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喜欢你

    1、


    最近熊郝易每天都到“来玩吧”喝茶，每次都是一个人来。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古灵精怪正门的开法。这扇破门，怎么开全看它的心情。有时候要往里推，有时候要往外平开，有一次竟然改成了平行推拉门，那些欠扁的服务员每次都不帮他开门，还交头接耳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他开门是在表演，害熊郝易又险些把门拆掉。苏乔乐一直没露面，她好像从店里消失了，或者她根本就不是这里的老板？十七岁当老板是不是有点夸张？


    这一天熊郝易点了一杯胖大海茶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上次那个矮矮的男服务员：“你们那个小小的老板今天还不在吗？”


    “小小的老板？老板的女儿吗？你找她有什么事吗？”董孜光问。


    “有事，有很重要的事。”熊郝易点着头说。


    董孜光微笑着说：“你已经连着来了好几天了，看来真的很急。乔乐不在，但我们老板在，我请老板出来，你跟我们老板说吧！”


    原来她是这里老板的女儿。熊郝易摇着头说：“呃，不用。我还是等苏乔乐来了再说吧。她什么时候能来？”


    “这个我不太清楚。”董孜光摇头。


    “那把电话号码给我好吗？”熊郝易不死心。


    董孜光说：“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店里的号码你要吗？”


    “那我留个号码给你，麻烦你转告苏乔乐打给我。”熊郝易说。


    “好。”董孜光点点头，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一支圆珠笔递给熊郝易。


    熊郝易打开一张叠好的餐巾纸，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他把数字写得很大，刚劲有力。确认无误之后折好连同那支笔交给董孜光：“谢谢你。”


    “别客气！稍等，胖大海茶马上来！”董孜光把餐巾塞进口袋里，冲熊郝易点点头，转身离开。


    苏乔乐一定是在躲着他，这一点是肯定的。怎么才能找到她呢？熊郝易不知道，他只有等下去。


    熊郝易在大厅里枯坐了两个小时，他也没闲着，一直在观察顾客进门时的表情。有笑的，有莫名其妙的，大部分的顾客都兴致勃勃地进进出出和门做游戏。但是像他一样有踢门打算的人并不多。难道真的是自己脾气不好？如果自己的脾气算差的，那安哲呢？李安哲可能根本就不能算做人类。


    熊郝易已经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结了那杯胖大海茶的账，之后顺着箭头的指引找到了洗手间。门上贴着检修的标志。他上到二楼找到了洗手间，这个洗手间真是简陋，马桶和小便池都是那种又笨又蠢的样式，洗手池干脆连陶瓷也省了，完全是用水泥砌的深深的大方池子，但是找不到水龙头，熊郝易看到水池上方的墙面上分布着几个圆洞，他歪着头凑到洞口瞪着一只眼睛往里看，突然水哗一下喷出来，熊郝易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幸好他戴着眼镜，不然眼珠子非被冲出来不可。他嘟囔着摘掉黑胶框眼镜洗了一把脸。然后甩了甩水珠往外走。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红头发的小个子女生走了过去。熊郝易戴上眼镜追了出去，果然是苏乔乐。他快走两步，在过道的拐角处超过苏乔乐并把她堵在了那里。


    “我找你很久了。”熊郝易满脸的哀怨。


    “找我干什么？”苏乔乐忐忑不安地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傻大个子。不知为什么自从上次打完他，苏乔乐竟然有些怕他，怕他的眼神。在他面前，苏乔乐会觉得自己是坏人。


    “我叫熊郝易。姓郝的郝，容易的容。不！是容易的易！”熊郝易自我介绍。


    “管你是好意还是恶意，跟我有什么关系？”苏乔乐甩下一句话准备逃走。


    熊郝易拉住她的胳膊问：“为什么躲我？你怕我吗？”


    苏乔乐甩开他的手大声说：“笑话！我为什么要躲你？”


    “没躲我为什么不出来见我。”熊郝易问。


    苏乔乐笑了笑说：“你以为你是谁啊？每个顾客来我都要去见，还招服务员干什么？更何况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可是我想见你。”熊郝易一本正经地说道。


    “有事就快说！我还有事……”苏乔乐板着脸孔说。


    “你是射手座吗？”熊郝易突然问。


    “你怎么知道的？”苏乔乐吃了一惊，她完全想不通是谁告诉他的。唐糖？她肯定不会出卖她。那会是谁呢？


    “你乐观而且开朗，很聪明，非常喜欢运动，爱帮助别人，你很独立，向往自由，不愿意被任何感情束缚……”熊郝易滔滔不绝地分析起苏乔乐的性格。


    “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苏乔乐忍不住问。


    “看你很像射手座的，如果你是射手座，你就是那样的人对吗？”熊郝易微笑，他知道自己全猜对了。


    苏乔乐点头承认：“没错！我是射手座。不过你不是想来和我探讨星座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熊郝易红着脸说：“我想说你和双子座男生很相配，双子座男生会让你的生活充满朝气！会给你幸福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再见！”苏乔乐说完扭头便走。


    熊郝易鼓起勇气抓起苏乔乐的手说：“我就是双子座，你要不要交往看看？我喜欢你！很喜欢！”


    “喜欢就喜欢呗，你跟我说什么啊？”苏乔乐甩开他的手，拔腿就想走。


    熊郝易伸手拦住她，满脸诚恳地说：“喜欢你，想做你的男朋友。”


    “我可不想做你的女朋友！我没兴趣！”苏乔乐瞪着他说。


    “为什么？”熊郝易问。


    “我讨厌你！”苏乔乐答。


    “你讨厌我哪点？”熊郝易又问。


    苏乔乐吐出两个字：“所有！”


    “我全改掉，你觉得怎么样？”熊郝易表决心。


    “那也不可能。”苏乔乐摇头。


    “为什么？”熊郝易依旧问。


    “你很烦哪！走开！”苏乔乐伸手推熊郝易。


    “我真的很喜欢你，自从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上了你。一天看不到你我就觉得好像缺少点什么似的。真的！为什么不行？你告诉我为什么？”中央空调开得很大，但熊郝易却满头大汗。


    苏乔乐的脸色越来越差，她气得快出手打人了。那个家伙竟然说那种奇怪的话。


    唐糖正好从“吹泡泡”包间里出来，看到苏乔乐与那个大个子站在一起，她忙凑过去问：“乔乐，怎么了？”


    苏乔乐顺势转身亲了唐糖的脸，然后搂着唐糖的肩膀说：“这就是原因，因为我喜欢她，懂了吧？我不可能喜欢你，永远都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熊郝易愣在原地，怎么可能，他千挑万选的女一号是个玻璃？


    唐糖半天才回过神来，帮腔道：“是啊，我们喜欢彼此，谁也不可能移情别恋，所以你还是换个女生喜欢吧！”


    “你还不走啊？赶紧走吧！你不觉得你站在这里很碍事吗？”苏乔乐趾高气扬地笑着说。


    熊郝易摇头，看了唐糖一眼，然后转回头来望着苏乔乐。久久的凝视令苏乔乐有些不自在，最后，熊郝易留下一句话离开了：“我会让你爱上我的。就像我爱你那样。”


    苏乔乐半天才反应过来，挑衅似的冲他喊：“这话听着有点恶心！除非你变成女生！否则我不会爱上你的！”哼！想追她？去做变性手术好了！


    熊郝易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径直下楼走出了“来玩吧”。


    唐糖小声对苏乔乐说：“拒绝人也不是这样的拒绝法，太狠了，下次我可不帮你了！”


    苏乔乐没说话，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着唐糖。


    那一晚，苏乔乐完全听不到朋友们在谈什么，她一直在发呆。


    2、


    快开学了，唐糖开始尝试改变作息时间，她不再整晚都赖在“来玩吧”，只偶尔吃完晚饭才过去和大家聊聊天，再一起玩个跳皮筋或者踢毽子什么的，只要是可以减肥的游戏，她都会尝试着玩一玩。不再玩命地熬夜，体重竟然有些增加，这让唐糖郁闷得要死。


    这一天傍晚，唐糖拉着她那条巨大的圣伯纳“小甜甜”上街减肥了。她选择了向来鄙视的跑步。不过拖着那只比她还懒的大狗跑步简直太累了，不知道以前姐姐是怎么哄它跑步的。拖着圣伯纳跑步着实练臂力，可是她不想胳膊上长出一堆肌肉来。唐糖一边跑一边盘算着明天一定要拿着火腿勾引它。


    跑着跑着，突然“小甜甜”疯狂地跑了出去，差点扯唐糖一个大马趴，她庆幸没有把“小甜甜”的绳索绑在自己的手上。糟了！那只笨狗朝一个人扑去了。唐糖一边喊一边苦着脸追了上去，晚了。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一手护脸、一手护胸的人。她的狗前腿踩在那人身上冲那个倒霉的人的脸狂吠，唐糖赶紧冲上去搂住“小甜甜”的脖子呵斥它：“起来！起来！”“小甜甜”回头看了唐糖一眼，转回头去继续狂吠，它似乎还想撕扯那人随身带的包。


    唐糖扯了半天没扯动大狗，突然吼了一句：“你不乖！回去不给你饭吃！”


    “小甜甜”马上停止攻击，很老实地站到一旁摇尾巴。唐糖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向地上躺着的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它真不是故意的！它平时不这样！对不起！……”唐糖还在念叨个不停，突然她的脑袋被人敲了一下。大狗马上就又吼了起来，那个人慌忙跳开。唐糖抬头一看，哎呀，怎么又是这个帅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人？被她砸倒两次的倒霉帅哥如今又被她的狗扑倒了。唐糖都忍不住有点可怜他了。


    李安哲简直快要疯了，他揉着自己的胸口吼道：“你有没有搞错？我……”


    大狗汪汪叫了两声，吓了李安哲一跳，他刚要张嘴继续骂，那只大狗瞪着他哼哼起来，仿佛在警告他不许欺负它的主人。李安哲无奈地马上闭嘴，转头仔细看那只大狗，它有一颗硕大的棕黄色脑袋，比篮球大多了，大脸的正中有一条粗粗的竖白纹，从脑门开始，在鼻子处分开，顺着两颊向下延伸至下巴，形成一个粗犷的白色“人”字，黑色的大耳朵一直垂到下巴，黑黑的鼻头，巨大的黑眼圈让它看起来很凶，这就是几乎所有黑社会都戴墨镜的原因吧。它身体大部分的毛是白色的，只在后背上披着一大片棕黄色的毛，好像穿了一件帅气的披风。它的身体看起来强壮极了，腿都比李安哲的胳膊粗。长长的毛令它看起来更壮，估计这只狗的体重在二百斤以上，因为李安哲刚才完全就没有力气反抗。它一直虎视眈眈地瞪着李安哲，真是一只威风的狗。李安哲现在只想撞墙死了算了，还让不让人说话？他有一肚子的话要对这个“猪头”说。可是“猪头”的大狗却不给他机会。


    唐糖笑着拍拍“小甜甜”的头说：“它是女孩，可能觉得你比较帅！喜欢你才扑你的，真是对不起啊！”唐糖说完拉着大狗跑开了。太棒了，真不愧是她唐糖养的狗，就是和主人一条心，主人不喜欢谁，它就跑去主动攻击谁。关键时刻，她的狗会保护她耶。唐糖决定回去给“小甜甜”很多好吃的东西奖赏它。


    李安哲看着那只二百多斤的大胖狗，想追又不敢追，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了，气得他在原地跺着脚大骂：“‘猪头’！你给我小心一点！下次再让我碰到你，你就惨了！”


    3、


    半夜李安哲又到“豆沙包儿”的“头号钢种锅”Blog上泡着。Blog上所有的文章他都仔细看过几遍，他每天都盼望着“豆沙包儿”更新Blog，他想知道她更多的事情。可是这丫头最近在贴自己写得贼幼稚的小说。


    李安哲后悔那次碰到石函我的时候没能想起石函我是“豆沙包儿”Blog里提到的人物。傍晚碰到那“猪头丸子”时他本来还想问问她石函我的联系方式，谁知道那只可怕的大狗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豆沙包儿”的那本彩色的日记从头到尾四百多篇他已经快背下来了。如今真的是没得看了。李安哲简直要抓狂了，熊郝易曾来笑话过他好几次，有时候会帮他检查日记的背诵情况。


    “豆沙包儿”的日记，有几个月是空白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安哲不知道。在之后的日记里，“豆沙包儿”也没有提过。就好像她中途换了个日记本似的那么突然。她有很好的写日记的习惯，之前和之后的日记，她几乎就没有停过一天。


    李安哲猜不出那将近半年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看明白了，那个“豆沙包儿”笔下的熙熙不知去了哪里，还有那个“他”，他们统统失踪了，用“豆沙包儿”的原话就是：“他们走了。”最好的朋友和暗恋的男生都失踪了，她一定很难过。“豆沙包儿”到底有没有向那个“他”表白呢？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或许那两个失踪的人是一起逃跑的也说不定。他们去哪儿了呢？可怜的“豆沙包儿”，李安哲很担心她。


    还好“豆沙包儿”很坚强，她依旧微笑着过每一天。但是她说自己变得贪吃，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会觉得踏实，所以体重一下子猛增了几十斤。“豆沙包儿”就这样变成了胖丫头。


    李安哲不停地点着“头号钢种锅”网页的刷新发呆，“豆沙包儿”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形象。


    胖胖的，应该是长发吧，身高一米六左右，苹果脸，傻乎乎的，很可爱，很贪吃，性格温和，乐于助人，很重感情……怎么越想越觉得像“猪头”呢？呸！呸！那个“猪头”哪里温和？哪里可爱啊？真晦气！


    “嗯？更新了！”李安哲兴奋地自言自语起来。“豆沙包儿”更新了Blog，刚刚更新的。这么说“豆沙包儿”此时正坐在她自己的电脑前，和他看同一个网页。她与他的距离是多么近啊！李安哲掩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好像“豆沙包儿”就在她旁边似的。他很想给“豆沙包儿”回一个帖子，但是他还是忍住没有回。“豆沙包儿”会觉得他冒失的。他兴致勃勃地看“豆沙包儿”新写的文字：


    哎呀，最近没有时间写小说了。马上就要开学了，我要先改作息，不能出去玩了。老太婆说睡眠充足才会漂亮，另外减肥也已经有一定成效，我要漂漂亮亮地到新学校去，认识很多新朋友，还有很多好看的男生。新学期的目标是——忘记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这丫头竟然说要谈恋爱？轰轰烈烈的？忘记他？她准备忘记他了吗？看来她过得并不好。她瘦了？一定是吃了很多苦才瘦的！很快，这短短的一百多字他又背下来了。快更新吧，“豆沙包儿”快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