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康老板过完头七之后下葬,丧事办得极简。


    因为此事，康夫人与康瑛大吵了一架。康夫人认为老爷的丧事理应大办,越热闹越隆重越好,免得他一个人在下边孤单。康瑛却持有相反态度,既然人已故去，眼下康家的财务状况又不容乐观,家人心意到了就算从简也无妨。


    “你真是你爹的不孝女！亏你爹还……”康夫人话没说完,又开始哭泣。


    康瑛忙着操办丧事并没有再搭理她。


    自打从陵城回来后，康轩一度消沉。父亲死后，康夫人总在他耳旁嘀咕着康瑛这不好那不好,希望他作为康家长子能有点动作,起码嘴上反抗一下也好。可康轩啥也没做啥也没说，在康老板下葬后的某天,还穿着孝服的他突然对康夫人提出想去外头看看。


    康夫人一脸丧气，“去吧去吧，低调点，免得街上的人见了议论咱家。”


    康轩起身，“娘,儿子觉得自己一直在您的庇护下小心翼翼长大，能力稍显不足,便想离开桓城到外面游历几年。”


    此话刚落，康夫人又开始大哭起来。


    守孝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康轩离家出游，康夫人气得带上康辕回了娘家,顺便还带走了家中所剩无几的仆人。偌大的康宅转眼就剩下康瑛和管家李叔一家。


    这天康瑛从外头回来，还徒手扛着一块巨大的物件，李叔赶紧迎上去搭把手，“小姐，这是啥啊？怪沉的。”


    康瑛将物件支在院子的大缸边，扯掉蒙在上面的布，竟是一块桃源居的找牌匾，很旧很脏，康老板亲自题上的三个大金字也略显暗淡。


    “李叔，打桶水来，我要将它擦干净。”


    李叔愣住，“小姐，城里的店全被官府抄了，这招牌你是从哪儿弄回来的啊？”


    开春后，桓城街头巷尾贴满了一则告示：新桃源居开业在即，全城寻找优秀的你前来帮忙！


    “小姐，如此大张旗鼓地全城招人，有点太高调了吧？”李叔忙于面试，得了空赶紧向康瑛表达了他的担忧。


    康瑛心想，要是在现代，那就不是全城招人，而是全球招人了。


    康瑛坐在案前不急不慢研究着新菜单，对李叔说，“李叔，我好像听见外头有声音，您赶紧去看看是不是又有来人应聘了。”


    李叔的担忧被证明是徒劳，这几日来康宅应聘的人络绎不绝，大家都说，桃源居之前被牵扯进那么大的案子都能清清白白，既然招牌还在，那肯定就不是骗人的。


    李叔走后康瑛继续研究菜单，前世的法餐厅主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


    四月第一天，新桃源居在牡丹楼旧址开张营业，于午间饭点迎来了第一桌客人。


    余晔领着余家众人大摇大摆登门，进来便大声嚷嚷，“康瑛！康老板呢？还不快来迎接贵客！”


    康瑛笑脸相迎，见余晔身后跟着十来个余家下人，走在最后的是一脸不情愿的余淑。


    “欢迎欢迎，来这边坐！”康瑛说着，又招呼小伙计上茶，将一群人请到一处隐蔽舒适的圆桌前坐下。


    康瑛趁机拉住余晔小声问，“你请客啊？”


    余晔白了她一眼，“可不是，为了扶持你们这落魄家族，我也是费心费力啊！”


    “各位要喝点什么？我们有今年的新茶，有云顶山的毛尖，还有鲜榨蔬果汁。”康瑛问众人。


    余晔愣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这个时空听到了“鲜榨蔬果汁”这个词。


    “鲜榨蔬果汁，那是何物？”余淑开口问道。


    康瑛笑，“取当季蔬菜水果的纤维与汁水制成，富含抗氧化物，提高免疫力减少生病并且还能延缓衰老！”


    除了余晔，一桌人眨巴着眼睛呆呆望着康瑛，心想，听不懂。余淑倒是听见了延缓衰老，便抱着吃河豚的心态冷冷对康瑛说，“我要一杯蔬果汁。”


    “好嘞！”康瑛笑嘻嘻记下，“那其余几位呢？”


    “那也尝尝果汁吧！”


    “嗯！看看到底有多稀奇！”


    前几日康瑛突发奇想，找人用刀片做了个手摇榨汁机，虽然不如现代电动机械那样精密细腻，打出的汁水倒也不失美味。


    余晔看着菜单豪气地让家丁们随便点，还不忘称赞道，“新桃源居竟然还保留了从前的招牌菜品，真是不容易啊！”


    新桃源居的菜单沿袭了旧时桃源居的几个招牌特色菜，康瑛特意亲自上门重金请到从前桃源居的主厨陈师傅出山，为的就是留住那些熟客。


    康瑛站在桌边，满怀期待地见到余晔翻到了菜谱的最后一页，那里是一整版的餐后甜品。


    果不其然，余晔瞪眼擡头望向康瑛，“你可真是心机重啊！”


    康瑛不理他，频频向余淑介绍说，“余小姐，这里是咱们店的新特色，餐后甜品，很受女孩子喜欢呢！您看看吧！”


    余晔小声嘀咕着，是深受一千年以后的女孩子喜欢吧！


    “嗯？哥，你说什么？”


    余晔赶紧嬉皮笑脸，“没有没有，诶？这个奶油小方不错，你点一个吧，我也顺带着尝尝！”


    余淑白眼甩给他，“没门。”


    又问康瑛，“这个奶油小方又是什么菜？”


    康瑛放弃形容，便神秘地回答她说，“甜甜的，又软又幸福，总之是很好吃的东西就对了！”


    余晔将她扯到一边，咬牙切齿问，你再过几天是不是要把奶油蘑菇汤和煎鹅肝也安利给桓城人民啊？”


    “欸，你怎么知道啊？”康瑛笑，对余淑说，“余小姐等着，我给您烤甜品去，餐后一口，绝对上天。”


    ******


    后厨陈师傅在烹制热菜时，康瑛在旁调面糊，完了将面糊倒入四面抹了油的铁质的方形模具中入炉烘烤，然后又开始用加了糖的蛋清打奶霜。


    小伙计见状问她，“掌柜的，你一直这么打，有事吗？”


    康瑛却说，“晚点时候去西市上运两桶牛乳来店里，蛋清奶霜总归没有真正的奶油味道好。”


    终于在手臂酸痛得就要失去知觉之前，一盆蛋清打发成为了雪白细腻又蓬松的奶霜。


    “哇！”众伙计纷纷上前围观赞叹，就连一旁忙着起锅装盘的陈师傅都忍不住暗中观察。


    从炉子里取出模具倒扣起来，方方正正的蛋糕胚呈现在白瓷盘里，只是灶中太旺，蛋糕的表皮稍稍有些焦黄，但扑面而来的香气却是真实存在的。


    康瑛将蛋糕胚切成三层，层与层之间抹上奶霜再层层叠上，剩下的奶霜倒入油纸裹成圆锥状，顶头上剪开一个小口，在伙计们的注视下，一朵朵奶油花在蛋糕的表层绽放开来。康瑛拿来之前就调得极为浓稠的红糖浆浇在半成品的表层之上，最后再放上几颗红枸杞做点缀。


    伙计们不断发出轻声赞叹，开口的却是一旁的陈师傅，“康小姐，下回制作时能否多做几块，我也想品尝一口。”


    康瑛拿出刀，笑嘻嘻地将一整块蛋糕横竖各切了三刀，九块古代版奶油小方这才制作完毕。


    “这里有九块，外头客人只点了一块，其余的你们分着吃了，待会儿我再烤一份。”


    陈师傅习惯了大盆大碗的，表示担忧，“可是一份这么小，客人能吃饱吗？”


    康瑛，“因为餐后甜品就是不占肚子却能让肚子开心的存在啊！”


    很快，再次出炉的第二批奶油小方被康瑛切成了更小的试吃规格，摆进盘子后亲自端出了后厨。


    她将蛋糕递给跑堂伙计，“拿去店门口分享给路人吧，顺便还能招呼生意。”


    回到余晔那桌，见他们已经吃到尾声，康瑛便走过去问余淑，奶油小方口感如何。


    余淑看也没看康瑛，自顾自说，“就那样吧，还没有街上随便一家的绿豆糕核桃酥好吃。”


    康瑛从桌上那只被吃得一干二净的小瓷盘上收回视线，心说就那样吧你还把盘子都给舔干净了，真是不浪费，却依旧保持客气的微笑同余晔闲聊不再搭理余淑。


    余淑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别扭女人，康瑛既然领教过何必继续自讨没趣，不如回后厨再烤一份蛋糕来得快乐。


    第三份奶油小方烤制的时候，康瑛叫伙计找来了一摞桑皮纸，这类纸张很厚实，类似于现代的硬壳纸。她埋起头认认真真开始叠纸盒，很快一个带有三乘三九格的方形纸盒成形，底下精心还铺上了一层油纸。


    康瑛认认真真将蛋糕装进盒子，郑重地交给一个小伙计嘱咐说，“将这个送到闻道书院，亲手交给李是知李先生，盒子小心点拿。”


    这第三份蛋糕，是为李是知送货上门而准备的，就当是下午茶了吧，康瑛美滋滋地想。


    不知是门口蛋糕营销的效果还是很现实的到了饭点，傍晚店里生意开始有了起色，一波接一波的客人接踵而至，康瑛忙得晕头转向，直到打烊了才逮住了之前送蛋糕的小伙计。


    康瑛问，“怎么样，李是知收下蛋糕说什么了？”


    小伙计一脸紧张，“掌柜的，李先生没要……”


    “什么？”


    “我到书院的时候正好遇上李先生吃完午饭，他便让我将蛋糕送了回来，还说，一定要当面谢谢您的好意。”小伙计说完转转眼珠，指着后厨问康瑛，“蛋糕我拿回来放后厨了，掌柜的，现在能吃一块吗？干了一晚上活有点饿了……”


    康瑛没理他，她现在气得不想说话。


    李是知也太过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要开始投食了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