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四 几回魂梦与君同152 招安

    宫女们识相的退出去，顺手将房内珠帘放下来。


    端了热腾腾的燕窝粥，龙诗玉踱步到床前，处变不惊的轻语：“太医说了，皇后现在身子很虚弱，尤其是腹中龙脉。”他眼眸一冷，用勺子搅了几下粥，“虽然四月有余，却因饱受惊吓，胎象不稳，需要多加补养。”


    玲珑心中一惊――他知道了！手下意识抓紧了床褥，眼神因为慌乱而有些闪烁，知道她隐瞒有了孩子的事……他一定会怨怒的！


    他将碗端到她唇边，“皇后是自己喝，还是要朕亲自喂？”


    明明是可掬笑容，她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情。今天，他一身明黄龙袍，头上是金丝镶珠的龙冠，从头到脚，孤傲又不失高贵，仿佛回到初遇时的模样……举手投足间，散发骇人气势，冷漠得令人无法靠近汊。


    见她不为所动，他莞尔一笑，“那就是要朕喂咯？”捏着勺子送到她唇边，尽显宠溺。


    朕？现在他在她面前自称为“朕”！记得他曾经说过，在她面前，他只是个想拥有一份至诚真爱的平凡男子，于是抛却皇帝身份，始终对她以“我”自称，如今物是人非……他戴上至高皇权不可侵犯的金贵面具，以俯视的目光，当她是必须匍匐在地一介草民。


    好，当真是好！这才是睥睨天下冷酷无情的君王――龙诗玉朕！


    玲珑心中一窒，挥手将他的亲昵打翻在地。


    龙诗玉丝毫未怒，跑去又端了一碗过来。“听说怀着身子的女人胃口都比较好，朕命人多做了几份。”然后，依旧好脾气的端到她嘴边，“朕对她们说，如果皇后一口不尝，她们就只有死。”


    似乎时光逆流，一切回到从前，他还是那么残忍、嗜血……


    玲珑瞥了眼桌上，不下十碗。投过珠帘，隐约可见站在外面瑟瑟发抖的宫女。她们的命在他眼里，连蝼蚁都不如。他知她甚深，就是吃准了她会不忍……眨去眼中的湿气，一把接过他手中的碗，咕嘟咕嘟喝光，再将空碗扔回他手中。


    多日未曾进食，这么一碗粥下去，又喝得过快，有点要呕吐。她捂住嘴，别过头，不让他再有机会找茬。


    “皇后喝得这么匆忙，都没留意这纯金定制的碗么？”他煞有其事的举在眼前观赏。


    玲珑一个转身倒在床上，抓起被子蒙头罩住。不管他打什么注意，她没闲情理会！


    听见他自顾说着：“这可是稀有的彩金，边享受美食，还可以观赏怡情，最重要的是，怎么摔都不坏，更别想拿它当武器，伤人伤己。”


    原来他是在警告她，不要妄图用碎碗片割断脚上的蚕丝绳！


    “放开我！”她复又坐起来，怒不可遏的说，“弑君的人，没资格住在这种奢侈的地方！你可以杀了我，或者，将我打入天牢！”


    实在想不通，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完全当他是仇人。不过，只要她有力气争执，说明他可以放心去做别的事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等他查清楚来龙去脉，一定要将之千刀万剐！


    “弑君？皇后何出此言，你根本没想要杀朕，何来弑君之罪？”龙诗玉将目光从金碗上移到她脸上，直直探入她眼底，“你从头到尾不过是受人蛊惑，宁可自我折磨至昏死过去，都不曾对我下必杀之心！”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甚至超过了她自己。


    水汽从眼底泛滥来开，她坚决否定：“不！我就是要杀你！了却这几十年的恩恩怨怨，让所有杀戮伤亡全部结束！如果让你活着，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的人被你直接或间接害死……我就是要杀你！”


    被他赤裸裸看穿，她的心足以羞愤致死。是的，她不想他死，不想他死在自己手中……可是，仿佛有两股力量将她往不同方向撕扯，再撕扯，她早就体无完肤，早就碎裂成片。曾经，她以为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改变，就会有终点，其实她错了，她无法改变别人的想法，无法决定别人的意志。


    她真的想就这么死去，至少不必要面对如此永无休止又窒息绝望的现实！


    “到底谁最无辜？有谁比你腹中朕的的皇儿更无辜？！”他一拳重击在床沿上，额头青经暴起。


    玲珑一时震住，被逼出了眼泪。“我就是不想你活……所以，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她抓住他龙袍，不住哀求。


    握住她冰凉的手腕，狠狠扯开。“想死可以，等你顺利产下朕的皇儿之后！”他面无表情，站起大步往外走。“所有该死之人，朕会一个不留！”


    她就这样活得生不如死吗？可知他比她痛苦百倍千倍！他也想了解一切……否则，他们之间不知道还要饱受煎熬到何时！他不停告诉自己，他可以了解一切！但，她不能死，他也不能死，死的都是该死之人！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忽的想起卓然！那晚他定是不放心她，才冒死闯宫……玲珑有些后悔刚才说的那些话，不用想都知道，龙诗玉一定会将怨怒发泄在他身上，加倍折磨他。


    “龙诗玉！你给我回来！你把他怎么样了？！不许你伤他一根汗毛！否则我不会放过你！”都是她不好，只图一时之气，居然忘记卓然还在他手中。


    顺德殿内，龙诗玉负手而立，招来最信任的心腹侍卫，听取之前查探火凤山的情况。


    赵卓然送皇后下山回宫，未带一个部下，一路也没见有什么可疑。据报，火凤堂暗中投靠朝廷的那人已经失踪一个半月……


    听完这些消息，龙诗玉挥手让他退下，试着理清个中线索。那个重金收买的内线想必是行迹败露被灭了口。既然被灭口，他写给玲珑的密函很可能有人看过了……


    照说，满纸的相思之言，玲珑看了不会突然判若两人。素姨是她最重要的人，怎么会好端端被人杀死……一定有人借此栽赃诬陷他，而玲珑不明所以正中圈套！


    “来人，把赵卓然带进来！”现在怎么解释，她也不会相信。想来想去，最可疑的人就是他！如果没记错，玲珑身上的匕首就是他所赠。


    不久，铁链脚铐的声音由远及近，在空旷的殿堂内回荡不绝。


    卓然浑身血渍，衣裳褴褛，右臂被砍去，剩下一截断袖。唯有那双眼眸，散发宁死不屈的倔强光芒。


    侍卫粗鲁的将他强按行礼，他咬牙抵抗，拒不弯膝，后来被人狠狠踢中膝盖，才被逼跪下。“龙诗玉！今生不能亲手杀了你，下辈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还没骂完，就被人连续扇了几个耳光，打得嘴角流血。从鬼门关捡了条命，他早就无所畏惧，一时牵扯了浑身的伤口，忍不住咳嗽几声，顺便将口中淤血啐了施暴者一脸。


    “还真是条硬汉子！朕早就说过很欣赏你，只要你能弃暗投明，朕可以既往不咎，给你一条光明大道！”龙诗玉遣散侍卫，示意停止无畏的争执。


    怎么，以死相挟的办法行不通，改怀柔招安的一套？卓然仰天冷笑：“龙诗玉，这世上只有一个胡则元！你别再痴心妄想了，那种卖主求荣贪恋权势富贵的卑鄙小人，早已死在我剑下！”想到暴君多少年豢养的南凤叛徒、朝廷走狗死在自己手中，他就说不出的痛快！


    他倨傲的走下皇位。“那种人死有余辜，朕一点都不介意你杀了他。毕竟，那是你们之间的恩怨。”龙诗玉手指划过那截断袖，淡淡的说，“再怎么说，你是皇后的亲哥哥，朕的大舅子，天龙朝的国舅爷，朕不想赶尽杀绝，也不想埋没人才。你有勇有谋，何必纠缠于那些早就灰飞烟灭的前朝旧事，朕给你机会，做一个对天下对万民有用的人！”


    卓然斜视了他一眼，不予理睬。修齐治平是多少志士仁人的心愿，南凤那么多贤才，当初亡国后，很多人因忠贞报国不事二主而自尽。新帝登基之初，根本容不得一点野风之音，大开杀戒，用暴力让民间噤声。现在，他居然跟自己说要惜才？


    “龙诗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玩什么诡计！”


    龙诗玉恼羞成怒，一把揪住他衣襟。“赵卓然！朕知道，现在唯恐天下不乱的就是你！朕不再查究你到底对玲珑做了什么，现在放下一切，既往不咎，跟你谈判，已是仁至义尽！相信对你，对火凤堂，对整个天下，都是一桩好事！难道你非要逼死玲珑，逼死自己，逼得天下永无宁日才开心？！”


    “龙诗玉，你做尽坏事，满手血腥，现在摆出一副菩萨嘴脸，想要普度众生？做梦！”


    “冥顽不化！朕以为你跟赵坚不一样，比他聪明，原来你们两个本就是一双！”龙诗玉扣住他咽喉，“拿怀了身孕的亲妹妹做挡箭牌，逼得她一尸两命，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复仇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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