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求婚失败之后

    男人真的很冲动。


    “结婚”这两个字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讲出口来？


    结婚之后，日渐消失的爱情、合住的烦恼、该旅行的责任和义务都想清楚了吗？


    即使这么困难重重也有信心不退缩吗？


    顾云苏不信。


    她不是没幻想过自己的婚礼。


    音乐响起之后，她穿着圣洁的白纱裙，在亲友的祝福中一步步走向爱人，走向她的happyending。


    童话故事里不都写了吗，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是挺美好的，她也承认，甚至年纪大了承受过太多生活的苦，她已经经不起悲剧了，连看电影也只挑爱情喜剧看，男女主角打打闹闹都好，反正最后都能天荒地老。


    可现实不是童话故事。


    她也不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


    童话故事可以戛然而止，但他们两个大活人总不能一迈入婚姻就像张照片一样停在原地不动了吧。


    那之后包含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的日常，会如幻想中一般安然无事、万事顺遂吗？


    顾云苏没觉得有困难就要躲，她只是在强调在这种不宜后悔的人生大事上，冲动真的是魔鬼。


    更何况，哪有人求婚求的这么随便的？


    这让她日后如何回忆？如何跟别人炫耀？


    “没有任何影像能留念，因为我们那时候都没穿衣服。”


    浪漫吗？


    顾云苏的笑容僵住了。


    她退出徐文彬的怀抱，很认真地问：“你想跟我结婚？”


    徐文彬失笑：“不然我是想跟你分手才问的吗？”


    也没准，顾云苏在心里想，对她这种恐婚患者来说，听见这问题的瞬间就想跑路了。


    “可是……”她考虑着措辞，“你为什么会想要跟我结婚呢？”


    “因为我喜欢你？想跟你组建一个我们自己的家？”徐文彬有点儿莫名，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知道你觉得突然，我也没说要现在就结婚啊。但我想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并且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就是你想现在就把日子定下来，接下来就是准备呗？”


    “或者至少我们可以先订婚，然后再选一个让你觉得能够接受的日子，你觉得呢？”


    顾云苏觉得徐文彬有病。


    她现在知道了，这人哪哪儿都好，结果是个结婚狂。


    俩人才认识多长时间啊？她连他生日都没记住，现在就说要结婚了？


    这简直是绑架。


    她转身捞起地毯上的衬衣套上，坐起来，打开台灯。


    “你为什么要结婚？不是跟我，就是你为什么会想要结婚，你想在婚姻中得到什么？”她问。


    到这种程度，徐文彬就是再想装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装不下去了。


    他也坐起来，斜侧着身，靠到沙发背上，有一点控制不住地沉下脸：“所以你不愿意，是不是？”


    “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顾云苏回答。


    好在徐文彬还愿意沟通。


    徐文彬：“我不想再自己一个人，我想要自己的家，我想要疼爱我的老婆，但也得到她的支持，想要有孩子，一个或两个，我们一家人互相依靠，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可以逗留的地方。”他抬眼看向顾云苏，带一点受伤问，“这很奇怪吗？”


    不奇怪，当然不。


    顾云苏知道自己才是奇怪的那一个。


    这样的夜里，床前鹅黄色的小灯发着光亮，像是暖炉，让人忍不住就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


    徐文彬的话戳到了她那颗恐惧漂泊的心，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多想要有一个不变的港湾。


    可她依旧不确定，这个人一定是他。


    是很喜欢他没错，可这种喜欢就永远不会消失吗？又或者，他这时候信誓旦旦，谁又能保证在把她“骗”进圈套之后，他就不反悔退出呢？


    害怕失去的恐惧大过对幸福的渴望，她不能把自己就这么扔进去。


    她摇摇头，说：“是我的问题，但我只是……我需要时间想清楚。”


    徐文彬等着她的下文，可他等了两分钟，她也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他就知道，对话到此就结束了。


    他有点儿意兴阑珊，也不想再谈，只叹一口气，收起自己的全部期待和失望：“先睡吧。”


    说完，不管顾云苏，起身往卧室走。


    顾云苏委委屈屈又畏畏缩缩地坐在原地不敢动。


    就……没觉得自己错了，可却是真切地伤到了对方。


    这咋整？


    一想到家里那个鬼德行，而她唯一可以躲避的欢乐港一夕之间也崩塌不见，她这一整晚就凄凄惨惨戚戚，辗转不能入睡。


    四面楚歌，霸王也想自刎啊！


    第二天睁开眼，徐文彬已经不在她的身边，她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蹑手蹑脚走出去看，却正好碰上对方从厨房端出鸡蛋、面包水果来。四目相对，她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倒是对方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说：“吃饭吧。”


    顾云苏洗脸刷牙，乖巧坐好，忐忑地观察男朋友的神情，连喘气都是小心翼翼。


    搞得徐文彬都不得不注意到，继而没好气地问她：“干嘛？”


    顾云苏就咧着嘴卖乖，笑得跟个小傻子一样，带一点讨好：“还生气呢？”


    徐文彬哼了一声，阴阳怪气说：“我哪儿配啊？”


    顾云苏：“瞧您说的，那有什么不配的！想生气就生！我看谁敢拦！”


    徐文彬白她一眼。


    顾云苏再接再厉：“不行您告诉我还想怎么生气，我帮您，一定让您满意！”


    徐文彬都给气笑了：“你这是嫌我还不够气？”


    顾云苏：“谁说的？我就是怕您憋在心里难受。”


    “少来这套，”徐文彬黑着脸假装严酷，转瞬又哀怨起来，“你这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而顾云苏心里想，啊，以前光在言情小说里读到这句台词，一看就反胃，总觉得被说烂了真俗气，可原来亲耳听到竟是这样的，还……真有一丝丝甜哈。


    当然现在也不是感受甜的时候。


    顾云苏趁机解释：“我就是觉得太快了。”


    徐文彬：“可我也没有说要现在结婚呀。”


    “我知道，”顾云苏说，“但你现在让我决定，我也觉得太快了。”


    “你什么意思，”徐文彬瞪着她，“你是不想结婚，还是不想跟我结婚？”


    顾云苏心里想说的是她都不确定，但她不敢说，她只能说：“我不确定我想不想结婚。”


    徐文彬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女朋友不想结婚，他能怎么办？


    靠感化有用吗？


    还真是他们两个对彼此的了解不够，他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姑娘，潇洒到可以拒绝婚姻。


    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对方眨巴眨巴的眼睛，尽管知道对方就是故意作样子叫自己心软，却还是真的狠不下心。


    他最终让步道：“好，我等你想清楚。”


    明显就看到顾云苏松了口气。


    他在心里长叹一声，又说：“但我有个建议，反正你这两天也在我家住着，那不如没什么事就住下去，我们彼此也好多了解一下，你觉得呢？”


    顾云苏又觉得被逼迫了。


    她不想结婚，不代表她就想同居啊。


    但还要她怎么拒绝，接二连三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分。


    她看着对方，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不是有那种时刻吗，有口难言，百口莫辩，心里有一万句话想说，想让你了解我，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正因为喜欢你，所以恨不得掏心掏肺地把自己都讲出来，剖析给你看。可是不知道要怎么说，觉得我们两个人是这么不同，怕说了就是错，就会把你朝更远的地方推开。


    有的时候，理解是不难的，难的是谅解了彼此的立场，却无能为力。


    她害怕面对这样的境况，能做的只有逃跑。


    她说：“我现在思绪好乱，你让我把整个情况都想一想，再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可以吗？”


    然后，她连夜又逃回了家里……


    怎么着，她是迪士尼在逃公主吗要这样跑来跑去的？


    感觉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狼狈不堪的了。


    从一个家逃往另一个，然后发现这世上竟没有收留她的地方，顾云苏自嘲想这得是个什么样的心理素质才敢办出这么丢脸的事？


    到家的时候吴俪梅和李健雄已经睡了，只剩下李言听见动静，从卧室走出来。


    顾云苏现在是谁都不想面对，看见李言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偏偏对方在愣神之后，以对他来讲就算热情的态度打招呼道：“你回来了。”


    顾云苏敷衍地挥挥手点点头，逃也是的就想往楼上跑。


    结果忙中出错，拖鞋一松，带着她整个人踩空，直接趴到了楼梯上。


    怎么这样啊！


    她顾云苏就算是个28岁的大人了也还是会烦躁得想哭啊！


    最近哭的也太多了吧！


    要死不死至少不要在李言面前哭吧！


    万一他由此还要产生怜爱之情可怎么得了啊！


    正胡思乱想，主卧的门在这时候开了，李健雄迷迷糊糊出来问：“谁啊？是苏苏吗？”


    顾云苏便赶紧止住眼泪，皱皱鼻子，一边不顾脚痛从楼梯上爬起来朝主卧走，一边轻声回应：“对，是我。”


    “哦，哦。”李健雄点点头，又叮嘱她早休息，回了房间。


    顾云苏喘一口气，想哭的情绪被打断，一时也没有再续前缘的必要。成年人说落泪就落泪，说哭不出来也没办法硬挤，都讲究个气氛，勉强不得。她不自觉叹一口气——她最近都叹气成自然了——转身想回到自己温暖的小阁楼。


    结果，就看见李言站在原地等着她，眼里隐隐约约竟还透露出那么一丝关心，问她：“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