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3个月前 作者: 荷风吹
洪爽被闹钟叫醒时,窗外的朝云镶满玫瑰色的金边。
她一咕噜爬坐起来,见床头柜上摆着一组精美的折叠贺卡,上书:“恭祝二小姐生日快乐,阖家敬上。”
看笔迹是三妹洪巧代书的,多半也是她半夜里悄悄放过来的。
洪爽会心一笑,举高双臂伸个大懒腰,边打哈欠边观察周遭环境。
离开一星期,卧室里的各色盆栽长势喜人。
清香木的枝条和她的头发一样蓬松丰满,龙沙宝石花团锦簇,香水百合张开十几朵小喇叭,最近处的君子兰又抽出两组嫩剑,宛如活泼的孩子张开臂膀准备给她一个大大的生日拥抱。
这些茂盛的花草间接反映出家人对她的关爱和照料,昨天还略显空虚的心填满暖意。
有这样温馨幸福的家,失恋算什么?
不久前她被男友贺阳甩了。二人的交往始于高中,感情稳定,但自从三年前男方去多伦多留学,他们的关系便随着距离渐渐疏远。
贺阳对她的观感从完美无缺变为缺点多多,指责日益频繁,最大的抨击点是“不求上进,随波逐流”。
洪爽读书时成绩不错,毕业于985院校经济系,凭个人能力应聘到关系户扎堆的银行,在亲友看来相当优秀。
贺阳的不满主要针对她工作三年仍是分理处的小柜员,拿着一份勉勉强强的薪水,干着低声下气的活计,升职遥遥无期,前途暗淡无光。
实事求是的说,洪爽确实该为自身停滞的事业负责。谁让她不喜欢这份工作呢?
当初干这行只因家里人觉得在大银行上班轻松稳定,工作地点离家不到一公里,节假日准时休息,不像别的工作累死累活。
她孝顺父母,也没有志在必得的理想,便顺应“民意”懵头懵脑干下去。
承认这点,面对男友的责备她总是能忍则忍。
然而一段关系崩坏时,单方面的忍耐顶多迎来悄无声息的结束。
半个月前贺阳发信息提出分手,她像收到恐怖分子寄来的炸弹心慌意乱,狂打电话却总被拒接,于是拿出行动派的魄力申请年假飞往多伦多。
尽管这一年来矛盾重重,她仍不相信当年追她追得死去活来,爱她爱到如胶似漆的男友当真会变心。
也许经过推心置腹的交流还可挽回。
即使他们的恋情已无药可救,也该坦诚和解,一别两宽。
她抱着以上幻想来到贺阳的公寓,得到的只是冷漠敷衍和闪烁其词。
一个认真对待感情却并不痴傻的女人看到相恋十年的男人做出这般形同陌路的光景,洪爽心里警灯乍亮。突破贺阳阻挠,在他的居室全面搜查,打开衣柜后找证据。
一件香奈儿的驼色风衣,一条红碎花的爱马仕围巾,还有一袭叫不出牌子但一看就很高级的白色蕾丝衬裙。
贺阳家境普通,家里省吃俭用才凑够他的留学费,没钱送人奢侈品。
物主定是个养尊处优的阔千金,贺阳的转变实际是陈世美的进化过程。
“怪不得你这一年没去打工,还说领到了全额奖学金,颁奖人就是这个小三吧?”
被愚弄的愤怒压倒感伤,洪爽狠抽负心贼一耳光。
男人挨打后释然吐气,好像受了这一巴掌,双方恩怨便可一笔勾销,接下来的说辞全无罪恶感。
“又没结婚,我没有义务对你保持忠诚,也有权做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
无非是那小三家境比她富,学历比她高,前途比她好,能带他飞黄腾达,少奋斗几十年。
真心相待十年的男人竟是个没良心的势利小人,大好青春全喂了狗。
愤恨、懊丧像虫蚁啃尽爱的残骸,洪爽反而不那么痛苦了,用热辣辣的铁拳款待渣男后,她拖着行李箱,取出为结婚节省的积蓄开始大快朵颐,游山玩水。
当晚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品尝300刀一客的极品牛排,还喝掉一整瓶宝玛庄园的干红葡萄酒,醉醺醺回到酒店,兴奋地给父亲洪万好打电话。
“老豆,我今天吃到了传说中的极品原切牛排,真的好好吃,还跟餐厅里的厨师打听了他们煎牛排的窍门。原来从冷冻仓里出来的牛排是不能过水洗的,还必须解冻到常温再下锅。他们煎肉的平底锅也是特制的,比普通平底锅厚半公分。调味料用的是海盐和绿胡椒。以前我只见过用黑胡椒调味的,没想到绿胡椒煎出来的肉更香……”
洪万好做过大厨,为她解释原理:“过水洗会让牛肉纤维松散嘛,口味就不好了,做之前都用厨房纸擦一擦。解冻到20°煎牛排才不会流失太多汁水,口感更细嫩。用厚的平底锅能持续提供均匀的高温。海盐颗粒比一般食盐粗,更能提升味觉层次感。绿胡椒香味清爽,辣味温和,当然比黑胡椒好吃啰。其实还有一些小秘诀,比如煎肉前用大蒜擦一下牛排再下锅,滋味更香。油呢一定要选葵花籽油,才能保持牛排的原味,煎的时候还要用大火,这样能充分促进牛肉里的蛋白质和糖分相互化合,会产生100多种不同的香味呢……二妹呀,你是不是喝醉了?心情好点了吗?”
父亲常为家人烹饪美味菜肴,却不愿过多地教孩子们厨艺,总说这是倒霉差事,学了没好处,这会儿担心洪爽的状况才不厌其烦解说。
洪爽滤掉他末尾的关心,继续嘟嘟囔囔求教做菜诀窍。
她没别的嗜好,烹调是唯一兴趣点,难得父亲破例传授,便趁着酒劲打破砂锅问到底,不久在他的耐心应对下睡着了。
次日早上收到母亲曾淑琴的短信。
“二妹,我刚转了1万块到你的支付宝,拿着钱好好玩吧,别想不开心的事。”
曾淑琴是洪万好的第二任老婆,在洪爽两岁时接管了她的吃喝拉撒,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与亲妈无异,甚至比丈夫更疼她和大姐。
家人的关爱是灵丹妙药,洪爽受伤的心灵迅速痊愈。
在这鸟语花香的生日清晨,她指着卫生间镜子里清靓白净的面容踔厉扬言:“有这颗大好头颅,还怕没人爱?你能见利忘义,我也能弃旧迎新,过了银桥过金桥,将来混得比你好!”
为自己鼓足劲,她从洗衣机里捞出昨晚洗好的衣服到楼顶晾晒。
榕州旧城改造工程不断,仍有众多老建筑得以保存。这些老街的特色是房子全是联排,两家人共用一堵墙壁,像一个个拼接粘连的小方块,相邻的层高都一致,年龄比新中国还老。
洪家位于城南一条东西走向的老街海河路上,基座面积只50㎡,幸能向高空发展,早年用木板隔做四层,住着祖孙三代。
大姐洪悦工作那年,家里请装修公司对房屋进行全方位改造,用钢筋水泥架起四层楼板,将房子隔做五层,为每个家庭成员营造了各自的独立空间,新增四个厕所,解决了“方便难”的大困扰。
洪爽爱清静,独自住在顶楼,这层的小卫生间为她专属,出门爬上一截窄窄的轻钢楼梯就来到天台。
此处地势与两边邻居的天台持平,用铁丝网隔断。东楼的主人早搬走了,房屋分租给两三户人家。
晾衣服时,东面的楼梯间上来一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
秋水眼鹅蛋脸,肤色白皙,身材适中,头发盘得一丝不茍,动作神情斯斯文文,亮相就能搏得陌生人八分好感。
洪爽从未见过她,想是刚入住的租客,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对方发觉后回眸一笑,她也微笑还礼,迈出建交第一步。
女人放下装满衣服的盆子,挂上衣架晾晒,大约衣架数量不够,她对着剩下的几件叹气。
洪家与人为善,把隔壁租客当邻居相处,洪爽很喜欢这位面相亲厚的小姐姐,主动抓起几只衣架走向铁丝网。
“我这儿有多的,拿去用吧。”
女人惊喜,上前接住她抛过来的衣架,连连堆笑欠身。虽未出声,那莲子蓉面口也足够表达谢意了。
洪爽估计这姐姐腼腆害羞,最好多打几次交道再正式来往,提着空桶下楼去了。
走到四楼,三妹洪巧恰好开门出来。这妹妹并非洪家亲生,19年前曾淑琴刚生下幺女洪欢,月子里婆婆郑传香偶然捡到一个女婴。
洪万好夫妇见孩子可爱,舍不得送去福利院,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托付,干脆亲自收养。因她瞧着和老幺差不多大,便去医院找关系弄了张双胞胎的出生证明,解决了上户问题。
街坊人多嘴杂,洪巧很小就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孩子,自卑造成性格偏差,洪家四姐妹里属她最懦弱内向,外人夸她循规蹈矩,其实都明白她在克守养女本分。
如今生得花蕾一般,考上榕州大学英语系,成绩优异,诸事不愁,正该意气风发,瞧着却仍像一棵委委屈屈的含羞草。
家里长辈都疼她,总疑心她在外受欺负,时不时就会关心几句。
昨晚洪爽听说她今天要参加系里的口语比赛,见她穿着去年买的裙子,不禁问:“我不是让你穿那条新裙子吗?买了这么久,没见你穿过一次,漂亮衣服正该拿来穿,长期挂在衣柜里会长虫的。”
二月里洪巧过生日,她送了她一条浅绿色的丝绸洋装,三个月来没见她上过身,有些起疑了。
果听她招供,裙子早被四妹洪欢“借”走了。
“这衰女又抢别人东西!”
洪爽把家人当宝贝,洪欢例外。
这小妹丝毫没遗传父母的善良厚道,从小娇蛮跋扈,仗着老幺的身份任意妄为,是洪家的搅屎棍。
洪巧怕四妹,常受欺压。
洪爽正相反,是这搅屎棍的克星,收拾整治有一套,正色安慰:“今晚等她回来,我帮你教训她。”
洪巧忙劝阻:“不用了,自家姐妹,她喜欢就送给她啰。今天是你生日,别为这种事吵架。”
她越懂事越叫人心疼,洪爽立意为她出头,猜测:“洪欢是不是经常欺负你?告诉二姐,别一个人吃哑巴亏。”
“没有。”
“那你最近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
洪巧清楚二姐的性子,遮掩不过如实交代:“不关四妹的事,是我们寝室的女生。”
据她描述,那同学是个典型的极品,每天不打招呼随意使用室友的生活用品,不讲卫生,垃圾乱扔,说话还很尖酸刻薄。
洪巧是同寝室六人中性子最软的,住在极品下铺,承受最多苦水。
极品喜欢在上铺吃零食嗑瓜子,她就得在下面替她捡包装袋瓜子皮。
极品两三个月不换床单被套,她就得应付由她引来的老鼠蟑螂。
极品爱用她的牙膏香皂洗衣粉;拿她的洗脸巾擦脚、擦桌甚至擦鞋;偷偷倒光她的暖水瓶;把她刚晾好的衣服取下来扔一边,挂上自己的;擅自穿她的拖鞋,下床时踩她的床铺,留下浓烈的臭脚丫子气……
洪爽大怒,承诺尽快抽空替她教训这个祸害。洪家二姑娘在情路上栽了大跟头,但在撕逼场合历来战无不胜。
姐妹俩来到一楼厨房,父母已去看店了。
奶奶郑传香为孙女们摆早饭,洪爽享受寿星特供套餐:一碗香喷喷的鸡汤面外加两颗红鸡蛋。
“二妹,尝尝这面线的汤,看有什么特别。”
郑传香兴冲冲的有炫技之嫌,洪爽就着碗沿喝了一口汤,仔细品味数秒,欢快点评:“这个面汤清甜爽口,有鸡汤的甘味又有海产的鲜味,口感浓郁顺滑。应该是用火腿、鸡肉、猪骨吊汤,再加上干贝一起熬。回味还有一点点特殊的清香,一定加了马蹄。还有啊,汤色清澈见底,一点不浑浊,起锅时放了鸡肉蓉,才能把汤里的杂质全吸干净。嫲嫲为煮这碗面忙活一两天,太疼二妹了。”
郑传香捏着她的脸笑她嘴尖,洪巧也笑:“二姐又会吃又会做,不当厨师可惜了。”
奶奶忙提醒:“这话可别当着你老豆说,他会不高兴的。”
家里的禁忌孩子们怎会不知道?老人家不过是心疼儿子,小心防范罢了。
洪爽胸口涌起一股闷气,笑着岔话:“这鸡汤面真好吃,要是配上油条就完美了。”
“这还不好办,嫲嫲这就去给你买。”
见郑传香当了真,洪爽连忙拦住:“嫲嫲,我说着玩的,跑来跑去多麻烦。”
郑传香摩挲她的肩头:“今天是你生日,嫲嫲当然要满足你的愿望了。”
幸福感像美味的鸡汤包围洪爽,她抓住奶奶的胳膊,学猫咪一个劲儿用脸蹭她。
“嫲嫲对我真好,我最爱你了。”
奶奶脸上的皱纹已多如松树皮,仍坚持为他们挡风遮雨,洪爽希望她能老树长青。
奶奶感受到同等的幸福,点着她的鼻尖说:“嫲嫲这么疼你,你能不能帮嫲嫲一个忙啊?”
“你尽管说!”
“今天先不忙,等你过完生日再说。”
郑传香是中国老人的楷模,对儿孙只知奉献不知索取,这么郑重地提要求,洪爽已大致猜到缘由,待她出门后同洪巧议论。
“你说会不会是二叔回来了?”
“可能吧,星期天我还看见嫲嫲躲出去讲电话,回来以后心事重重的。”
“二叔大概又找她借钱了,先别跟爸妈说,尤其是妈,被她知道二叔回来,家里又该演六国大封相了。”
二叔人不坏,只因谈错恋爱,变成亲友避之不及的大麻烦,洪爽觉得自家的经书很好念,唯独这页有点拗口。
下一秒,门铃叮咚作响,她去开门,老街坊阿林婆急吼吼闯进来,比手画脚嚷道:“二妹不得了了,你嫲嫲和你阿妈在黄记早点铺门口吵架,吵得好厉害,整条街都被轧断啦!”
洪爽回头望一眼洪巧,同时失惊:“我妈怎么会和嫲嫲吵架?”
郑传香和曾淑琴是街上公认的模范婆媳,一慈一孝,和和气气过了二十多年,就是以前为二叔的事闹矛盾,也没大声武气拌过嘴呀。
阿林婆知她们误会了,忙解释:“不是这里这个妈,是二妹的亲妈,那个姓夏的女人来找二妹,正好被你们嫲嫲撞见,快去看看吧!”
洪爽像走康庄大道时踩到烂泥,火气由肺部直贯脑门,绕开阿林婆夺门奔出,撒腿跑向西面的黄记早点铺。
看热闹的人群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她使劲儿挤进去,先听到曾淑琴略带东北味的叫骂声。
“竟敢打我婆婆,信不信我大脚踹死你!”
这个时间她本该在后面街上的超市劳作,不知被哪路邪风刮回来,与老仇人狭路相逢。
狮吼尚未落下,另一个尖锐的中年女音拔地而起。
“是这老太婆先动手,你看清楚,我手背都被她抓伤了,完全可以报警告她!”
洪爽脑子里主管厌恶的细胞集体活跃,想到这女人的名字就恶心,却不得不大声喊出来。
“夏蓓丽!”
她推开最后一个挡道的路人,与那珠光宝气的妇人照面。
瞬间的慌乱后,对方脸上爬满粼粼波光般的惊喜,正思虑如何招呼,洪爽气汹汹逼近怒斥:“你跟我保证过不再来骚扰我们?为什么还要在我们眼前出现?”
二十六年人生里,真正教会她仇恨的就是这个名叫夏蓓丽的生母。印象里,比任何女人都□□、无耻、自私、邪恶,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污点。
夏蓓丽对她的感情正相反,多年来不断试图亲近关爱,对谁都耀武扬威,见了她则像瞧见驯兽员的老虎失去气势,急着诉苦:“小爽,今天你过生日,妈妈是来祝贺你的。”
洪爽指着曾淑琴厉声打断:“你少在这儿乱攀亲,这个才是我妈,你是外来的野女人!”
夏蓓丽面红面绿,朝郑传香婆媳撒气:“都是你们这些心肠歹毒的人乱教她,离间人家的母子情,将来要下十八层地狱!”
郑传香先前便气得直喘气,隔夜风炉也能吹熄,遭恶妇挑衅,推开扶住她的曾淑琴,上去指指点点。
“你说谁心肠歹毒?你才是蝎子驮蜈蚣,上下都是毒!当年二妹不满一岁,你就扔下她跟野男人走了,一没供她吃二供她穿,还想让她认你,太不要脸!”
夏蓓丽恢复火力,振振骂斥:“我一直想照顾小爽,是你们不要我的钱,还不许我接近她,她这么恨我,都是你们教唆的!”
曾淑琴跳出来护住婆婆:“你的钱都是搞破鞋得来的,能要吗?放着老公女儿不管,勾引东家,破坏别人家庭,抢人家的家产,还把原配夫人和孩子逼得离乡背井,这么多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造这么多孽迟早遭报应,还想连累二妹?”
乡下人文化欠缺,再兼心直口快,受到警告索性摆明车马闹开来,向围观群众宣讲夏蓓丽的黑历史。
“各位街坊朋友,这女人就是福满堂的老板娘。二十多年前在福满堂当服务员,勾引老板,大着肚子逼人家离婚,还和奸夫合谋从原配手里抢财产。老榕州人都知道,福满堂原先的东家一直姓冷,福满堂现在的老板姜开源本来是冷家的女婿,跟这淫妇乱搅后抛妻弃女,抢走了冷家的产业,是个真真正正的白眼狼!”
夏蓓丽如今身份高贵,架不住市井泼妇乱来,暂时只能干瞪眼。
曾淑琴自认占理,无所谓脸面,被好事者询问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她恚怒回应:“那会儿我也在福满堂打工,这娘们干的丑事我看得一清二楚。我老公是她的前夫,当年为了孩子忍气吞声戴绿帽,苦苦求她回心转意。可她没有半点良心,刚生了二妹怕搞坏身材,不好继续跟姜开源勾搭,硬是一口奶不给孩子吃,害得二妹只能吃奶粉,小时候发育不良啊。福满堂冷老板前脚刚断气,丧事还没办完她就说自己怀了野种,撺掇姜开源跟老婆离婚,还找流氓打我老公,逼他去民政局办离婚证。我大女儿也是她生的,那年才8岁,抱着她的腿哭着求她别走,愣是被她狠心踢开,脑门磕在门槛上,流了好多血,现在还有一个窝呢……”
她将丈夫跟前妻所生的女儿视为己出,提起往事又气又痛,泪汪汪怒哼哼质问夏蓓丽:“当年你狠心不要大妹二妹,让两个孩子遭了那么多罪,有什么脸再做她们的妈妈?有什么脸再来见她们?”
众人唏嘘,夏蓓丽面如火烧,真想撕烂这村姑的嘴,指鼻喝骂:“你败坏我的名誉,我会找律师告你诽谤!”
轮到郑传香维护儿媳了,甩开洪巧揪住夏蓓丽厮打。
“你从小就是个飞女,一贯滚红滚绿,中学没毕业就下舞厅和飞仔鬼混。你老豆半夜去歌舞城找你,被汽车撞死,你老妈被你气得喝药,去医院洗了两次胃。这条街上的老住户都知道你夏蓓丽粪堆上长灵芝,臭得出奇,还敢说人诽谤!”
夏蓓丽躲避反驳:“我名声真这么坏,当初你为什么同意你儿子跟我结婚?别说你三十多年前就老糊涂了!”
郑传香捶胸顿足:“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答应阿好娶你,早知今日,当初他就是在我面前跪烂膝盖跪成残废,我也不会点这个头!”
她拽着夏蓓丽的珍珠项链,一发狠扯成两段,雪白的珠子满地蹦跳,似一窝尖螯利齿的白蚁爬进洪爽心间。
受不了烦躁屈辱带来的刺痛,她拉开奶奶,疾言厉色警告夏蓓丽:“我早跟你说过这辈子不会认你,泼出去的水收回来也是泥浆,何必再让双方受痛苦?这二十多年我过得很幸福,家里人很爱我,我也爱他们,你要是还有一丁点负罪感就不该来妨碍我们。再有下次我就去找记者,把你做过的丑事统统曝光,看媒体怎么评价你和姜开源!”
夏蓓丽急于同她沟通,情急抓住她的手。
洪爽像遭蛇咬,反抗时狠狠一推,贵妇跌倒在脏水洼里,十几万的大牌套裙就此报废。
她的助理躲在一旁,见状忙来搀扶。夏蓓丽羞怒痛心,欲待再和女儿说几句话,洪爽已扶着郑传香走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