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七


    这一声尖叫显然是极不合时宜的，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目光看向顾菲菲，周惠明狠狠地瞪她一眼，小声教训她说：“你叫什么啊？”


    薛灿倒是颇有些大将风范，他十分绅士地走到顾菲菲面前：“这位同事，你的这一声尖叫是表示对我到来的热烈欢迎呢，还是单纯因为我长得帅啊？”


    他幽默的话语化解了现场气氛的尴尬，大家纷纷笑了起来，一时间紧张全消，只剩顾菲菲站在原地崩溃不已，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薛灿回头看看设计部的员工：“谢谢大家齐聚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来欢迎我！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海伦，二十分钟后，请各部门主管到大会议室开会！”薛灿吩咐完，向所有人点头一笑，转身就和张诚信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顾菲菲一边往回走一边还在小声嘟囔：“不可能啊，薛灿怎么会是乐天的总经理呢？绝对不可能的！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周惠明一把把顾菲菲拉到旁边小声问道：“你刚刚怎么回事？难道你认识薛总？”


    顾菲菲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摇摇头直接走开了，一路还在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灿爷是乐天公司的总经理？这怎么可能！既然是总经理，那他之前为什么又要……而且他刚刚干吗又装作不认识我？哎呀，好混乱啊！


    玉兔看着一旁摇头晃脑、眉头紧锁的顾菲菲，不禁怯怯地凑到马克身边问：“哎马克，你认识菲姐比较久，她不会是有那种间歇性精神病吧？”说着玉兔用手指轻戳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马克双手一摊，耸耸肩膀，他也不知道顾菲菲今天这是怎么了。


    薛灿历来最讨厌死气沉沉的会议场合，看着在座的各部门主管都低着头不说话，他只好清清嗓子说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我平时不怎么来公司，但这并不代表我对乐天的事情一无所知。这次我回来，主要是想重新调整一下公司的内部结构，也就是说，在人事上会有很大的变动。”


    一句话让原本昏昏欲睡的与会者们都清醒过来，各部门主管连同张诚信都一脸警惕地看向薛灿，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名堂。


    “像我们这种老牌公司，一切都已经上了轨道，按部就班很容易造成一些人没有进取心，领着高薪混日子只等退休。近期内我会有很大的动作，提前通知大家，是希望大家能有个应对的准备。”薛灿语气温和地说完，开始抛出重磅炸弹，“财务部！今年上半年的营业额度和去年相比涨幅多少？”财务部经理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答不出来？好！销售部！乐天地产售出的房屋和同类公司相比价位走势是偏高、偏低还是持平？你们下半年定的销售指标是多少？”销售部经理闻言，立即翻阅起自己面前厚厚的资料。


    薛灿不理他，继续发问：“公关部！我们上半年有星尘传说、南湖小月和一千零一夜三个项目要启动，你们的宣传计划是什么？其中南湖小月已经进入最后封顶阶段，你们又做了哪些宣传？”


    公关部经理掏出手绢，手颤抖着擦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你们三个，还真是活脱脱的一问三不知啊！”薛灿的语气极具讽刺性，“半小时之内，详细报表或者辞职报告，你们随便选一份放到我的办公桌上！现在就去！”


    看着三个狼狈起身逃出会议室的部门经理，一旁的张诚信低声提醒薛灿：“用不着一上来就这么火药味十足吧？”


    薛灿没理他，继续问话：“下面该哪个部门了？周惠明，说说你们设计部吧！”


    “是。”周惠明不像先前那三位那样慌乱，坐直了身子慢慢说道：“设计部上半年负责两个项目的设计——南湖小月和星尘传说。其中南湖小月于年初动工至今，主楼已经基本完成，绿化带规划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星尘传说和计划在下半年开展的一千零一夜虽然历经过两次设计图外泄风波，但因为补救及时，备选方案完整，并没有耽误任何进度。至于下半年，我们主要的设计目标会放在以环保为主题的房屋上。以上就是我的报告。”


    总算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张诚信终于松了一口气，薛灿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工作做得不错，周经理！”说完他又扫视了一下其他主管，“其他的我就不一一过问了，所有部门的报告下班前必须交到海伦手里！再有，公司中期考评就要到了，黄经理，这次中期考评由你、我和张副总亲自考核。能力合格的，乐天继续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员；至于不合格的，请自己走路，乐天养不起闲人，这次谁也别想浑水摸鱼！散会！”


    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乐天上下议论纷纷，明眼人都已经看出薛灿这次是要借着中期考评的机会对乐天高层大换血。人事部黄经理和张诚信也算是老朋友，黄经理禁不住在他耳边吹风说：“张副总，我们大家都知道，乐天能有今天靠的可不是他那个两年不来公司的总经理，而是您的兢兢业业、拼死拼活。现在他一回来就要动人事关系，这抢班夺权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吧，乐天那些老人这回可都寒了心，您可不能由着他这么胡来，得管管啊！”


    张诚信冷笑道：“人家是总经理，我不过是个副的，怎么管啊？”


    黄经理赶忙奉承说：“说是副的，可谁不知道乐天上上下下都是您说了算的！老哥儿几个说了，只要您出面我们都支持！那个愣小子，还是让他自己回家玩吉他去吧！”


    张诚信这才满意地笑了：“行了，我知道啦，我会和薛灿好好沟通的，你回去让他们安心做好本职工作就是了，乐天还得靠你们啊！”


    黄经理这才满意地走了。张诚信一个人又沉思了一会儿，这个薛灿，到底要干什么？


    关雅琴走进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薛灿正埋头翻阅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报告和资料，他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关雅琴之后又迅速低头：“舅舅说要配给我的助理就是你吧？”


    关雅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直接走上前来翻看着桌上的资料一语双关地说：“你这么折腾自己，又是何苦呢？”


    薛灿当然明白她想说什么：“既然我答应了我妈要回来做这个总经理，那就肯定会努力做好。你没看到乐天现在上下都死气沉沉的？大家每天都只是在混日子而已，再这样下去，乐天只会止步不前而被其他公司超越，整顿乐天是迟早的事。”


    关雅琴虽然同意他的这一说法，可还是顾虑重重：“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一来乐天就把那些老人全部都得罪了呀，到时候要是这些人集体撂了挑子，你怎么办？”


    薛灿哪里听得进去：“不愿意干的都可以走，乐天不养闲人！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


    关雅琴太了解薛灿的倔脾气了，看薛灿这边暂时确实没什么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只好摇摇头准备去医院探望一下薛老太太。临出门的时候，关雅琴被薛灿放在办公桌一角的蘑菇小屋吸引了视线，记忆迅速闪回，她已经想起了顾菲菲来乐天应聘那天拿出来的那个东西。薛灿和顾菲菲？再回想一下之前薛灿在对待顾菲菲的事情时那种反常的态度，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这个蘑菇小屋？”关雅琴试探性地问。


    “别人送的存钱罐。”薛灿答得很随意，说罢抬头看向关雅琴，“怎么了？”


    “没什么，”关雅琴摇摇头，“设计得很独特。”


    玉兔正抱着一大堆周惠明指定要送到总经理办公室的资料往外走时，被突然冒出来的顾菲菲吓了一大跳。“玉兔！你搬这么多资料是要去哪儿啊？”顾菲菲问。


    “总经理要看的。”玉兔惊魂未定地回答。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吧，怪重的！”面对顾菲菲前所未有的热情，玉兔起初觉得奇怪，后来一下揣测出顾菲菲肯定是想借此机会多接触一下总经理，想到这儿，玉兔不由对她又多了一丝反感：哼，这位大姐，用不着这么急着在上司面前出风头吧。


    其实，顾菲菲只是想去看看会不会有时机单独和薛灿相处，她实在很想知道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谁知道，好不容易争取来一个到总经理办公室的机会，却被秘书海伦挡了驾：“直接写上部门名字交给我吧！总经理说了，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入办公室。”


    顾菲菲一听就急了：“我们是闲杂人等？”


    正纠缠着，关雅琴从里面推门出来，双方目光一接触都愣了一下。关雅琴看着顾菲菲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你好呀，菲菲！”


    顾菲菲低头看看自己，没发现哪里不对，却还是被她看得很不自在，顾菲菲没心情再和海伦拉扯，就直接放下东西回去了。


    下班的时候，公司同事都在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边走边商量着一会儿要去吃东西还是看电影，顾菲菲却故意放慢了速度。


    “菲菲，还不走啊？”周惠明路过的时候问道。


    “哦，马上！”顾菲菲敷衍道。


    见周惠明走出去，顾菲菲这才拎包走了出去，不过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总经理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里转悠，时不时地左右乱看。正犹豫着该怎样才能见到薛灿，薛灿突然开门走了出来。


    顾菲菲躲闪不及，只得尴尬地愣在那里。


    “相亲大姐？”薛灿惊讶之余不免带了点儿戏谑的语气说道，“特意在这儿等我啊？”


    顾菲菲看着他，越发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突然大吼一声：“姓薛的，你太过分了！”说完转身就疾步往外走！


    薛灿连忙伸手拉她，顾菲菲极力挣扎，大呼小叫，薛灿只好先把她往自己办公室拉：“你先跟我进来再说！”


    薛灿把门锁好才放开顾菲菲，顾菲菲使劲甩了一下胳膊，狠狠地瞪着薛灿：“薛灿，你这样耍我有意思吗？你明明是乐天的老总，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假装无业游民？”


    “我有说过我不是乐天老总吗？”见顾菲菲无言以对，薛灿接着说道，“乐天老总只不过是我诸多身份之一。”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假装无赖纠缠我？”


    薛灿的语气格外真诚：“菲菲，我承认，一开始我只是看了你的设计方案觉得很不错，所以想挖你进乐天，但是后来，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


    “朋友？”一提到这个，顾菲菲又显得激动起来，“做朋友的首要条件就是诚实！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和背叛了！”她越说越委屈，眼泪止不住涌了出来，“耍人很好玩是不是？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被你骗来骗去，为你着急上火，你觉得特别开心是不是？”


    薛灿一下子慌了手脚：“菲菲，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孙子才愿意做乐天的老总呢，可是我没有办法呀！菲菲，菲菲你看着我，你看我现在除了穿上西装、打了领带，不还是原来的我吗？”


    “你什么都别说了！”顾菲菲用力抹了一把眼泪，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拍到薛灿手里，“谢谢你帮我妹夫还钱，密码是六个零。以后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一千零一夜整体完成后，我会从乐天辞职！再见，薛总！”说完，顾菲菲就开门走了出去，留下薛灿沮丧地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白天，吴淑又在花店遇到了张诚信的夫人，张太太一眼就看出了吴淑的怏怏不快，于是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吴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吴淑多少还是有点顾忌，略带敷衍地回答道：“家里最近出了点儿事。”


    周惠明怎么说也是张诚信一手提拔起来的，张太太马上敏感地意识到问题所在，循循善诱地问道：“是和惠明吵架了吧？你们年轻人啊，总是吵吵闹闹的，其实只要不伤感情就好！”


    吴淑连日来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好好倾诉，现在总算是遇着了，于是把事情大略跟张太太提了一下。张太太听过以后耐心开导她：“吴淑啊，这个做姐姐的就得教你几招啦，这男人啊，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你不能管他管得太严，要是跟他硬顶绝对没你的好果子吃。你得采取怀柔政策……”


    张夫人凑到吴淑耳朵边耳语，吴淑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头……


    周惠明最近都在故意躲着吴淑，今天又在公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刚进家门准备弯腰换鞋的时候，吴淑已经一溜小跑地过来帮他把拖鞋摆到了面前。周惠明看着她，一脸诧异。吴淑抬头看他，温柔一笑说：“快去洗澡吧，看你最近工作忙，我煲了汤，一会儿记得出来喝。”


    周惠明擦着头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吴淑已经把汤端上了桌，她一边揭开汤锅盖子闻闻，一边回头看周惠明：“快过来尝尝好不好喝！这还是我今天刚去跟人家请教的方法呢，你试试味道怎么样，”吴淑殷勤地看着周惠明，汤的味道固然好，周惠明喝在嘴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吴淑今天这是怎么了？


    周惠明看电视的时候，吴淑拿着本书站在他背后，用手比着他身上的穴位，轻轻按了起来：“怎么样，舒服吗？你天天对着电脑，这个穴位是缓解疲劳的。”


    对于吴淑今天的行为，周惠明再也不能装作无动于衷，他语带愧疚地说：“昨天，昨天我有点过分了！”


    吴淑温和地一笑：“是我不好，你已经累了一天，回来我还和你吵。”


    周惠明舒了一口气，还想再解释：“我帮顾菲菲，只是觉得她挺不容易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不怪你了！”吴淑贤惠地说着。两个人之间的嫌隙终于弥合，气氛融洽起来。


    周惠明一边享受着吴淑的照顾，一边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今天公司的事，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公司总经理今天回来上班了，刚一来就要借着中期考评调整公司的人事，搞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的。”


    吴淑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一直以来你的业绩都是最出色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就怕总经理这次其实是想借着调整人事和张副总叫板。我可是张副总一手提拔上来的啊！”周惠明说出了自己最大的担心。


    “别想那么多，惠明，你好好做事，不会有问题的。”说到这儿，吴淑又想到了别的，语气自然地问道：“这次中期考评，是只考核中层干部，还是全公司都考核？”


    “全公司都要考核，考评结果不达标的，不管是谁，一律开走！”


    吴淑应了一声，继续给周惠明按摩肩膀，但她眼神略微闪烁，似乎是在脑海中计划着什么……


    顾菲菲到家的时候，顾老太太正坐在屋里和小辣椒聊天，内容无外乎又是顾菲菲的婚姻大事。一见顾菲菲进门，顾老太太马上热切地招呼：“怎么一晚上不接电话，和小灿约会去啦？”


    小灿？顾菲菲想到他就气愤不已：“妈，你以后少跟我提这个人！”


    “怎么，吵架啦？”顾老太太自顾自地关心开了，“男女朋友在一起，拌两句嘴是很正常的，吵过就完了，菲菲你可别记仇啊！这样，后天是妈的生日，你借这个由头喊小灿来家里吃饭，到时候妈帮你们一热闹，吵架的事自然就过去了！”


    “妈，我们压根就不是什么男女朋友！”顾菲菲马上否决她，“再说，您生日干吗要请他？”


    “不是男女朋友？吹啦？”顾老太太一听马上大惊失色，随即又语气强硬地说道，“顾菲菲你给我听好了，我已经认准小灿了，你别老跟人家闹！后天无论如何让小灿来家里吃饭，不然你也别回来了！”


    “妈，您能不能讲点儿道理？”顾菲菲也急了，“都说了我跟他不是男女朋友，这事，我喊不来他！”


    顾老太太哪里肯听，坚持认为顾菲菲是在闹脾气，于是又使出了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捶胸顿足地说：“菲菲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本以为今年我六十大寿总算可以喝上未来姑爷倒的茶啦，你说说你……菲菲啊，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啊？小灿哪里不好？哎呀，你真是太让妈操心了……”


    “妈，您怎么跟小孩似的！”顾菲菲教训顾老太太道。


    顾老太太一下站起身，直接下了最后通牒：“我不管，反正到时候小灿不来，这六十大寿我也不过了！”说罢就直接开门走了出去，剩下顾菲菲又急又气，不知如何是好。


    起初只是在一旁看好戏的小辣椒见顾老太太是真的生气，也开始有点担心：“菲菲，你妈没事吧？”


    “没事？有大事！”顾菲菲显然也很担心，“小辣椒，你说，后天我要是真不带灿爷去我家给我老妈过生日会怎么样？”


    “短时间内你会不得安宁！”小辣椒想想刚才顾老太太的反应肯定地说道。


    顾菲菲叹了口气，无奈地坐在一旁发起了呆。


    过了好一会儿顾菲菲又凑过来跟小辣椒说话，不过这次问的是别的事情：“假设，假设啊，要是有一个男的，你原本对他很有好感，但是突然你发现他对你隐瞒了身份，比如说他其实是一个有钱的大老板，这时候你会怎么做啊？”


    小辣椒在这种事情上向来直爽：“我管他是谁，喜欢就去追喽！”随即她马上反应过来追问顾菲菲，“你说的是灿爷？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快说！”


    顾菲菲没法再隐瞒，只好说了：“他是乐天的总经理，也就是我的老板。”


    小辣椒嘴巴张得都能塞进一颗鸡蛋了：“别告诉我他是为了追你上演了这么一出王子变青蛙的戏码！”


    “我怎么知道！”顾菲菲也为此感到苦恼。


    “管它呢！反正以我纵横情场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灿爷对你肯定是有意思的！你听我的，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快请他去帮你妈过六十大寿，否则到时候鸡飞蛋打你可别来找我哭！行了行了，就这么定了，你明天一早就去给灿爷打电话，现在睡觉，睡觉！”小辣椒连珠炮似的吩咐完所有的事情就直接睡了，剩下顾菲菲心里没着没落的又一次长夜无眠。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顾菲菲还在为这事发愁。设计部开会的时候，她也一直在拿着手机犹豫这短信到底要不要发。好不容易拖到会议结束，她刚想起身离开，又被周惠明叫进了办公室：“菲菲，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儿？”


    “啊？没事啊！”顾菲菲赶忙否认。


    “没事？”周惠明怀疑地看着她，“那我上午开会都说了些什么？”


    “不是下半年的计划吗？”顾菲菲底气不足地答了一句，等到周惠明再问，她就答不出来了。


    周惠明无奈，只得叹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跟你说的是，关雅琴走了以后，她的位子就空出来了，玉兔现在还是助理设计师，资格不够，马克又欠缺一点儿独当一面的火候，所以我觉得你最合适。可是你才刚来，而且同事关系处得又不是很好，我怕他们不服你，所以想借着中期考评为由头，等你中期考评安全过关了，我就推荐你接替关雅琴的位置，明白了吗？”


    顾菲菲万万没想到周惠明会这么帮自己，满心感激地说：“惠明，谢谢你！”


    周惠明愣了一下笑道：“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的实力！”


    顾菲菲正想再说点什么，吴淑拎着保温桶突然推门走了进来，三人均愣住了，随后不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吴淑，你怎么来了？”周惠明诧异地问。


    吴淑温柔地笑笑：“我煲了汤，专门给你送来的，你要全部喝光哦！”


    顾菲菲杵在那里实在有些尴尬，赶忙找个理由出来了。不一会儿她又碰到了拎着空保温桶走出来的吴淑。吴淑看到顾菲菲就径直走了过来，语带关切地问道：“菲菲呀，你还没吃中午饭吧？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等下次我再给惠明送汤，多煲一些给你带点儿！”


    “谢谢了，我不需要！”顾菲菲冷淡地回道。


    吴淑笑里藏刀：“别误会，我只是想把我的幸福和你分享！”


    虽然心里气得不行，可顾菲菲还是不好发作：“你的幸福留着自己享受吧，我有我的幸福！”


    “是吗？”吴淑显然不信，“那我祝福你早日找到幸福喽！”说罢走掉了，剩下顾菲菲一肚子火发不出来，只好咬牙切齿。


    吴淑走到大堂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关雅琴，寒暄了几句之后，关雅琴提出要和她一起吃饭。席间，关雅琴笑着说：“本来昨晚听我养母说你和周经理有了点儿小摩擦，还很担心你们的，可今天看到你来给他送汤，就知道你们没事了，真是让人羡慕啊！”


    吴淑笑笑：“本来也没什么事，一点儿小误会，说开就好了，还得多谢张太太呢！对了，听说关小姐现在升职做总经理助理了，恭喜啊！”


    “谢谢！”关雅琴就等着她提这个，马上叹口气说道，“不过我这一走，设计部的担子又重了，得赶快找个人接替我原来的位子才行，不过现在玉兔级别不够，马克又经验不足，最后的人选似乎也只有她了！”


    吴淑当然知道关雅琴说的“她”是顾菲菲，心里暗生恨意：“又是她！”


    关雅琴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这个顾菲菲和周经理到底是什么关系？上次周经理就为了她自罚薪水，这次又要推荐她接我的位子，看起来不太简单啊！”


    “哼！他们以前是恋人！惠明是和她分了以后才和我在一起的。”吴淑一下道出了实情。


    “这么说你们是情敌喽？”关雅琴其实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见吴淑面上有些尴尬，她又连忙说道：“你看我这人就是不会说话！不过，要说这顾菲菲，也真是不简单，走到哪儿都有人罩着。你看，好好的还把你招得不高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吴淑心里哪放得下：“哼，她最好别打惠明的主意！关小姐，我人不在公司，你要多帮我看着点儿！”


    “那是当然，咱们是好姐妹嘛！”关雅琴满口答应，“对了，周太太，你知道中期考评就要到了吗？”见吴淑点头，她又接着说道，“这次中期考评跟以往不同，过去也就是走走形式，但这次薛总回来要对公司内部大换血，所以亲自主抓中期考评。任何人只要稍有瑕疵，恐怕就得走人了！”不像张诚信那么保守，关雅琴也觉得乐天安逸太久，很多人都开始挖公司墙角、占公司便宜，整顿势在必行。不过说到底，薛灿此番举动还是有点冒进，关雅琴劝过他几次要分步骤来，可他就是不听，想到未来，关雅琴多少还是有点担心。


    任何人？这个词听在吴淑耳里格外响亮，昨天，周惠明跟她说的时候她就已经动起了心思，现在更是开始加紧盘算。关雅琴细心观察着她的表情，知道自己的挑拨已经成功，不觉满意地笑了。


    下午，顾菲菲还是硬着头皮给薛灿发了短信过去：明天是我妈生日，你可以陪我去跟她吃个饭吗？


    一直等到下班薛灿都没有回应，顾菲菲又是失望又是生气，失落地走出了公司大门。刚到街上准备打车，一辆黑色宾利车突然停在了她面前。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薛灿不理会一脸惊讶看着自己的顾菲菲，接着说道，“走吧，一起去给阿姨买礼物！”


    顾菲菲这才反应过来，带着任务完成的满足和兴奋感跳上了车。


    二人给顾老太太挑好礼物、订好蛋糕总算安下心来，顾菲菲忍不住开始埋怨：“你收到我的短信怎么也不回一下？”


    “谁叫你昨天无缘无故骂我！”薛灿故意逗她。


    “切，亏你还是乐天老总呢，心眼那么小！”一提到身份的事，薛灿的神情明显落寞了些，怎奈顾菲菲今天还继续火上浇油，说：“这么说关雅琴是你的未婚妻喽？”


    薛灿沉吟了一下才回答道：“名义上是。”


    “名义上？”顾菲菲不禁反问，“那实际上呢？”


    “我不爱她。”


    薛灿过于冷淡的回答让顾菲菲不免为关雅琴感到不值：“既然你不爱她，为什么还要答应和她订婚？你这样不是害了她吗？做人不可以这么随心所欲啊！”


    “顾菲菲！”薛灿打断了她，“你指责别人的时候，可以先把事情弄清楚再发表评论吗？”


    顾菲菲还在惊讶于薛灿突来的怒气，薛灿已经拉起她往车的方向走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薛灿带顾菲菲去的是薛勇的墓地。他指着碑上的照片介绍说：“这是我哥。”把花放到墓碑前，薛灿给顾菲菲讲起自己的过往：薛勇和薛灿虽是兄弟，但却性格迥异，相比起薛灿的玩世不恭，薛勇从小就是很优秀的孩子，是在鲜花和掌声中成长的。关雅琴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车祸去世了，是薛灿的表舅张诚信收养了她。自小关雅琴就在薛家玩，和薛勇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后来他们也顺理成章地订了婚。但是在他们订婚前却发生了一件事，那时关雅琴突然找到薛灿向他表白，甚至不惜私奔。当时被吓坏了的薛灿慌忙逃到了日本，所以关雅琴还是和薛勇订了婚。


    他俩订婚之后不久，薛勇突发心脏病猝死，于是薛灿整装回国料理哥哥的后事，但是薛老太太告诉薛灿说他必须留下来接手哥哥的一切，包括乐天和关雅琴。


    就因为这，薛灿始终认为自己是薛勇的替代品。他不想让别人来安排自己的生活，也不想做什么乐天老总，更不想娶关雅琴，他只想做自己的音乐。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逃跑，可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回到乐天。


    听完他的讲述，顾菲菲不觉心生愧疚：“对不起，昨天我不该骂你！”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只是每个人的命运不同而已。”薛灿又恢复了他的乐观，拽了顾菲菲一下说，“来吧，跟我老哥说几句话！”


    “啊？说什么啊？”


    薛灿笑嘻嘻地逗她：“就说，哥，弟妹来看你了！”话音未落就被顾菲菲使劲拍一巴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时，街角的一间茶室里，吴淑正和玉兔低声密谋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