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居老人(11-13)
3个月前 作者: 居尼尔斯
第20章山居老人(11-12)
11、
在深市的工作和生活都变得稳定下来,乌岚找了个时间请邱灵灵吃饭,算还她收留自己的人情。
邱灵灵在一家建筑设计公司做新媒体,上下班不准时,她们约了七点吃晚饭,结果七点四十才赶过来。
两人快一个月没见面,邱灵灵头一件事就是问乌岚的租房生活,是否习惯,房东怎么样。
乌岚大都含糊概括,前天晚上,李勰和她说自己的身世,她能在最快时间内感知到他的迷茫,也是基于自己最近的体验,她和他靠玉枕穿越,去那个平行时空里的唐朝冒险,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这全部情节,无法和任何人分享。
“后来我问我们公司的同事,三代都本地人的那种,说家里放铜剑,一般是屋子有邪祟,为了辟邪,本地人信这些。”邱灵灵道,“虽然知道你胆子大,但你真的……一点也不害怕?”
已经遇“邪”了,乌岚心道。对邱灵灵的关心,她坚定地表示:“我是唯物主义者。”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邱灵灵道,“不过,你是不是下个学期就能轮上宿舍了?”
“对。”
“还是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吧,弘法寺很灵。”
怕一个不小心,真说出什么吓到邱灵灵,乌岚很快把话题转开,讲到国庆假期怎么打算。
一听假期出行,邱灵灵直摇头:“我就在家躺着了,到处都是人,我怕晕。”
乌岚的假期安排,乌玫也打过电话询问,她想来深市一趟,乌岚找借口推拒了。乌玫知道她地址,担心她万一先斩后奏直接上门,乌岚反复叮嘱她,自己可能会出门旅游。
通过玉枕去唐朝,确实是旅游,不算骗人。乌岚这样想。
此外,乌岚开始为瘴气林之行做准备。
当然,这些准备多是案头准备,丛林探险、野外求生需要注意的事项等等,一切秉持不要给人添麻烦为原则。
因为在那个世界淋雨感冒过,为提高免疫力,乌岚甚至给自己安排了夜跑。
距国庆假期只剩两天,李勰在咖啡店等到夜跑归来的乌岚。
“在这个世界的体能,也能在那个世界继承吧?”乌岚上下打量李勰的身材,“我看你好像可以。”
“可以,不过临时抱佛脚没用。”
“我体能本来也不差,重新激活一下。”
李勰看了她一眼,“乌小姐有运动习惯?”
“上学都有体育课,我从不缺席。”
“不够。”
他这两个字说得很平静,根本就是给她下定论,乌岚听着不服气,也只是心里不服,没有表现出来。
“瘴气林的危险,挑战的不止是体能,可能还有你的认知,精神打击。”李勰好像读懂她心声似的,“没有瞧不起乌小姐的意思。”
这话倒很客观,乌岚心里那点不服气一扫而空。两人说话间已踏上步梯,乌岚说:“这个我懂,之前在水塘接到蜂巢,整个水面翻转,那种场景,确实很颠覆认知。”
“从科学角度,水塘的情形可以解释。”李勰道,“我们折一张纸,假设纸上有一只蚂蚁,它所看到的场景,就是眼前的世界折叠了。你是三维世界里的蚂蚁,你看到空间折叠,也许是有更高维度的存在折叠了你眼前的空间。”
“那卢氏祠堂呢?”
“一样,你在壁缝看到的场景,或许是有更高维度的存在邀请了你。”
乌岚这时已经走到家门口,开门前,她忽然想到:“你说的这些,好像是一个经典哲学命题。”
“休谟的怀疑论。”
乌岚难掩惊讶地看向他,“你应该去考学,至少可以拿个博士。——我感到了压力!”
把李勰迎进门,乌岚却突然犯起难来。
往常夜跑回家,她都要先洗个澡,李勰一来,她感觉这个澡是洗不了了。
“我现在去搬玉枕?”乌岚问。
“不急。”
“是不是又有情况?”
李勰坐在沙发,乌岚站在电视柜旁,两人距离比平时远——当然是乌岚有意拉开。
李勰忽然起身,视线往洗手间的方向指了指,道:“乌小姐先请自便。”
这事情被他点破,乌岚有些不好意思,以为他要出门,却见他绕过自己,走进了主卧。
乌岚在原地愣了愣,怎么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即使李勰已经避去卧室,后来的时间,他的存在感依然很强,乌岚不得不快速冲完热水澡,将自己收拾妥当后,她去敲了主卧门。
12、
今晚这趟行程,李勰没像平时那样,提前给乌岚做预告。穿梭流程进行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她和李勰已经离开了出租屋。
脚落了地,乌岚感到一阵松软,入鼻有湿润的泥土和草木气息,再定睛一看,她似乎是在一个山洞里,洞口近在眼前,光线看上去已近天黑。
一道红影倏地蹿入乌岚眼帘,红发、红眼睛、红丝裙……是胡阿藏。
“是我拜托李公子,要见你。”她说。
乌岚花了一段时间消化眼前发生的事情,她从洗完澡到这,毕竟还没超过十分钟。
胡阿藏站在离她一米开外的地方,静静等她反应,略显局促的目光在乌岚和李勰身上来回打转。
“我问阿藏姑娘为什么偷蜂巢,她说只告诉乌小姐。”李勰道。
“我没偷,我只是借!”胡阿藏立刻道,忽从腰间拿出一件黄色物品,远远伸到乌岚眼前,“还你!”
乌岚没接,先看向李勰,后者闲坐在一颗大石上,接收到乌岚的视线,他回她一道眼神:乌小姐自己做主。
看出乌岚的犹豫,胡阿藏向前一步,“我只取了一点蜂胶。”
乌岚接过蜂巢,眼睛盯住她。
胡阿藏连忙后退两步,“你想干什么?”
乌岚至今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怕自己,干脆问:“你怕我?”
“反正蜂巢我还你了。”胡阿藏咕哝着说,“那点蜂胶没用。”
“阿藏姑娘要蜂胶作何用?”李勰问。
“这与你们无关。”
“既与我们无关,姑娘大可拿了蜂巢远走高飞,”李勰沉着道,“为何还要回来见乌娘子?”
胡阿藏没接话,仍用那种带些畏惧的眼神看乌岚,“我听说你们要进瘴气林。”
“听谁说的?”李勰问。
“你也想去瘴气林?”乌岚问。
两人问得异口同声,禁不住彼此掠了一眼。
胡阿藏时刻关注着乌岚,率先回答她道:“没错,我也想进瘴气林。至于听谁说的,我不能告诉你们。”
李勰轻轻叹了口气,从石头上站起来,“阿藏姑娘说想见乌娘子,念及姑娘曾经的帮助,李勰竭力替你办到。今夜会面,蜂巢交还,姑娘却不愿交付一点诚意,不如就此作别。”
乌岚早看明白李勰的用意,配合他演欲走还留的戏码。
见乌岚要走,胡阿藏一张精致小巧的脸果然瞬间皱成一团,瘦小的身影似要冲去洞口挡人。
“我想用蜂胶救人!”胡阿藏急道,“我害死了一个人,他对我有恩,我知道世上有一种宝物,还魂胶,可以叫人起死回生。”
“谁告诉你蜂胶就是还魂胶?”李勰道。
“狐族有传,还魂胶是上古神物,生在西海,由凤麟州的凤喙和麟角合煎而成。”胡阿藏道,“我找遍大江南北,没见到这两件宝物,许多人听都没听过。后来遇到一个老道,他说南海有异蜂,蜂胶可作还魂胶用。”
李勰没有再提问,胡阿藏将注意力转回乌岚身上,“我已同你们交底,瘴气林,能不能带我?”
刚刚被她避开的问题,乌岚一直记着,又重提道:“你是魅,可以随意出入瘴气林,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为什么怕我?”
胡阿藏怔住,脸上依次闪过各种显而易见的情绪,良久过去,她说:“你身上有古怪。”
“什么古怪?”
“不知道,我近不了你身,会痛。”胡阿藏道,“而且娘姥姥说,只有上古神兽才能随意和万物通灵,便连我们狐族灵力最强的九尾狐,修炼千年,也未必做得到。”
乌岚听得心惊,“你娘姥姥还知道什么?”
“娘姥姥死了,她知道的我都跟你说了。”胡阿藏道,“我是魅,进瘴气林比人容易,碰上敌不过的猛兽,难以自保。你若肯带我,待我取得还魂胶所需材料,救活那人,我定当厚报。”
乌岚默了默,又想起一道关键问题:“那天在水塘边,你是怎么偷——借走的蜂巢?”
胡阿藏面露不解,好像不懂她具体在问什么。乌岚不得不重新斟酌了语句,以不暴露自己能看到特殊世界为前提,又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手上的蜂巢?”
“它一出现我就发现了,我一直看着乌娘子呢。”
“你知道是谁把它送来给我?”
胡阿藏摇头,眼中的茫然情绪很真实,乌岚研究了半晌,看不出什么破绽。
洞外此时升起一轮明月,大抵因为是在野外,乌岚听到什么动物的嚎叫声。眼看胡阿藏目光灼灼地等着自己,乌岚转向李勰投去征询目光,后者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神很深,即使乌岚视力大好,一点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察觉到乌岚的视线,李勰对胡阿藏道:“乌娘子需要考虑。”
“考虑多久?”
“我尽快。”乌岚道。
“还有一事请教,”李勰道,“瘴气林之行,是卫先生传的话?”
“不是,是一只蛱蝶。”顿了顿,胡阿藏又补充:“好像是魅。”
13、
与同僚会完酒宴,韦奇山入夜归家。在堂中静坐片刻,欲喊老仆奉茶,案上烛火忽然不吹自灭,韦奇山依稀见一道人影闪身而入,待要细看,门已被关上。
“敢问侠士——”
“我来献宝。”来人答道。
“汝为侠士,要献宝,何不光明正大前来?”
“我并非侠士,此宝来路也不光明。”来人道,“趁夜前来,灭去火烛,我想同韦侍郎谈桩交易。”
“侠士请说。”
来人站在门边暗角,始终不曾露面,道:“岭南道多次派人探访瘴气林,可有绘制地图?”
得知他为瘴气林而来,韦奇山暗暗松了口气,道:“岭南道瘴气林,大大小小数十个,进得去出得来的,绘了,进得去出不来的,无人可绘,自然无图可出。”
“浮空山呢?”
“浮空山有岭南道第一大瘴气林,山形图有,大致标了几道岭,几处峰,至于详细地形图,本府暂无。”
来人不再继续问话,韦奇山不知他是何用意,忽听哧的一声,那人点了火,径自走到他身前来。
韦奇山看清他面容,竟是个俊秀出尘的年轻公子。
年轻人重新点燃烛火,忽然后退两步,交手朝韦奇山行礼,不等他自报家门,韦奇山当先道:“原来是宁王世子。”
年轻人面色微讶,大约没明白韦奇山怎么认得他。
“在京为官时,韦某曾有幸与宁王见过几次,世子同宁王,眉眼颇像。”韦奇山解释道,“魏锋下去南海郡,书信里对世子颇多提及,岭南道亦有俊杰,如世子这般出众的不多。因此,不难猜出阁下是谁。”
“李勰擅闯贵府,请韦侍郎恕罪。”
“世子既有这样高超的武艺,在府上行走如入无人之境,为何还要现身相见?”韦奇山问,“不止是献宝这么简单吧?”
“韦侍郎慧眼。”李勰道,“今夜之举,确有试探之意。我想知道,韦侍郎是否值得信任。”
“哦?”韦奇山故作吃惊,“世子试探出结果了?”
李勰不说话,从袖中取出一物,双手呈到韦奇山面前。
那是一只蜂巢,乍看与普通蜂巢无异,李勰将之离近烛火,韦奇山再去细看,只见那密密麻麻的孔洞似能吸走烛光,又好像烛火的热度烧灼了它,蜂巢孔洞竟莹莹扭动起来,没多久,有晶黄如玉的蜂蜜自孔中流出。
韦奇山失声道:“小心——”
蜂巢下方,一只茶杯稳稳接住了这滴蜂蜜。
韦奇山难以置信地去看李勰,在这个年轻人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狡黠,显然,这滴蜂蜜流出是有意而为,并非意外。
“世子好身手。”韦奇山赞道,全没留心这个年轻人是如何在须臾之间取走他的茶杯。他虽是文官,自任岭南道节度使以来,没少接触武将,又因常年派兵往南海寻宝,也见过许多异士,他们大都是外邦人,体质天生惊奇。李勰是宁王之子,中原血脉,自小放逐出长安,在登州随高人修道,韦奇山还以为这许多年过去,世子已经入道,未料居然修得一身武艺。
“花拳绣腿,比不得府上能人。”李勰将茶杯和蜂巢一同放置在案上,分明打算就这样将珍宝相赠了。
韦奇山不想不明不白地擅自收下重礼,又道:“世子此来,说要与我交易,我却还不清楚,世子想要什么。”
“浮空山山形图。”
“可以。”
“还有,”说话间,李勰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展开,递给韦奇山,“这些。”
韦奇山不接那纸条,只略略扫了一眼,道:“异蜂蜂巢固然珍贵,世子想拿一件宝物换这么多,有些说不过去?”
李勰将那名单压在蜂巢下,径自往堂中寻了个坐处,“韦侍郎就任岭南节度使,是神宝三年,至今已有五年。岭南道初始兵力不足两万,五年过去,兵力翻倍,武库充盈,珍宝奇多。世人都知道,您在长安任的是工部侍郎,轻视您掌兵镇府的能力。殊不知韦侍郎另有所长,比带兵打仗还有用。”
这位年轻人说话好听,韦奇山听他说这些,也不打断,也不接话,面色很温和。
年轻人接着说:“李勰今夜试探,若试得韦侍郎是贪生怕死之人,便不会现身。正因试出韦侍郎有过人胆识,李勰才甘冒罪责,同您谈这趟交易。”
“我见宁王为人,倒不如世子,真是青出于蓝。”韦奇山道,“不过既是交易,好处不能仅给一方占,我背后还有整个岭南道。世子自幼在登州长大,与平卢地方交情深,想必还要向登州府交代?”
“李勰在瘴气林中所得一切珍宝,只与韦侍郎平分。”李勰道,“这只上古异蜂蜂巢,便是诚意。”
话到此处,韦奇山已然明白他用蜂蜜试探自己的目的,多半是看出他对奇珍异宝和无人之境的野心。毕竟宦海浮沉大半生,韦奇山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关切道:“世子要亲自进林?”
“是。”
“事涉宗亲生死,不同儿戏,宁王知道?宗正寺知道?”
“十七年前,李勰在登州遭婢女陷害,近两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宁王一早得知此事,并未及时追究婢女罪责,由她逃走。事后,宗正寺也从未着人追拿。”李勰道,“韦侍郎在长安为官多年,比我更清楚,宁王是什么地位,宁王之子又是什么地位。”
韦奇山看他云淡风轻地说起自己遇害始末,一时猜不透他对此事的真正看法是什么。一番斟酌下来,韦奇山只能说:“世子若执意要去,韦某自是无权阻拦。”
“李勰若在瘴气林遇上意外,为防韦侍郎事后被追究,此行我不用岭南道一兵一卒。”李勰道,“但有两个人,想问韦侍郎一借。”
不出动岭南道兵力,确实可以避免牵扯是非,韦奇山全没料到李勰会主动提出。细思之下,又觉得他趁夜而来,没有惊动府上其他人,或许也是为了同他谈下这桩交易,不禁暗赞此人行事周全,对他提的要求也宽容了些,“哪两个?”
“魏司马派去卢氏祠堂那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