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解绯衣【30】
3个月前 作者: 小美
青骓奉他的口谕才出殿,他便命殿内众人一齐告退,只留白水神女一人。《纯文字首发》我将两手袖在身前故意落在最后,气归气,待要走出太霄宫前殿时,想一想,又将右脚收回来,扭头望了望身后。趁人不备,低头再抹一抹眼泪,再站了站,这才抬脚走出大殿。才出殿,眼前果然又是一片漆黑。我默默捻了一个口诀,招来一朵小小的筋斗云,就听凌渊神将道:“卫小使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我目不能视,也就不多推辞,对他很是感激地揖一揖,请他送我回休与山南找我爹。哪知才走了片刻功夫,我便晕了过去,一下显出**的原形,直挺挺躺在筋斗云上不省人事。好在凌渊是冥帝帝尊身边第一神将,法术一等一的了得,便是这样,仍是费了好些气力,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我救醒。我睁开眼睛,脸上不觉红了红,将那条雪白的虎尾往我身后收一收,再变回人形。只是心口那里仍疼痛异常,起先,我对这个心口疼的毛病没大留意,初始也还好,就是这几日越发疼得不行,若照这样疼下去,十有八九小命不保。再一想,虽说我这个人命数与旁人不同,非但多,还另有变数,但若总是这样疼,终归还是先治一治的好。低头沉吟了又沉吟,觉得别无他法,只有请凌渊送我去阴曹地府走一趟。
一天不过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后,我与凌渊从阴曹地府出来,凌渊问我再要去哪里,我把心一横,厚着脸皮对凌渊道:“麻烦凌渊神将还送我回幽冥殿,我有事要求冥帝帝尊。”凌渊也不问我为何要回幽冥殿,一路腾云驾雾,又将我再送至冥帝帝尊的太霄宫外。我随在凌渊身后小步小步地走上那些长阶,耳边听御前随侍的仙娥讲,像是冥帝帝尊的銮驾也刚才从泰山顶上回来不久。这些人见我去而复返,自是免不了又要议论一番,我便将脸色一正,也不说话,只当听不见就是了。不料接连饿了这几日,才站了不多时,肚子便开始咕咕叫,我一时没捂住,便又叫他们很是笑话了一番。再站了站,就听凌渊神将亲自从殿内出来宣我进去觐见,待我前脚一迈进太霄宫正门,眼前果真豁然一亮,比我以往用自己的眼睛看得还清楚。他坐在书案后,眉目之间笼着一层沉意,示意凌渊和采和仙娥等人先退下。我毕恭毕敬地对他拜了拜,心里再斟酌了一遍字句,自觉并无不妥,遂仰头对他道:“那日,我落在帝尊这里一枚仙丹,不知帝尊老人家可还记得?”
他略一皱眉,淡淡反问了我一句:“什么仙丹?”我顿一顿,再提示他道:“就是那日玉帝帝尊故意扮成南极仙翁,托我送给帝尊老人家,好为白水神女治病,帝尊老人家又说不要的那一枚。”一面说,一面觑了觑他的面色,绞一绞衣带,硬着头皮再道了句,“当日玉帝帝尊托我将仙丹送与帝尊救,救人,说好若是帝尊推辞不要,就将那枚仙丹转赠与我。”最后这一句,自然是我扯谎,哪知我不过才扯了一个小谎,身下那块青黑色玉石上的兽首竟勃然大怒,张开血盆大口,猛地一下咬住我左脚脚脖子。我吓一跳,赶忙将左脚抬一抬,不料这厮咬得十分紧,我竟挣不脱,当即脚下一个不稳,身子晃一晃,差点被它绊倒。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些兽首,这厮这才松了口,我暗自提了一口气定一定神,左脚在衣裙下对着它的鼻子再踩了踩,踩完才换了一块玉石稳稳站住。他移目看向我,果然不肯承认道:“我既没有要,那枚仙丹又怎会在我这里?”
我一早料到他不会轻易认,便再提示他一句:“帝尊老人家再想一想,当日我还用一根丝带自悬房梁――”他抬眼望着我道:“怎样?”我见他仍是不肯承认,只得咬牙再提醒他道:“我自然不是为偷看帝尊老人家洗,洗澡,”他便一挑眉,我登时涨红了脸,不免有些着急道,“那个……帝尊再仔细想一想,当日你从汤池出来后,躺在床上看书,一直咳嗽不止,我原本想将那枚仙丹送与帝尊老人家治病,不料帝尊仍就说不要,”这一句,自然也是我扯谎,我再瞄一眼脚下那些兽首,终归有些心虚,心一慌,也就越说越小声,又顿一顿,才声若蚊蝇般又哼哼了一句道,“我走时竟也忘了拿。”他将视线炯炯落在我身上,半晌,才没好气地笑了笑:“这么说,当日阿宓将包着那枚所谓仙丹的手绢塞到我手里,我仍是推辞了?”我心里暗暗接了句,当日我因怕你咳血,故而才将那枚仙丹忍痛割爱用手绢包了硬塞进你手里,你倒是没有再推辞,不过,你也没有说你就收下,如今我便一口咬定你没有要,你也不能说我赖你。这样想,便拿眼望着他,很是正经地点头“嗯”了一声。
他与我对视片刻,忽然间将话锋一转道:“阿宓要那枚仙丹何用?”我便再默默望了他一眼,将腰背挺一挺,不做声。他伸手取过书案上的茶盏,再问道:“阿宓既是将那枚仙丹落在我这里,阿宓想要什么,我答应便是,算是赔给阿宓怎样?”这一句正中我下怀,我跪在阴曹地府求了阎君十二个时辰,不得已才想出了这个下下策,并非真心要他将仙丹还给我,当即想也不想就接腔道:“如此甚好。只要帝尊老人家和阎君说一声,给阿宓一碗忘川即可。”不过是一碗忘川水,不想这一任的阎君竟十分不好说话,我在阴曹地府饿着肚子求了一天一夜,那阎君只推说此事事关紧要,须得冥帝帝尊亲自发话才肯给我。
只见他不疾不徐地问我道:“阿宓要忘川何用?”我被他一问,不禁鼻头一酸,垂下脖颈,避开他的视线,再清一清嗓子,嘴硬道:“帝尊老人家既已将阿宓许配给了李下,我自然要一心一意待他,我听闻忘川水源自欢喜泉,喝过忘川之人,便不会再记得前事。”他闻言,一时并未发话,只略微眯了眯眼睛,语气如常地再道:“如何?”我猛然被他身上瞬间显露的气势吓住,心里明知道他这是对我摆帝尊的架子,一颗心咚咚跳,竟老老实实地合盘道出:“男女授受不亲,待阿宓喝过忘川水,便不会再记得帝尊老人家往日欺,欺负我的那些事,也就不会再犯这心口疼的毛病。”他问:“阿宓心口疼?”我自知说漏了嘴,因怕他笑话我,便装作不甚要紧地“嗯”了一句。他果然又笑了笑,推得一干二净道:“我何时欺负过你?”语气却比方才缓和了许多,自打我摸了他几条鱼之后,他还从未待我如此和气过。
我便再望了他一眼,借机忿忿地道:“怎会没有?帝尊老人家明明已经有了钦定的帝后,却还――”话说一半,我便打住,只管两眼瞪着他,抿紧嘴巴。我的意思是,他既有了钦定的帝后,却还对我又是亲又是抱,故意叫我误会,叫我和那些仙娥神女一样为他心猿意马倾慕不已。不过这些话,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家终归说不出口,只得打落牙花往肚里咽。他坐于书案后,抬眼望着我,眼中深浅莫测,也喜怒不辨,片刻之后才问我:“不如我为阿宓取走那些记忆如何?”他说的这一件,我也一早想过,倘若果真能如此自然是好,就是有些美中不足。当下脸上再又红了红,绞一绞衣带,推辞道:“不必劳烦帝尊老人家亲自动手,只要帝尊老人家给阎君下一道旨意,要他给我一碗忘川即可。”他望着我,眼中仍是波澜不惊,再接道:“一碗忘川水虽可叫你忘了我,不过,也会叫阿宓忘了所有前事,包括李下。我为阿宓取走记忆,虽麻烦,不过却可为阿宓留下事关李下之事。阿宓既然要一心一意待人家――”
我一着急,打断他道:“这倒也无妨,我已将我与李下相交之事细细写在纸上,暂且放在凌渊神将那里,请他务必等我喝过忘川水,再交给我。这样,当日李下如何为我两肋插刀,又如何一心为我着想之事,我纵然记不住,也会知道,自然会一一报答与他。”他似是被我气到,半天不发一言,随即从宝座上站起身,一边淡淡命道:“来人。”凌渊闻声大步而入,我在一旁听他向凌渊宣着口谕,命凌渊领我去见阎君,宣完口谕,又命我和凌渊退下。我趁凌渊在前先走一步,特为站住,回身再望了望他,心想等我喝完忘川水,定然不会再记得他,这样想,心里又十分舍不得,便又用衣袖抹一抹眼泪。才要抬脚,果然又见他用手中的白色锦帕掩住口鼻,低头又是一阵低咳。他这一咳不要紧,我心口那里又开始疼痛异常。我再站了站,忍住疼,仰脸再将当日托白水神女交代他的话最后嘱咐他一遍道:“现在正是乍暖还寒之时,虽说这天庭中四季如春,但想必早晚还是会凉,帝尊老人家的咳症一直都不见好,务必要当心自己的身体才是。”
其实我之所以不肯要他用法术为我取了记忆,也是怕他咳症未愈,虽然我只是做梦梦见他咳血,并非真有其事,可我心里终归有些舍不得他,便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宁愿自己费事些去喝忘川水。不过这些话,我却不好再说与他听,免得他再平白笑话我。他闻言,连以往那句“阿宓倒是越来越贤惠了”也不曾说,沉着一张俊脸,对我很是冷淡地命道:“下去吧。”足以见他心里依旧对我十分嫌恶,担心我再对他死缠烂打,故而对我摆出一副帝尊的架子,令我知难而退。这样一想,脸腾地又涨得通红,心口处也越发疼得不行,拎起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走,一路小跑出太霄宫正门。那日,我若再迟走一步,定然能看出一些异象。听闻我和凌渊神将才走出天门,偌大一个幽冥殿,方圆五百里,已然集结了五十万黑衣冥将。整个天庭共有百万天军,玉帝帝尊御前的天将和冥帝帝尊御前的冥将各五十万,以往他微服时,身边随行的冥将最多不过上万,今日一下又多出四十九万人,密密匝匝成对陈列跪在他面前俯首听令,非但将整座幽冥殿围得密不透风,连半边天都被这些神将挡住。
待我和凌渊风尘仆仆赶至阴曹地府,阎君听凌渊宣了他的口谕,立即颠颠地命黑白无常为我取来一碗欢喜泉眼里的干净泉水。我不放心,又嘱咐了凌渊神将几句,请他暂且在阴曹地府外等我一日。我自己拣了一处僻静之地,对着那碗忘川水,足足枯坐了一日,终于下定决心端起碗,才要咬牙一仰脖一饮而尽,不想身下的地府却猛地抖了抖。就见整座阴曹地府似是乱作一团,原本满目猩红似血、漆黑似墨之处突然微微现出亮光,一道沉似洪钟的人声凌空响起,在人头顶,高声宣读着他和玉帝帝尊的谕旨。我也是后来才听人讲,末日之劫来临之前,除了那些凡人,整座四海八荒三界六合竟突然间齐齐响起这一道洪钟声响,逐字逐句,向世人宣读两位帝尊自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合拟的旨意。口气甚为严厉,大意是告知上界和下界中诸人,末日之劫已然降临,所有活物不分仙妖一律各归各位无需惊慌奔走,也无需徒费力气妄图以己之力救世,因为末日之劫唯有合他和玉帝帝尊二人之力方能解救。那道洪钟似的声响尚未落定,但只见一道极光闪过,天地转瞬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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