“我已经答应过你了，所以，就不要再叫我格蕾蒂斯小姐了。在这个世上，如果真有一个人能做我的弟弟，那就只能是你。这短短的半个小时，让我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无论我做过什么，你都要原谅我，因为……”


    “我是你的姐姐啊。”


    兰斯洛特的心一颤。这就是他一直期盼的。


    他想获得力量，不是为了称王称霸，而是为了让自己在乎的人，不要在人前软弱。为了让她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考虑别人的压力。


    他做到了。


    “姐姐。”


    他仿佛回到了童年，他也看到了，格蕾蒂斯眼中的泪光。在北极的寒风中，“夜影”下意识地伸出金属手臂手，仿佛要替“曙光”擦去泪痕。但这个动作是徒劳的。屏幕上，格蕾蒂斯带着眼泪笑了起来。


    “兰斯，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笨。”


    “总有一天，我要狠狠揍玉鼎赤一顿，让他知道欺负我弟弟的代价！哼！”


    兰斯洛特也笑了，这才是他熟悉的格蕾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