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0章
3个月前 作者: 悠若清风
58、走开,坏青梅
小七的手背不知为何,整个的都肿了起来,气蛤蟆般的在烛光下发着幽幽的光。手背上那个烂掉的水泡,因为被肿起的皮肤拉紧,露出里面红红的肉,还有黄水慢慢的渗出。整个腕部和小臂都黏在纱布上,黄水和血迹浸透两层纱布还不止。
宋良卓的视线看向她的指尖,见指缝里全是血迹,一个指甲齐根折断,还露着里面粉粉的指肉,指甲周围也有半干的血渍。
宋良卓抖着手轻翻过小七的手,见到那掌心更是呼吸猛的一滞。那软软的小手早就没了原来的可爱柔软,掌肉肿着,还黏着道道血迹。
宋良卓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比之小七泡在洪水里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是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心疼。
先前他对宋母的话还有怀疑,此时看到这惨状却不得不信,更懊恼自己没能在她跑出去之时就追了出来。
林家二老看到小七的手臂都住了嘴,紫绡却叫道:“那是假的!全是假的!她根本就没烫到!她,她拿开水泼我,我才是受伤的那个,她手上的伤是假的!”
林老爷张张嘴,却没能说什么。紫绡看看二老,又转头看看宋母,快步过去就要扯掉小七手臂上垂着的白布,被宋良卓眼疾手快的一巴掌打开。
宋良卓出手又快又狠,“啪”的一声让紫绡整个手背都疼到麻木。宋良卓示意郎中裹好纱布,转头冲林老爷道:“你身为人父,能做出逼迫亲生女儿入宫之事,已是妄为人父。如今又因私心将她扔到宋府寄人篱下更是不能容忍。”
“当年”
“没有当年!”宋良卓冷冷的打断宋老爷的话,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一眼呆愣的紫绡,“别企图让我心存怜惜就给了她名分,我不会给!即使你以宋府的声誉胁迫,即使你把她扔到宋府不再管,她还是林姑娘,永远都不会变成宋少夫人。”
“二哥?”紫绡糯糯的喊了一声。
宋良卓抱起小七,垂眸道:“林姑娘有那个心力,早就能为自己找一门好姻缘,何必呢?该说的我都已说过,林姑娘好自为之!”
紫绡跑过去挡在他面前吼道:“那都是假的!二哥不是最恼恨别人骗你吗?她骗你的,她根本没有烫到,我看的清清楚楚!二哥,你要信我!她,她和你娘合伙了骗你的!”
紫绡歇斯底里,睡熟的小七抖了抖,眼睛努力半天才睁开一条缝,这微小的动作已经让她的眼睛疼的有些吃不住。小七低不可闻的哼哼,“疼,眼睛疼。”
宋良卓紧紧手臂,强忍下怒意冷冷的开口道:“紫儿,最后一次喊你紫儿,还你那些年带给我的一切。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你我之间早就再无可能。不要,太难堪吧!”
紫绡满脸眼泪的伸手去抓宋良卓的手,宋良卓面无表情的避开出了大厅。
紫绡哭喊道:“二哥,她们一起骗你的,你要信我啊!”
“林老爷!”宋母威严的声音又起,“林老爷上次二话不说愣是将自家姑娘寄放在宋府,宋府热心待客,同桌用饭,还派专人服侍,可是没亏待了她。却不想她肖想苏府少夫人的位子,使手段害宋家新媳。若是我儿媳此次断了手臂,林家姑娘就是肆意伤害官家家眷,可是要问罪的!”
林老爷气的下巴直颤,嘴张了几张才气道:“什么叫待客?这本就是你们宋府的媳妇!宋府也是有脸面的,还要这样出尔反尔不成?”
宋母嗤笑,“良卓的意思林老爷没听明白?那我再说一次,良卓媳妇本来就只有一个。两三年前,可能就是你们家的姑娘,两三年后却一定不会是你们家的姑娘。呵,林老爷是不是日子过混了?这是两三年后,不是两三年前。”
林母气的眼中含泪,颤声道:“宋夫人,我家女儿可是为了你家良卓才千辛万苦回来的,良卓娶了妻不说,你们还这般,这般……可是欺我们林家败落了,想要退了这亲事?我家紫绡为了良卓苦守三年,才熬到这般年纪,若不然何愁没人提亲?”
宋母摇摇头道:“林夫人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莫要被你家中一双儿女和枕边人蒙蔽了双眼。再者说,宁做穷家妻不做富家妾,妾与婢女无甚区别。即使宋家愿意让她进门也只能为妾,你当真愿意让她来宋府为奴为婢吗?”
林母求助的转头看向林老爷,紫绡却笑了两声道:“不管是妻是妾,我林紫绡是嫁定了!”
宋母眉头皱起,轻哼一声道:“林宋两家早无婚约,林姑娘是想嫁给谁为妻为妾?”
紫绡勾勾嘴角,“二哥若娶我,雪姨又怎能挡得住?”
宋母笑着摇头,“林姑娘一向爱做梦。”
“雪姨,若我真的进了宋家门呢?”紫绡抬着下巴道。
“那也是你的本事。”
紫绡展展衣袖,看看自己伤的不成样子的手,勾着嘴角道:“雪姨等着看就好了。”
宋母摇头,“林姑娘人品欠缺,还是先回家受受教习,等什么时候学会了做人再来与我打赌吧。”
紫绡脸颊抽搐般的抖了抖,掩嘴笑了良久。再抬头一脸笑意的开口道:“那紫绡就过些日子再来,到时候,一定好~好~侍奉婆母和相公。”
宋母爽朗的一笑,笑过一抬下巴道:“林姑娘果真是梦做多了,幻觉不断呐。我似乎一直没有答应林姑娘进门呢。即使天降红雨,不幸让林姑娘手段得逞做成了宋府的妾,那也该称呼“夫人”和“少爷”才是。”
紫绡敛了眉眼,笑笑道:“那,紫绡一定,回来侍奉夫人。”
“紫绡!”林母慌张的喝了一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紫绡,我们不用这般……”
紫绡冷冷的推开林母的手,转身出了大厅。
“送客!”宋母说过便看也不看大厅里的几人,扶着冬梅的手走了出去。
走出去一段儿冬梅才不放心的低声道:“夫人,那林家姑娘似是心地不纯呢,她若真的使什么手段怎么办?”
宋母疲惫的揉揉额角,哼道:“跳梁小丑!下次就没有这般好过了!”
小七确实是累了,这般被宋良卓一路抱回院子,又动手给她擦了脸,她竟连动都没动一下。
宋良卓搬过凳子坐在床边,盯着床上睡梦中还抽噎着吐长气的人,苦笑着摇头。
冷静下来再去看小七那裹成蚕茧的胳膊,宋良卓也只余苦笑的份了。这次他根本就不用再去看那可怖的伤,他有十分肯定,那伤,多半就是假的。
宋良卓最恼别人的欺瞒,看不得身边的人弄虚作假,可小七却让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宋良卓盯着小七看了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躺了进去,小心的扶着她的手臂,怀住她的腰叹了口气,“拿你怎么办好?”
小七夜里噩梦连连,每一次都是宋良卓挥手打过来的情境,还有,那让她一看就疼的浑身发抖的厌恶的眼神。
小七脑子里嗡嗡的响,有自己的哭喊,还有宋良卓的怒斥和温若水的哭声。梦里那个小七哭着喊,我没做,你骗我,你竟然骗我!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提亲?我不嫁,我宁愿不嫁?
混乱的争吵越来越激烈,脑子疼的快要爆开。不知为何,梦里的她就突然凶狠的扑向一侧的若水。那是要打她吧,带着绝望,然后……
小七身体一抖又惊醒过来,眼睛睁不开,却能感觉到眼泪在不停的流。
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他说:“别怕,我在呢。别哭了,眼睛要哭坏了。”
让她沉迷至今的声音啊。
小七想问问他为什么舍得打她?她都守了他两年,守的心灰意冷心生绝望,他却在那时给了她她以为再也等不到的诺言。他不知道她有多开心,抱着他送过来的纳采书高兴的一夜不合眼。
她等着他大红花轿抬进门,他掀了她的盖头就出去了,就因为那边的若水闹的厉害。他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他?若不是他多出这么一事,她也许已经忘了那两年,现在还在钱府开开心心的捉蚂蚁砸莲子,然后拉着绿柳的手逛街寻相公呢。
小七的泪又下来的,嘴唇都忍不住颤抖。
“唉,别哭了,再也不会了。我不好,再也不会了。小七不开心,我们就离开。”
有嘴唇贴过来,小七想躲开,却梦魇般的无法移动。心神挣扎间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小七不安稳的睡到午时才似死过一次般浑身酸痛的爬坐起来。
秋桐听见动静赶紧进来,笑着道:“少夫人醒啦?洗洗该让郎中换药了。”
小七眼睛依旧肿的厉害,涩涩的睁开一会儿就想掉泪。小七眯着眼睛看向秋桐,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秋桐端了润喉汤过去,扶着小七喝下才又道:“少夫人这是嗓子哑了,别担心,慢慢就好了。”
小七又张张嘴,努力半天才发出一个轻不可闻的音。小七明白,不是嗓子哑了,是失音了。她依稀记得小时候也有过,仿佛也是哭的狠了又伤风就没了声音,从那以后一家人都不舍得她哭上一哭。
不知为何,小七心里又有些酸了。
“少夫人,”秋桐麻利的给她擦了脸和脖子,笑着道:“少爷一直都在这儿守着你呢,方才去了夫人院子,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有若水姑娘,也在那边呢,可是劝了几次才没扰少夫人睡觉。”
小七眨眨眼,默不吭声的垂了头。
秋桐看看小七,柔声道:“可是没睡好?先吃些粥垫垫肚子,一会儿出去走走吧,一直躺着容易头疼。”
小七听话的下了地,安静的吃过粥,又吃了药丸,举着自己没法动弹的手张了张嘴。
秋桐的眉慢慢攒起,扶着小七的脸看了一会儿,不确定的道:“少夫人哪里不舒服?”
小七点点喉咙,又晃晃手臂,想让她把裹着的布解掉。
秋桐小心的扶着小七的手臂,招手让小丫鬟过来,附耳低声过了什么,小丫鬟慌急慌忙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宋良卓就一阵风的刮了进来,随后就是一路小跑的若水。宋良卓从秋桐手里接过小七的手臂,小七却猛地站起来退到了一边,看向若水的眼神也有了一丝戒备。
宋母随后进来,张口就问:“怎么了?嗓子怎么坏了?”
宋母抬眼看见几人的姿势也有些愣。宋良卓还微抬着手站在那里,若水也偏着头看着小七,表情有些呆愣。小七则躲在桌子另一边,尽量的将身子缩小,再缩小。
宋母又扫了一圈儿,皱眉道:“怎么了这是?”
小七似乎对宋母有了依赖,看着宋良卓慢慢的往宋母身边挪,最后干脆藏到了宋母身后不动了。
宋母疑惑的看向秋桐,秋桐看看沉着脸的宋良卓轻摇了摇头。
宋母笑了下道:“小七想我了?走吧,去娘的院子坐坐。”
小七默默的跟在宋母身边往外走。
“小七!”宋良卓带着些不安的唤了一声。
小七脚步顿了顿,却还是不回头的抬步出了院子。
她不是不想靠着他撒娇,她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靠近他她就会开心的不得了,那样的一如既往,可是他竟然打了她。她脑子一想到他当时嫌恶的眼神就疼的心里直发抖。
小七对自己说,都过去了,他现在对她真的很好。可是她就是想躲开,她甚至想逃回家去。美人娘在就好啦,最起码可以帮她出出主意。
小七脑子里乱哄哄的跟着宋母去了主院。郎中已经跟着进来了,拆了小七胳膊上的布,仔细的把一些假的皮肉和血渍清洗干净,又清理干净伤到的地方重新上了药。
小七的手背还肿着,郎中说,“这肿慢慢就下去了,少夫人别担心,不痒不痛。少夫人张嘴,老夫看看喉咙。”
宋良卓慢慢走进来,看看小七两只涂满药膏的手抿了唇。小七眼皮子连抬都没抬,听着郎中的话配合的张嘴呵气。
“喉咙里面肿了,少夫人可有过这种症状?”
小七木然的点头。
“会哑掉吗?”宋母担心的问。
“夫人放宽心,服了药到了明天就能稍微出声,慢慢就恢复了。”
“她吃不惯汤药。”宋良卓开口。
郎中为难的搓搓手,“之前开的药先停停,但是这治嗓子的药还是汤药比较好,不然可是不保证几时能好。”
郎中看看小七,笑着问道:“少夫人可能忍着些?这药不用常吃,两剂就好。”
小七再点头。
冬梅拿着药方去抓药,郎中也嘱咐了几句离开了。宋母还没见过脸上没甚表情的小七,在她的记忆里,小七自来府上,不管是羞怯、戒备、生气、开心,每天脸上都是生机勃勃。眼下这般沉静,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宋母微蹙着眉想了半天,看看一侧一直将目光锁在小七身上的宋良卓和不敢说话的若水,笑着道:“若水和雪姨先去看看小七的喜服,一会儿药好了良卓帮着喂喂。”
若水呆愣愣的跟着宋母往外走,一回头就看见紧紧跟上来的小七。若水吓的嗷的一声跳到一边,抓着门框道:“你,你到底怎么了?也不哭不笑的,你,你别吓唬人啊!”
宋母回头,疑惑的看着小七。小七垂着头没了动作。
宋母扭着头又往前走,小七赶紧跟上。宋母停下,小七就停下。只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更没有看一眼越来越不安的宋良卓。
宋母走回来拉着小七的胳膊笑笑道:“真是黏人,跟馨月小时候一模一样。得了,走,咱娘俩一起去看看。小七不知道,这次喜服是让云裳坊做的,丝线绣工都是一顶一的好,整个汝州
58、走开,坏青梅
仅此一件,呵呵,娘看着可是喜欢的紧。”
宋母回头看看无力的垂了肩的宋良卓,视线又扫过没敢跟上来的若水,嘴唇轻抿了抿心下就有了计较。
59、我们,怎么了
小七的汤药果然是喝的不顺利,可每次宋良卓想亲手去喂,小七就闭嘴垂头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宋良卓叹口气站到门口,看着她喝了又吐吐了再喝,最后是宋母捏着她的鼻子灌了进去,随即又放了姜片在她嘴里,托着她的下巴死活不松手。
他看着她的脖子痉挛般的抽动,心下疼做一团。
他一定是做错了什么,在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宋母让秋桐服侍小七上了床,自己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等小七迷迷糊糊的又睡着才领着一直没说过话的若水去了隔壁房间。
宋良卓坐在桌边看着面朝里睡下的人,脚下不受控制的又挪了过去。宋良卓跪趴在床头看着小七的后脑勺有些愣神,在他的记忆里,她表达不满的方式就只有撅嘴、翻眼睛、腹诽和在心底把对手一阵整治。不管是哪样,都是生动可爱的,这么安静又浑身散发着哀伤的她,让他无措又心疼。
“小七在气什么?”宋良卓喃喃开口,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宋母很直接,进了隔间就问道:“良卓因为你打了小七?”
若水眨眨眼,磨蹭了半天才点点头,随即又补充道:“我向小七道过歉了,她后来说不介意,还送了我簪花。”
宋母叹口气,“为什么打她?”
若水小心的瞄瞄盯着桌子一角的宋母,嗫嚅道:“我,我跑去通许找卓哥哥,闹,闹了他的礼堂,又装病缠着卓哥哥没让他去洞房。”
若水又瞄了瞄宋母,怯怯的咽了口唾沫,“第二天,我约小七去井边,然后,呃,就“扑通”,一声了。卓哥哥就很生气……”
“她推你下去的?”宋母声音隐隐带着怒气。
若水嘴一扁哭道:“不是,雪姨,那时候卓哥哥不去洞房她都笑的柔柔的,我觉得她和那个紫绡一样,都是假的感情,我怕她又伤了卓哥哥,我想把她赶走,呜呜……”
宋母气恼的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哭什么?然后你就自己跳下去了?良卓呢?他怎么会随意打人?”
若水哭着往前蹭了蹭,怯怯的拽拽宋母的衣角,抽抽搭搭的道:“雪姨,姨不知道。她,她那时候可不讲理了,卓哥哥就只瞪了她一小眼她就哭了。卓哥哥就只是说了一小句让她道歉,她就喊着骂卓哥哥骗她,说卓哥哥当了清官却骗她一个小姑娘,说她不要嫁要退婚。她骂了好多呢,还越骂越凶,院子里的人都看着呢,卓哥哥气的手都抖了。后来,后来她就猛地扑过来要打我,她,她眼睛像要出血了……我害怕。卓哥哥,卓哥哥就,就甩了她一巴掌。”
宋母叹口气,“后来呢?”
“卓哥哥没用多大力气,真的,可小七跌倒了。她没摔伤,我看着她睁着眼看着卓哥哥好大一会儿,然后还笑了一下才闭上眼睛的。卓哥哥还抱着她回屋请了郎中,卓哥哥当时还给她揉头了,揉了好半天,等郎中说过没事才去了书房。她睡了一觉就和我和好了,还说不记得之前了,要把卓哥哥让给我。”
“真不记得了?”
若水已经自动的停了哭,拽着宋母的袖子坐到一侧,想了下道:“好像是不记得了,后来她带我出去玩,都找不到地方呢,还得绿柳领着。”
若水晃晃宋母的袖子,“雪姨,小七怎么了?魔症了似的。她那后来人就变得很好了,也不那么笑的像那个紫绡一样欠抽了。想笑就咧着嘴笑,要么就耸着肩得瑟。”
若水皱皱鼻子,“一点儿都不淑女。不过雪姨,小七人很好的,她说带我出去玩儿,还让我钓她的小锦鲤,我那时候就决定喜欢她了。”
宋母叹口气,拍拍若水的手道:“这几天就住在雪姨这里吧,多逗逗小七,等她过了这个心坎儿就好了。”
走了林紫绡,宋府的气氛并没有好转,反而愈见压抑。小七突然不能开口说话,膳厅里就显得安静了许多。
宋母饭间试着拿话去引小七换个表情,可惜小七一直垂着眼皮,最多也就是点点头。若水蹭在小七身边不时的捣捣她的胳膊,本有很多事要和她说,奈何小七一点反映都不给,若水泄气的闷头吃饭。
小七因着两只手都成缠了布,只能握着勺子舀饭吃。宋良卓很想亲自喂她,想着她白日里的抗拒只能作罢。
宋良卓一直留意着小七,惦记着她嗓子不舒服,只捡着清淡滑软的菜夹到她碗里,见她舀着吃了就得寸进尺的直接夹到她勺子里。宋良卓貌似随意的看着她,在她吃下勺子里的菜时心底还是偷偷松了口气。
宋良卓微勾嘴角的动作虽小,还是没逃过宋母的眼睛。宋母心底暗自叹气,想自己这儿子从来都是温雅的,怎么也做不出打人的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那时候一定是对小七已经有了感觉才要求比旁人都更高些,但终究是不够爱,才会打了那么一巴掌。若是真的不喜欢,以他的个性根本就不会娶,哪怕是真的急着用银又用刀架着他的脖子也不会娶。
宋母暗自摇头,这儿子怎么蠢到拿借银为借口提亲了呢?若是较起真儿来,只这一条就够小七吃味一辈子的了。果真是越来越蠢,颇得老爷子真传呐!
宋良卓等小七吃好,笑着笑伸出手道:“回吧,走动一下就该吃药了。”
小七看看宋良卓伸过来的手,指节分明,修长又略带粗糙。那掌心的茧子还是在通许的时候磨出来的呢吧,牵着她的时候就让她好安心。可是他对她到底有几分真?
小七皱眉,微摇摇头看向宋母。
宋母笑了笑道:“良卓为你担心一整天了,早些回去吧。”
小七看着宋母起身,也赶紧站起来。宋母转转眼珠走到膳厅门口,果真就见小七撵了上去。宋母快她也快,宋母慢她也慢。
宋母回头看看立在膳厅里的儿子,叹口气拉着小七往外走,抱怨道:“你撵着我怎么办啊?不能跟着我和你爹挤一张床吧?良卓他是真担心你,你没见他一顿饭就只顾着盯着你吃,几乎就没动筷?之前他不好,娘想法子罚他好不好?”
小七干脆把小脸往宋母袖子里一埋,贴着她的胳膊跟着往前走。
“好啦好啦,且收留你一晚。你说你,有疼你的相公给你暖被窝,和我一个老太婆挤一起做什么?待会儿睡不着可没人和你聊天啊,我是折腾坏了,得好好补补觉。”
宋母还真有预见能力,小七果真是睡不着了。之前不是趴在宋良卓身上就是哈皮狗般的缩在他怀里,睡不着时还有人哄着拍着聊天,突然一个人钻冷被窝还真就有些不适应。
小七眨眨眼看着床幔顶,听着身边宋母轻浅的呼吸声,回想着和宋良卓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努力想着他对自己的好,可是那带着嫌恶的眼神,就像一根钉子牢牢地钉在她心口,只要她忆起就疼得想要放声大哭。
小七翻了个身,将裹的不像样子的手放在嘴边,又吮上大拇指。她好像好久没有这动作,紧张,孤单,或者是轻微的伤心时都会这样。小七闭着眼皱眉又吮了一会儿,最后“吧唧”一口抽了出来。小七习惯性的往宋良卓胸口抹,比划了半天什么也没碰到。
小七睁开眼,伸直手摸摸冰冷的墙壁,嘴一咧就又有些伤心。小七委屈的抽搭,宋母微微睁了眼,却一句话也没说。
小七抽搭了半天,裹紧被子闭了眼。宋母等小七睡熟才困顿的打了个哈欠。门外有低低的说话声,接着冬梅轻手轻脚的走过来,看看床上的两人,掖掖被角轻轻的放下床幔。
宋母闭着眼睛低声道:“什么事?”
“是少爷,一直站在院子外面看月亮,方才丫鬟进来说了一句,问用不用告诉少夫人。”
宋母嗯了一声,“都早些睡,让他看去吧。”
冬梅答应着轻手轻脚的去了外间,宋母确实再也没有精力,困顿的翻了个身也睡去了。
小七醒来似乎又活了过来,虽不能说话,但脸上却有了笑,虽只是偶尔笑一笑,还是让宋良卓惊喜不已。
不过小七还躲着他,这一点没变。好在小七又开始开心的跟着秋桐学刺绣。不过现在的刺绣,是秋桐绣她看着。
小七偶尔也看看诗词,只是那件喜服到现在也不愿意去穿上一穿。
已经过了三天了,小七却一句话也没说过,被宋母逼得急了就扁着嘴呆坐着不动。郎中来了几次,一再表明已经好了,可惜小七不愿开口,谁也没办法。
小七和若水的关系慢慢的又好了,小七虽然不说话,但在若水独自唠叨的时候偶尔也会点头或是跟着笑笑。若水之前就是有备而来的,带着一把小匕首和一条铁链子。那是她专门寻来吓唬紫绡的东西,却不想她来了那个人却走了。
但为了表示一下对小七的绝对拥护,若水还是在她愿意和她玩之后,在小七坐在莲花池边用已经拆了布到处都是血痂的双手砸莲子时炫耀了一番。
宋良卓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出去过,小七却从来不在他身边呆。晚上跟着宋母睡,吃完饭就跑出去,或看看书或跑到莲花池边砸莲子。
这日温明轩与刘恒之也来了宋府。刘恒之一进门就看出了宋良卓的不对劲。人还是那个人,比之在通许见到时更显憔悴。刘恒之何等精明,在宋良卓心不在焉的领着他们在这冷风呼呼的初冬坐到这四面漏风的凉亭时,就知道了他和小七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刘恒之探头看看对面背对着他们不知在做什么的小人儿,又瞄一眼正对着他们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的若水,笑了笑道:“良卓兄可是遇见什么难处了?说不定小弟能帮上忙。”
宋良卓摇头,视线却不知觉的飘到小七身上。她已经整整三天没开口了,也有三天没让他碰过了,哪怕是牵牵手也好。他想看她手上的伤,想问她是不是很疼,想看她猫一样缩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可她每次都躲得比兔子还快。
他也问过母亲,母亲说要他慢慢想。他日日夜夜的想,依稀猜出是什么事,但却更没有勇气去提起。他有些怕她问,问他那时是不是不喜欢她?
她之前问过,他或是不答或是笑笑不语,现在却不敢再那样敷衍。宋良卓不确定他若是说是,会带来什么结果?如果她突然消失不见了呢?如果她写一封休书休了他呢?他知道,她能做出那种让他恨得牙痒痒又发作不得的事情。
宋良卓的视线又飘了过去,看着她缩成一团的背影,又是一阵心疼。
“良卓兄,嫂夫人可不像是个记仇的人。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了,听若水说她三天都没说话了?”
宋良卓收回视线,苦笑着摇头,转言道:“难得我们三人又聚齐了,中午可要聚聚?”
刘恒之挑着眉道:“出去吃?”
“在家里。”宋良卓敛了眉眼。
刘恒之挑着眉笑,“嫂夫人倒是有法子,让你这般小心翼翼了。”
温明轩扫一眼刘恒之,“良卓,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才好。弟妹不是能揣摩别人心思的人,你一个人闷着,她总不会知道你想些什么。”
刘恒之怪笑了声道:“对啊,不像明轩兄家里的那位嫂嫂,明轩兄一个眼神,她都能看出深意来。”
刘恒之点点额角,“嫂夫人和若水一样,这儿不够用。”
宋良卓轻笑了一声摇摇头。
“所以啊,有什么都得直说。略微一转花样儿,若水那小脑袋瓜子就转不过来,啧啧,倒是好哄的紧。”
刘恒之还没“啧”完,被温明轩不带感情的一眼扫的憋了回去。
若水正甩着手里的铁链子炫耀,因着小七真心和她和好,很是兴奋的嚷嚷道:“小七,我给你那个坏青梅准备的,不想她却走了。你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吗?”
若水甩的链子“嗖嗖”作响,吓的一旁秋桐高声道:“若水姑娘快停下,伤着自己个儿了。”
秋桐话音刚落,那铁链子果真就绕上若水的脖子。速度不快,也算不得疼。若水一面咳嗽一面解下来,干笑两声道:“嘿嘿,这是给坏青梅做榜样,让她知道打狗链的厉害。”
小七舔舔手里的干莲子,眨眨眼疑惑的看向若水。
若水得意的抬抬下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在书上看到的,这链子可以缠着人的,力道大的话还能把人打飞。还有一招叫“刀头舔血”,吓人和管用的。有一段写的就是一个弱书生被坏人堵截,弱书生直接舔了舔大刀,再用中指弹了弹刀背,“铛铛”两声,就吓的坏人屁滚尿流了。”
若水晃晃手里的匕首,拔出来对着太阳晃了晃,小七被反射的光线刺得眯了下眼睛。
秋桐忙道:“若水小姐可不敢乱学,刀可是不长眼睛的。”
若水不在意的扬扬下巴,她不禁在书上看过,还在街上看到过呢。也是个姑娘,扎着麻花辫,辫子往脖子上一绕,伸舌头就舔了舔刀刃,惹得看客一阵叫好声。
若水看看匕首,又寻了看着舒服的一面,献宝儿似的笑道:“那个坏青梅要是在的话,我就这么一舔……”
若水确实舔了,可是舔了以后后半句就没说出来。若水觉得舌头上一麻,接着就是火辣辣的痛。
若水吐着舌头看小七,见她莲子也忘了啃,瞪大眼睛看着她,她身后的秋桐则是大张着嘴巴,眼睛也睁得溜圆。若水眨眨眼,忽然手上就有些温热,若水低头,看见手背上的一点腥红,接着又是一滴下来,吓的哈喇子都忘了吸溜,喉咙一紧就是一声惨叫。
刘恒之在她耍刀时就绕着莲花池跑了过来,若水叫声刚落,刘恒之已经
59、我们,怎么了
一拍屁股快马加鞭的窜了过来,紧张的搂着她喊道:“哎哟,我滴笨媳妇儿诶,怎么往自己舌头上划刀子诶!”
若水哧溜哧溜的猛吸口水,委屈的吐着舌头求助般的看向刘恒之。刘恒之细看了看,松了口气道:“笨媳妇儿,你一招呼我不就过来了,在我舌头上比划多省事儿啊,还有个准头。”
秋桐已经回了神,看看走过来的宋良卓,和回了神又闷头敲莲子的小七轻轻叹了口气。
60、我们,怎么了
若水被刘恒之连搂带抱的拖去后院儿看舌头去了,温明轩看看目光锁在小七身上再也挪不开的宋良卓,摇摇头也离开了。秋桐将手里的披风递给宋良卓,笑着道:“奴婢刚想起来少夫人的润喉汤还在火上炖着,奴婢得去看看。”
宋良卓接过披风,默了良久走过去,抱起一直蹲在地上的小七放到一侧的石凳上。看一眼她手里攥着的石头,转身又把已经烂吧的不成样子的干莲蓬捡过去,坐在小七对面,一声不吭的拿过小七手里的石头开始慢慢砸莲子。
宋良卓闷不吭声的砸了半天,等到砸无可砸,将手边一小堆儿白莲子递过去。小七抬眼看看宋良卓,小手一并伸过手去。
只是这一伸就没能缩回去。宋良卓将莲子放到她血痂点点的手里,一双大手包裹住她的,直直的看着小七柔声道:“气什么?”
气什么?小七静默了三天,现在连自己也不知道气什么了。
婆婆娘说,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心境。婆婆娘又说,心里有气可以发一发,但是也要学着信任他,学着与他平肩站在一起。婆婆娘还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容忍他做过的错事,遇见她是他的福气。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那般包容她的任性,他真心待她,何尝不是她的幸运?
那就是说他也幸运她也幸运了,小七纠结。
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想见到美妇人娘了。若是美妇人娘在,一定能和她好好说说话,一条一条拿出来分析,然后再给她一个结论,而不是像婆婆娘,不做总结,只提点一下让她自己去想。
小七有些神游。宋良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抚着她的脸颊道:“我知你气什么,当初,当初……唉,我不对。我以为,这么久了,你会懂得。”
小七拨开宋良卓的手继续想事情。宋良卓抿紧唇,默了片刻直接抱起小七坐下,将小七放在自己腿上紧紧的环住。宋良卓埋头在她发间,有些贪婪的嗅着多日不曾触碰到的让他心安的淡淡香气。
小七想,也许就像这黑球球,那层丑巴巴的壳总要有一个人砸掉才能看见里面白白的肉。他对她的感情算不算这黑球球?
之前的不好就是那层壳,要不要去看看那内里的洁白,石头就攥在她小七的手里。过程虽然吃力,但是她若砸开了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他们之间的这个黑球球还不是一般的黑球球,带着刺儿的,比之这些更难砸啊。还有一种可能,砸开了却发现里面是个坏掉的莲子怎么办呢?
美妇人若在的话一定会告诉她,不管好坏都砸了。若是好的就装进荷包扎结实喽,不好的就直接砸个稀烂喂王八去。
可惜就小七的小脑瓜子而言,这一通类比已经让她耗光了精气神儿,自然总结不出最后那么一句。
小七捏着半拉莲子又嗑掉一小角,抬眼看过去,却没见宋良卓的身影。小七失望的挪挪屁股,觉得挺软又顿了两下,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腰在别人手臂里箍着呢。
小七侧脸看看趴在她肩头的宋良卓,这般一转头就差点蹭上他的嘴唇。小七往一侧撤撤身子,看着宋良卓微垂着眼皮有些不解。他也不开心了吗?
“小七。”那紧紧抿着的唇张了张,带着些微祈求的开口,“能不能,能不能,不生气了?”
小七眨眨眼,长长的吐了口气,哑着嗓子道:“我想回家。”
这是小七事后第一次开口,不管说的内容是什么,都让宋良卓欣喜不已。宋良卓紧张的紧紧拳头,笑着道:“好,办了婚事就回去。”
可是她不想办婚事了,她想先回去找美人娘商量清楚。小七这么想的,但忍了忍还是没说。婆婆娘每天都对她说关于婚礼的事情,她知道,婆婆娘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那么一天。婆婆娘对她那么好,她若忽然跑了婆婆娘怎么办?
小七安静的窝在宋良卓怀里又闭了嘴。宋良卓也不再说什么,就这般搂着她心底就异常满足。
小七依旧黏着宋母,这晚也还是歇在宋母处。有时候念头就像一条蛇,一旦探出一个头,它就会不受控制的可劲儿往外冒。
小七回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虽然心里不想给宋母添麻烦,可是就是管不住脚步,每天都在大院门口磨蹭。
若水很豪爽的负伤也坚持陪着小七,只不过刘恒之发话了,再拿武器在自己身上比划就还用纱布缠着她的舌头。若水想想那半天被他捆成蚕宝宝的舌头,很没骨气的连连答应了。
若水还有些大舌头,为了防止舌头和上颚的摩擦也尽量少说话。她见小七的活动地点从莲花池变成前院的大门附近,很聪明的大着舌头问:“想出去玩儿?唔,我带你去听戏?据唆,呃,今天唱的是我那天说的那出。”
哪出?刀头舔血?一侧的秋桐皱了眉,她怎么就没听过这种无厘头的戏?
小七的眸子终于亮了亮,咧嘴笑了笑吐了个字,“好。”
一个字,就填补了若水陪护数天都无成果的失落。若水开心的拉着小七往外走,嚷嚷道:“你可算说话了,哎哟,嘶~~我还怕卓哥哥娶个小哑巴嗫。”
秋桐慌忙跟上,“都这个时辰了,少夫人出去的话还是向夫人说一声,派个小厮跟着才好。”
若水无所谓的甩甩手,“刘恒之在那边有酒楼,我们累了就直接去找他。”
秋桐无法,吩咐了守院几句赶忙追了出去。
汝州的街道小七真的是第一次走,想起来,自从她进了宋府都还没上过街呢,真是稀罕!小七一出宋府,看着蓝蓝的天,合抱粗的古树下玩闹的孩子,心里的纠结竟然一瞬间就淡了许多。
若水牵着小七的手晃晃悠悠的沿着街道走,一拐两拐就到了闹市。若水指着街道尽头道:“从这里往前走,再拐个弯就到府衙了,现在卓哥哥估计就在那儿嗫。嘶~~”
若水吸吸凉气,吐吐舌头道:“咱俩去喝点凉茶吧,我舌头又疼了。”
小七看看若水的模样,皱皱鼻子捂着嘴笑。
“哎你想笑就笑呗,捂着嘴干嘛呀,又不缺门牙!”若水嘟囔。
小七拿开手先抿着嘴笑,看的若水嘴角一抽一抽的。小七那笑却慢慢变的开朗起来,从刚开始的露两颗牙到最后的咧着嘴大笑。若水被笑的一愣一愣的,最后也开心的跟着笑起来。
俩人傻叽叽的对着咧嘴笑了半天,突然一碰巴掌都停了笑。若水眨眨眼睛神秘兮兮的低声道:“咱去刘恒之哪儿混吃的吧,不要银子的。”
小七眨眨眼睛凑过头去也低声道:“有没有说书的?”
“让刘恒之说呗,嘶~~他说的也可好听嗫。”
“我想听说书,刚吃过中饭又不饿。”小七拉着若水去找大茶馆儿,秋桐舒了口气也赶忙跟上。
茶馆儿挺多,说书的却没有。若水和小七一连进了好几家,却都是唱曲儿的,最后不得不随意找了一家进去,坐在门口的位子听着曲儿歇脚。
小七眼睛乱瞄,嘟着嘴道:“怎么会没有说书的呢?”
秋桐抿唇笑笑道:“大点儿的酒楼里有专场,都是有名的先生讲史话。秋桐听夫人说过,还陪夫人过来听过,不过好像不是每天都有。”
茶博士拎着铜壶,端着茶碗走过来,玩杂耍般的把碗搁在胳膊上,小七还没来的急阻止就已经连冲了三次。
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人却一笑道:“三位姑娘慢用。”
若水最先反应过来,激动的拍着手掌道:“好尼(厉)害好尼害,比说书的还尼害。”
小七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气,皱巴着脸去看他的胳膊,见那袖子干干净净,一点水渍都没有,由衷的感叹道:“好厉害啊。”
茶博士笑着道:“姑娘想听说书?不远的酒楼倒是有场子,不过都是上半晌才有。街头有个老丐,也是说书的能手,他那场不定时,心情好了就说一场,姑娘若是不嫌弃又兼运气好,说不定能碰上。”
茶博士说完就提着长嘴儿铜壶招呼别的客人去了,留下三个姑娘无限佩服的大眼瞪小眼。不远处桌边的男子则惊讶的看着这边暗自摇头。
小七的运气向来都是好的。三人喝过茶晃到街头时就看见一棵老槐书下坐着的灰胡子老头,里三圈是排腿坐在地上的大大小小的孩子,外面那圈就是或蹲或站的成年人。
秋桐看看天色,嘱咐小七和若水不要乱走,自己退回去雇马车。
老乞丐讲的是一个人尽皆知的故事——牛郎织女,眼下正吃着听客递过去的包子,却还能口齿清晰的问,“你们说,那牛郎算不算君子?”
“他本来就不是君子,一个牵牛郎而已。”
小七身后有人说话,声音挺熟悉。
“诶?”老乞丐捋着胡子看一眼开口说话的人,仔细的看了片刻道:“看面相,这位乃是极富贵之人,呵呵,请细说。”
小七回头,对上男子的目光愣了愣。男子冲她笑了笑道:“很简单,从古至今,君子不过指这么几类——君主、才德出众之人、有妇之夫。牵牛郎,天帝手下的一小卒,无德无才,还害织女被罚回天河东,怎么能称为君子?”
小七愣愣的眨眨眼,转眼又看向老乞丐。老乞丐笑着吃掉包子,“这位公子,我也说这牛郎不是君子,是君子的话就该知道织女织天衣的不易,该知道若是让织女荒废纺织带来的后果。老朽倒是怀疑,他是个好吃懒做的汉子,偷了织女的天衣布去换了酒钱。不然两人再恩爱,也该有时间织布才是。”
老乞丐咋舌,“唉,人心难测啊。若是那样,这天帝下令倒是救了织女,省的一直被祸害下去。”
老乞丐似乎吃饱喝好了,打了个饱嗝起身拍拍屁股就晃走了。
诶?小七眨眨眼睛,这都还没听呢,怎么就走了?
小孩子们笑闹着跑开了,小七从小孩子嘴里才听出来,老乞丐之前讲的是上古神兽。好可惜,小七直皱鼻子。
人散的差不多,秋桐还没回来。小七牵着若水的手站在原地等着,男子也淡笑着站着。
若水频频看向男子,低声对小七道:“这人怎么在这也能看到?”
小七也瞄一眼男子,视线还没收回就见男子笑着道:“小七怎么来汝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