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3个月前 作者: 倒霉的疯子
传统的中国桌椅,传统的中国酒具,传统的中国菜肴,可坐在它们面前的是两个日本人。
“我要前去你也去,狭小日本无生计。隔海彼岸是中国,四亿人民期待我。告别故国少年华,征尘仆仆满伤疤。故乡别离十余载,屹立满洲大马贼。出没高原密林间,叱咤风云兵五千。今日吉林城郊外,马啼声声几徘徊。明日急袭奉天府,长发迎风驰骋出。飞奔疆场舞刀枪,壮龙洒血黑龙江……”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肖霖用日语低声哼唱着。
钟先生没有打断肖霖的歌声,他看着肖霖,仔细的听着他低声哼唱的每一句,等肖霖唱完了,钟先生点了点头:“肖霖老弟,看来这首歌让你想到了什么?”
肖霖没有回答钟先生的问话:“钟先生,我知道你一向不愿意我们讲我们日本话,可是你刚才说的那些忽然让我想起这首歌。”
“间谍的生活就是普通人的生活。”钟先生慢慢的说着,“可是间谍的生活又不同于普通人,我们必须要注意每一个小的细节,只有小心谨慎我们才不会暴露。一个间谍如果暴露了身份就等于失败,所以我对你们一直很严,你们不会怪我吧!”
肖霖给钟先生斟满一杯茶,重新坐在了钟先生面前:“钟先生,其实我们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哦?”钟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肖霖老弟,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钟先生,你还记得道见勇彦和薄益三吧?”
“道见勇彦?薄益三?”钟先生想了想,“记得,当然记得,说起来,他们还是咱们的前辈。肖霖老弟,你怎么想起他们来了?”
道见勇彦是日本明治维新三杰之一、西乡隆盛的部将道见十太郎之子,其父在明治十年日本西南战争中为主殉葬。此人性格暴戾乖张,中学时就充当过暴力团头目,以充任打架斗殴的指挥、逃学鬼、降级大王而闻名。后来,道见致力于学习汉语,研究中国问题,立志投身于中国大陆的谍报活动。一九零二进入中国,在上海充当出版中文书籍的作新社成员,期间先后到中国的汉口、宜昌、重庆、香港、厦门、台湾等地旅行,并开始模仿中国人的生活方式,蓄发留辫子,还起了个中国名字叫江仓波。一九零四年日俄战争爆发后,道见以为大显身手的时机来到,便辞去作新社工作,跑到北京日本使馆求见武官青木宣纯大佐。青木其人打着驻华武官的招牌,实则是日本派驻中国从事间谍活动的头目,他的“青木公馆”专门招徕法西斯狂徒和失意的日军政界人士从事刺探中国的政治、军事、经济情报和各种破坏活动。道见的到来引起青木的兴趣,一则此人是日本将门之子,堪可信赖;二来道见已经蓄了一条又长又黑的大辫子,又操这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可掩世人耳目。因此,道见就成了青木的最好人选,随后被派潜入东北,协助日军中佐桥口勇马收编东北匪队,组成一支“东亚义勇军”,搅乱俄军后方。道见勇彦进入东北地区后组织一支土匪队伍作乱东三省,为日本帝国主义独占东北效了大力,同时落下了一个“江大辫子”的绰号。日俄战争结束后,在战争中驾御匪队的道见勇彦被清政府委以三品官总监督和奉天将军的顾问,身着佩有绶带的大清朝的新式军服,从而体面地结束了他的土匪生涯,开创了从日籍土匪到清廷将军的先例,此后依仗日本官方的支持,公然在东北经营赌业大发横财。
说起薄益三就不能不提一下“天鬼”队。天鬼队是一九一一年间在东满崛起的一支颇为引人注目的匪队。大当家腰圆膀粗,体态剽悍,蓄着两撇浓浓的八字胡,报号"天鬼",世人皆以为此人为中国人,其实不然,“天鬼”者乃日本浪人薄益三。天鬼匪队亦完全由日本退役军人、浪人组成,是一支地地道道的日本匪队。
薄益三出身于新泻会津藩,自幼顽皮好斗,成年后不务正业,始终未得出头。日俄战争爆发后,薄益三怀着与道见勇彦同样的心境飘洋过海,来到中国大陆,企望在乱世中投机钻营、出人头地。他在这里与道见勇彦结识,充当其手下一名小匪。日俄战争后在道见勇彦门下充当赌场经理。但薄益三不甘寂寞.他频频往返于吉林长春奉天之间,结交日本朝野人士,搜罗落魄浪人,并把自己十七岁的侄子薄守次招到东北,最后终于拉起绺子,自任大当家,报号"天鬼"。他手下有日籍匪徒二十六人,均是心狠手毒,狂热吹捧日帝大陆政策的亡命之徒。薄益三拉起匪队后,同间岛和吉林一带的刘宗、杨振清、左宪章、于达子等土匪勾搭连环,不时联手打响窑,袭击警察局,抢掠民财和武器,天鬼队的势力逐渐扩大。其时,日本政府为独占东北,策划了以复辟清朝为幌子的满**立计划,唆使亲日的蒙古王公举兵叛乱,脱离中国。天鬼队三番五次的为满**立冲锋陷阵,可是终归失败,薄益三心灰意冷,日本军政财界要人念及薄益三为大陆政策效过犬马之劳,日本关东洲长官亲自出面斡旋,帮助他在蒙古族居住区购置土地,经办农牧场,成立起“蒙古产业协会”,后扩大成为“东亚劝业公司”,从事经济掠夺活动。就这样,这位当年的日本土匪头目摇身一变,成为日本资本家,其所拥有的资本,自然多是多年行抢东北民众而来的血膏。待到“九?一八”事变发生,东北彻底沦为日本的殖民地后,“东亚劝业公司”又升格为伪满洲国的特殊会社,更名为“满洲开拓株式会社”,垄断着伪满洲国的各项拓植事业。薄益三的侄子薄守次,因其于东北各路匪队多有交往,又谙熟匪队和帮规、习惯等,于是就转而办起一家镖局,还起了个时髦名字称作“山口运输公司”,附设于满洲会社的名下。专门为各运输业者和商行、会社、工厂充当保镖,着实发了大财,在沈阳建起豪华的私邸,出入前拥后呼,好不神气。
“不光是他们,还有伊达顺之助和松本要之助*。”肖霖说着,眼睛去转向了其他地方,声音也越来越低,“钟先生,我在想,我们最后的路是不是能和他们一样?”说着,肖霖把一杯酒慢慢的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荣华富贵!人人都想得到的东西!”钟先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完成我们的任务。”钟先生拿起酒壶给自己和肖霖斟满酒杯,“我知道肖霖老弟你的家庭情况,也知道你是你们家的顶梁柱,所以我才会选择你做我的搭档。”
“为什么?”肖霖有些奇怪,“钟先生,我知道你是有理想和信念的人,为什么要选择我来做您的助手呢?您要知道,我们大阪人是最不适合当兵的人。”
“不适合当兵并不代表不适合我们这一行。”钟先生夹了一口菜,他一边细细地嚼着一边说道,“责任!你肖霖老弟是一个对家庭、对亲人负责任的人,我看中的也就是这一点。”
肖霖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暖流:“钟先生,我知道自己做的很多事还不是那么尽善尽美,但是我一定会努力做得更好。”
钟先生举了一下酒杯:“肖霖老弟,也许你对我会有感激的心,但是我需要告诉你,作为帝国一名优秀的军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帝国。”说着,钟先生慢慢喝干了杯中酒,“我也有家庭,也有亲人,他们也需要我的眷顾,可是为了帝国更多子民能够过得幸福,我无怨无悔。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可是你要想一想,如果我们人人都这么做,帝国的大业什么时候才能够实现?”
钟先生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重,甚至让肖霖感觉到很轻。肖霖有心说几句什么,可是他忍住了。肖霖自己很清楚,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家变得更好,换句话说也就是为了钱,而面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钟先生却是为了他心中的目标、理想而来,所以他们之间有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能把这条沟填满的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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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龙泉万卷书,上天生我意何如?不能报国平天下,枉为男儿大丈夫!”齐英喝的有些多了,舌头有些不利索,但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依然很清晰。
“大丈夫?二十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好几十万东北军,竟然打不过两三万小日本子,还好意思在这儿说什么大丈夫!”周方嘴里含糊不清的咕哝着,吱的一口把酒杯喝空了。周方下午被任命为这支特别侦缉队的副队长,晚上这顿酒是他新官上任做的第一件事。
张元挪动了一下屁股,斜着身子看着齐英和董振邦,然后举了一下手里的酒杯:“我说齐老兄,反正你和老董回不去啦,干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自从下午齐英和董振邦接了一通电话之后这两个人就再也没闹腾过回战场的事情,而且两个人的精气神儿也没有了。**他们几个人看得出来,所以他们三个人再也没有去找张特派员说回家的事情。
董振邦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张胖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感情这日本人是没到你家里闹腾,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哥俩儿现在就想着回去打小日本子,可是军令难违啊……”
“你们光顾着自己,有谁替政府想想!”周方咬牙切齿的说道:“眼下**到处作乱,共产共妻,遇绅商富户必掳掠惨酷而求索无厌,信西人妖言蛊惑民心,将礼仪廉耻扫地荡尽。**之乱,真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中国从未有过之巨祸!攘外必先安内,内患一日不除,国泰民安呈水中花,国力强盛更是镜中月,不除内患,国民革命军前面抗日,后面**惑乱地方,这东北何时才能收复?”
周方的话让乱哄哄的人们安静了下来。
**张元程胜这三个人虽说认字不多,可是多多少少还懂一些半文半白,而薛春宝大字不识几个,周方这番话他听了一个云山雾罩,于是他挠了挠头,转过身看着**:“我说韩老弟,老周这家伙说的都是些啥啊?”
**并不关心政治,也不在乎那些所谓的赤色分子,甚至搞不清楚为什么周方一说起赤色分子就会激动,可他觉得周方的话似乎有那么点儿道理:在大敌当前国难临头之时,那些什么赤色分子**之类还在不停扰乱后方,宣传什么无产阶级专政,说什么让没有文化的泥腿子当国家主人,这也太不识时务了。薛春宝的话让**有些左右为难:解释,怕是说半天薛春宝也不会明白,不解释,看薛春宝问话的意思他是非弄清楚不可。
周方瞟了薛春宝一眼,他说的话给**解了围:“去年九一八事变,东北在三个月内被日军占领,这是让咱们大家伙儿都痛心疾首的事儿,咱们国民政府也是一样,没一日不想要回国土,可要回这片国土,靠谈判显然不现实!连国联的谴责那些小日本子都不听,咱们国民政府吆喝两声,日本人又怎么可能拍拍屁股走人?请他们出去,他们不走,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是打了,把那些小日本子赶回他们的老家去!可要打仗就要有军队,这时候那些**趁机在长江南北到处煽风放火,与咱们国民政府为敌,将大批咱们政府军牵掣在内战的战场上,那些邪恶的苏俄在咱们中国的代理人是何居心不言而喻。”
薛春宝听完周方这番话想了好一会儿才稀里糊涂的说道:“周老兄,你刚才说的那些咱算是明白一些啦,可是这里面怎么又出了苏俄,苏俄不就是老毛子么?这**和老毛子啥时候又勾搭到一起去了?”
程胜白了薛春宝一眼,他故意岔过这个话头:“我说周老兄,你说的那些离咱们弟兄远得很,咱不说这个,对了,啥时候给咱们弟兄们家伙什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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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达顺之助和松本要之助:伊达顺之助化名张宗援,松本要之助化名小天龙,也是有名的日籍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