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返璞归真

    一刻钟以后。


    心阵宗正殿之内。


    宗内能够前来的筑基修士、结丹修士，全部集中于此。


    秦雨离开以前，如果不算上林凡，心阵宗共有十名筑基修士，两个结丹真人。


    而今，宗内筑基修士数量大为减少，只剩下八名筑基修士。


    两个结丹真人倒是仍旧尚在，只是其中八门真人已经寿元大限将至，再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另一个结丹真人霖叶则也寿元过半，而宗内目前并没有哪个筑基修士有望结丹。


    得知秦雨已经结丹，宗门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欢喜，能够来的人都来了。只有两个筑基修士，一个正修炼到紧要关头，一个出门远游，因此不能到场。


    “弟子拜见师尊。”见到八门真人后，秦雨并不敢含糊，立刻执弟子礼向他拜见。


    虽然八门真人当初是看林凡的面子才收她为徒，也并未真正亲自教导过她，但却将自己的修炼心得及经验全部记下转交于她，所以师徒之谊是有的。


    八门真人一愣，立刻侧身让开，道：“如今你既已结丹，理当与我平起平坐，称我师兄即可。”


    秦雨自然也知道修真界的这个规矩，后辈进阶以后辈份便可上升，可与前辈平起平坐，辈份乱得一团糟。


    不过，具体情况自然还是并无一定的，像一些师徒情谊极深的，即使弟子修为超过了师父，也还是会愿意持弟子礼对其敬重有加的。


    而秦雨与八门真人这种情况，自然不能算师徒情谊极深，所以八门真人并不指望她仍能视自己为师。


    但是，这声师兄，秦雨有点叫不出口。无论是八门真人，还是霖叶真人，这两位的年纪阅历都远胜于他，他们都是宗内的前辈长者，当初秦雨还是晚辈，突然有朝一日就变成与他们同辈了，怎么说都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如果是从无前缘的陌生人倒还好说，秦雨可以毫无压力地视其为同辈。


    可是眼前这些人，事实上并不是的啊。


    秦雨有原先小师妹的记忆，自己也曾亲自见过这里的一部份人，对他们其实早已经有先入为主的固有印象。


    “不，弟子不敢僭越。”秦雨仍是坚持执晚辈礼，视八门真人为师，称霖叶真人为师叔。


    八门真人本欲推托，但秦雨很快转开话题：“师尊，弟子此次出行远游，无意中取得了《天绝阵图》全本，所以这次特地回来的目的，便是为了将《天绝阵图》呈上。”


    “《天绝阵图》？！”八门真人闻言吃了一惊，一时大喜过望。


    因为宗内并无《天绝阵图》全本，因此选择修炼此功法的人，大多只修炼到结丹后期，便再也难以寸进。而又有一些资质不错的弟子为了将来更进一步的希望，从一开始就放弃选择修炼《天绝阵图》这样的上乘功法，最终却又受功法不佳的拖累，委实可惜。


    在场其他人亦是惊喜交加，向秦雨投来充满期待与感激的目光。


    “这就是《天绝阵图》了，请师尊过目。”秦雨上前将一枚玉简交给八门真人。


    八门真人收了玉简粗略看了一遍，越看越是惊喜万分，待查看完毕，他大喜道：“这部功法竟然不只补全了元婴期，甚至能够一直修炼到渡劫升仙，好，好，好！秦雨，今次你于宗门实有大恩，我一时亦不知应如何感谢你，咳，此功姑且先记下吧。”


    见八门真人将《天绝阵图》全本收下，秦雨心头忽然一松，这样一来，心阵宗当年授业之恩，也算了结不少了吧？


    这时，就听八门真人又道：“对了，林凡呢？他怎的未与你一同归来？”


    “他？”秦雨垂下眼睛，定了定神，道，“弟子与他已并无干系，因此并未同行。”


    “怎会如此？”八门真人闻言大感惊讶，“他当年……他当年……”八门真人看了看秦雨，轻咳了几声，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触动他人伤心之事，于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也罢，既然如此，姑且不提他。既然你已经结丹，按照虞山地界的风俗，结丹后都会举办结丹大典以示庆贺，并由师长赐予道号，你意下如何？”


    “这……回师尊，弟子并不想兴师动众，这结丹大典不如还是免了吧？”林凡不知何时就会找过来，她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


    至于所谓道号，说实话，在八门真人提起以前，她真从未想过这回事，也并不觉得有多么重要。


    你看，一般以道号自称的修真者，大多不是配角就是路人、炮灰，像林凡、程青这样的主要角色，报名字从来都是报自己的真正名字，连个道号都没有的。


    当然，非要有个道号的话，自然也并无不可。只不过，她到底还是用自己原来名字用习惯了，突然换个称呼的话，别人喊她她说不定都反应不过来是在喊自己。


    见秦雨拒绝的语气十分恳切，并不是在有意自谦，八门真人遂也不再勉强，只是道：“也好。不过，唉，你定也看得出来，我寿元大限将至。再过些年，当本宗只剩下霖叶师弟坐镇的时候，天媚宗与阴灵宗只怕更将势大，直接逼上门来也未可知。”


    霖叶真人附和道：“其实本宗目前处境也已十分不妙，八门师兄不宜久战，而我修为也只有结丹中期，若他们当真挑起争斗，我们恐怕很难应对。秦师妹，你如今修为尚低，其实真正说起来，就算加上你，也未必有多少胜算的。”


    霖叶真人看上去已见老态，他面上虽并无皱纹，但发间已略现白发，正处于渐渐衰老的时期。


    秦雨神态镇定，并没有半分惧色，安慰道：“不必担心，如果他们真敢欺上门来，我自然有信心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八门真人闻言一怔，惊讶地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秦雨，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倒是变化甚大，当年你还仅仅只是个普通小姑娘，想不到，而今竟已有如此气魄。”


    秦雨呆了呆，实在不知应如何回答。变化大吗？嗯，她当年未经历练，确实尚且十分稚嫩，而这些年以来，为了能够活下去，自然不知不觉中就有了不少变化。


    霖叶真人迟疑道：“秦师妹，天媚宗与阴灵宗都分别有一位结丹后期坐镇，且他们都正处壮年，并不是那么好应对的。若真到紧要关头，还是当以保存传承为要。”


    “放心。让他们尽管上门来挑战，我全部都接着便是，定教他们不敢再打心阵宗的主意。”秦雨转头看向在场的几个筑基修士，时隔七十多年，如今的宗主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位，不过现任宗主她却也在当年见过，“为了一劳永逸，你们不如现在就代我去下战书吧。”


    林凡说不定很快就追来了，早点将事情解决了，她也好早点离开这里。


    八门真人没料到她行事如此果断，愣了好一会儿，才迟疑道：“万一输了……”


    秦雨道：“师尊，请尽管放心吧。退一步讲，就算输了，这也只是场挑战而已，若论自保我有绝对信心。况且，林凡也应该就快回来了，就算你们不信任我的实力，有他作为最后的后盾，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啊，对了，你们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实力，就在不久前，他以结丹中期的修为，独自应战四个结丹大圆满，对方三死一重伤。”


    “什么？！”众人果然齐齐大吃了一惊，纷纷流露出惊骇之色。


    秦雨微微一笑，接着道：“宗主，有劳你代我去下战书了，具体时间可由你来确定，但最好越早越好，我还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所以不能在这里久留。”


    宗主转而看向八门真人，他才是心阵宗的实际决策者。


    八门真人沉吟片刻，挥了挥手，道：“也罢，去下战书吧。”


    “是。那弟子便先行退下了。”宗主恭敬地领命而去。


    其他人也随后纷纷告退，殿内一时只剩下霖叶真人、八门真人以及秦雨三人。


    秦雨适时向八门真人发问：“师尊，我刚才突然发现，整个虞山似乎都是一座阵法。不过，如今这座阵法已遭到破坏，唯一保留下来的只有本宗这一带，我应该并没有看错吧？所以，这才是本宗护宗阵法从不停止，始终自行运转的原因所在，是吗？”


    八门真人一愣，旋即笑着点点头：“不错，确是如此。关于这座阵法，因有诸多忌讳之处，这实是本宗束之高阁的机密，除了本宗少数人，根本没有其他人知晓。你如今也有资格知晓此事，随我来吧，我带你去密阁，一切真相都在那里。”


    “多谢师尊。不过，就这样让我知道这些，不要紧吗？”


    八门真人摇头好笑道：“你既然看都看出来了，还有隐瞒你的必要么？这座阵法的机密，不正在于它如何运转？”


    秦雨哑然以对，当即不再有任何犹豫，跟着八门真人一同前往宗门密阁。


    心阵宗占地并不广，没多久，他们便顺利抵达目的地。


    宗门密阁，就藏在地底深处，位于八门真人的洞府附近，时刻都处于他的监视之下。


    八门真人手执令牌，掐动法诀，之后，秦雨只觉一阵天晕地转，再定睛看时，四周已是一间石室。


    室内悬着数颗夜明珠以为照明，当秦雨的目光转向一面石壁时，她顿时全身一震，呆呆地看着那里出起神来。


    那是一幅巨大的石刻，画中绘刻着山川河岳，看上去栩栩如生，令人如有身临其境之感。


    秦雨的心神不知不觉地跟随着画中景色而去，深深沉溺于其中，惊叹于这造化的神奇。


    这里的山川河岳，乃至一石一木，竟全都浑然一体，形成阵法。


    不，甚至还包括上空星辰，竟也与此阵互相辉映，看上去，就像是整个天地都在阵法之内。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这座阵法真正的面目，她当时还是远远低估了它。


    想必，能以最平凡之物构建出阵法来，这才是阵法之至境吧？


    此谓之返璞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