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给弟弟洗脑

    顾云苏仿佛撞鬼，往后一蹦三米远。


    “我好得很！”她嚷嚷。


    反应之大，连李言那张扑克脸都隐隐透出一丝吃惊来。


    而话一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反应过度，有点儿尴尬地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又说：“我没事。”


    李言便点点头，干脆利落地回了房间关上门，没带出一点儿留恋。


    徒留顾云苏一个人站在过道里，反省自己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太会自作多情。


    但她想想头先那些蛛丝马迹，心里还是不踏实。


    这李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云苏琢磨男朋友、琢磨亲妈、琢磨后爸，她不想现在又要添一个弟弟让她再愁白了头。


    瞧瞧她最近，不过两天，双眼皮都耷拉了，不是累丑又是什么！


    美女哪能有烦恼！


    另一方面，她也想过了，很多事就是拖延坏的，你以为是把事情往后拖一拖，实际上却是把事情往失败的方向送了送。她作为一个拖延症患者可太知道了，好事变坏，坏事变灾难，总之十有八九要完蛋。


    更何况感情这种事，越埋越深，越久越牢，若李言对她真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小情绪，那现在也是最方便扼杀在摇篮里的时候。


    小火苗此时不扑更待何时！再烧可就燎原了！她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握了握拳头，也不管时间了，又敲敲李言的门。


    已是深夜11点半，顾云苏一天到晚想的太多，思路都有点儿不清晰了。


    没关系，我相信我的逻辑！她心里说。


    脑子：不，你不信。


    李言没拦着她进屋，但俩人面面相觑了两分钟，顾云苏抠脚抠手抠嘴唇，把能做的忸怩事全做完了，也没讲出一句有用的。


    到后来沉默如李言也不沉默了，主动问：“你有什么事？”


    “我……”顾云苏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你……”


    一番话讲的不是很成功哈。


    李言：……


    顾云苏看着李言神情，心说她都能把李言搞无语，瞧把她能的！


    但过去跟李言对话得不到回应令人憋闷，也不及现在有话讲不出的憋闷的千分之一，小顾同志是个直肠子，这么心惊胆战、左右为难，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她就像是个被憋大的河豚，是要爆炸的。


    小顾同志很苦恼。


    人被逼到一定程度，通常只有两个下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顾云苏选择活下去。


    所以她不管不顾，决定把尴尬留给对方。


    她直愣愣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李言：……


    李言的脸，以他能达到的最夸张扭曲的程度，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头、抿了抿嘴。


    顾云苏一刻都没错眼珠，就这么盯着对方，生怕忽略掉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结果还是大失所望：这哪能看出什么态度来啊。


    她又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给个痛快话！”


    搞得像是她求他喜欢似的。惯的他毛病。


    李言终于点了点头。


    你看吧，就说她猜的没错吧。


    但这时候，顾云苏早因为失去了耐心而变得毫不在乎，万事开头难，窗户纸一旦捅破，心理负担就少了不少。


    她打量着对方，又说：“我问的可不是家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李言微低了头：“我知道。”


    少年人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的？


    顾云苏绞尽脑汁，试图回忆起自己十年前的爱情故事。


    记忆里，那个跟自己表白的男孩儿也是这么低着头，不敢看她，可他的神情却明显得多，眼睛眨巴眨的，像进了沙子，嘴也不好使起来，突然就犯了口吃。顾云苏根本就看不见他的脸，也听不清他含含糊糊的话，可她却能明确地了解对方的意思，因为能看到他红透了的、好像也跟着害羞卷起来的耳朵。


    可这个弟弟如此淡定的模样，怎么看也没有一点儿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的样子啊？


    “确定吗？”顾云苏又问。


    李言抬头看看她：“确定什么？确定我喜欢你，还是确定我知道？”


    顾云苏如果说她根本没理解对方说的什么意思，会不会显得她智商很低的样子？


    但她也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被牵扯掉注意力。


    也不知道为啥，她看着对方这冷静的样子，忽然萌生出一种“他搞错了！”的念头，并由此产生一种“我还有救！”的希望来。


    李言这么缺爱的孩子，突然有人关心他在意他，对象还风华正茂、秀外慧中的，会误会自己的感觉也很有可能嘛！


    一瞬间突然兴奋。


    她问起来：“你怎么知道你喜欢我的？”


    李言：“这需要知道吗？”


    顾云苏：“不需要吗？你总得有某个瞬间突然意识到，你喜欢我吧？”


    李言稍稍歪了头想了想：“不知道，也许是某次你碰到我。”


    顾云苏脑袋里闪回出她跟人家“动手动脚”的画面，悔恨不已地想，作孽啊！百密一疏啊！平常那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偏偏对所谓家人不设防，这下坏事了吧！


    嘴上还循循善诱：“我碰到你，然后呢？你什么反应让你觉得你喜欢我？”


    “会心跳……也会不好意思。”


    “还有呢？”


    “还会……期待。”


    苍天啊这对话真的很不对劲儿。


    顾云苏捂着额角赶紧抬手，示意对方停止阐述，问题虽然是她问的，但答案她真的不想听。


    她又换了个方向，问：“你交过女朋友吗？”


    李言摇了摇头。


    那顾云苏可就放心了。


    她现在有了个思路，准备仗着人家小伙子经验少，一通胡诌。


    她就说：“所以你分不清喜欢和冲动也是正常的。”


    李言好奇地抬头看向了她。


    顾云苏：“不信我们再捋捋。除了我碰到你的时候，你还有什么时候觉得喜欢我？”


    李言又歪头想了想，反问回来：“可是意识到自己喜欢了，不就会一直喜欢吗？还会在意具体的时候吗？”


    小伙子思路还挺清晰。


    但顾云苏不怕，顾云苏是逻辑之王。


    她不细追究，又换了个问题：“好，那你说说，你想跟我在一起吗？一辈子那种。”没等对方回答又补充，“可不是现在这样，真要是情侣之间在一起，吵架、冷战、单方面数落，我真凶起来你见过吗？可比跟我妈凶十倍。你衣服叠不好，碗筷不知道洗，垃圾也不倒，我看你是我弟弟容忍你，但真要是我男朋友我可不接受，必定天天骂你。”


    李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顾云苏察言观色，再接再厉：“你想在屋里打会儿游戏？做梦！给我去做饭做家务。除了我有事要忙的时候，你别想有自己的时间和自由，你在干嘛跟谁讲话要去哪儿，24小时毫无隐私。”


    李言：……


    顾云苏：“而且大概率你爸和我妈会想尽办法拆散，你还要努力对抗，承受他们不停在你耳边责骂。就说是还有些好事吧，但你愿意为了这些去换以上种种吗？这可不是一天两天，你就说，你想要这样跟我绑定一辈子吗？”


    李言终于，露出了一丝嫌弃的表情。


    这表情几乎是顾云苏从认识李言以来，对方表现出的最生动的样子，以至于顾云苏在欣慰的同时，也十分受伤。


    过分了啊，怎么着，想起跟她过一辈子也不能这么嫌弃吧？


    但她面子上还是很豁达、很世外高人地说：“如果有一点困难你就不想跟这个人在一起了，那你就不是喜欢，是冲动。”


    顾云苏这套话说的就是信口开河，是非对错连脑子都没过，她就是想给弟弟洗脑，甭管对方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反正他以为自己是误会了就行。


    而且看他这反应，他这感情……退一万步讲就算真喜欢，也真是不太深厚哈。


    顾云苏无比庆幸自己没把事情拖延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再解决，一时恨不得给自己一朵小红花：好样的顾云苏！


    但与此同时，话一出口，她却被自己激了一下：那她对徐文彬是怎样的呢？如果说即使想到往后种种困难，她还是想和对方在一起的话，那是不是说她就是太喜欢对方了？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喜欢，她又该不该不顾一切自我设定，接受对方的求婚呢？


    成年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


    或者说，一旦涉及婚姻、涉及家庭，好像所有事都变得复杂了起来，就说近来她的种种烦恼，有哪样又不是跟“家”有关？


    个人理想在这些问题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哈。


    这个传说中的避风港，本来应该给人以无限安慰，但当它内里破败不堪、问题重重，一丝风吹草动都会使它摇摇欲坠。于是打破它、重建它，每个人都在为了它的安危妥协、背负着辛苦。


    可我们还在这样努力着，为什么呢？


    ……


    思绪在一瞬间又跑向很远，顾云苏回过神来的时候，李言都已经整理好心情，准备发言了。


    就听见他说：“好吧，我不确定。”


    顾云苏再一次获得了洗脑活动的胜利。


    这时候，也不需要再强调什么了，填鸭式教育只会使人失去思考的能力。


    看看，以她顾云苏的能力，哪里着火就扑哪里，解决问题soeasy。


    她点点头，摆出长姐的姿态：“等你以后经验多了，就不会搞错了。”


    然后她站起来，作告辞状：“别想太多，这件事就此翻篇吧！”


    李言点了点头。


    而顾云苏觉得，至少今天，她能睡个好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