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章 孔雀眼

    小陶睁开眼，眼前还是那片花海，可是其他人却不见了。


    红色的花海中，一个古代装束的女人正静静注视着她。那女人穿着红色的衣裙，以一枝红花为钗，松松斜绾了个髻，柔亮的黑发很长，慵懒的垂散在地。她的皮肤很白，肤如皓雪大抵说的就是她，眉目中带了七分明艳三分霸气，虽让人觉得艳丽如玫瑰，却又从心底生出不敢亵渎的畏惧。


    “你是谁？”小陶看着她开口问道。


    “我？”那个红衣女人的唇扬起一个弧度，“我是你，我也是孔雀眼的花魂，我可以是你已知的任何东西。”


    “你是幻觉。”


    “可以这样说。”红衣女人漫不经心地拂了下衣袖，“当我化作你已知的其他时，你们喜欢称我为幻觉。”


    “那么，这里也是你制造的幻觉了？”


    红衣女人看了她一眼：“我在这，可不是为了回答你没完没了的问题的。”


    “那你在这是为了什么？”小陶问。


    红衣女人一愣，继而笑了：“是啊，那我出现在你面前是为了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人和我说话了吧，毕竟，能够真的看到我的人不多，更多时候，别人所能看到的，不过是我变化出来的种种。人啊，总是那样，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叶蔽目，又怎能看到更多呢。“


    小陶也笑了：“既然很久没人陪你说话了，那你多告诉我点事情，就当我陪你说话的报酬好了。”


    “你想问的，我都知道。”红衣女人轻哼了一声，“不过，和我说两句话就想知道答案，你的报酬也未免太低了。不过其实也无所谓，因为报酬，并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你什么意思？”小陶闻言脸色一变。


    看到小陶的神色，红衣女人满意地点点头：“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个地方是你想来就随便来，想离开就能随便离开的吧？”


    小陶看着她，紧紧闭着双唇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在花丛中坐了下来，道：“既然如此，那就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吧，如果我真的没办法离开这里，起码我不想一无所知，也不想心中一直带着未找到答案的疑惑。当然了，如果你刚才说的话只是在吹牛，我也不会追问不放的。”


    “不用对我使用这么幼稚的激将法，”红衣女人看着她，那神情就像看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想先问什么？”


    “你是谁，这是哪？”


    “我是谁刚才不是说了吗？如果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名称，那就称我为孔雀眼好了。至于这里，这是我的世界，只属于我的世界。”


    “什么是孔雀眼？”


    “仔细看看眼前的这片花海，这些花像什么？”


    小陶看着面前单瓣的红色的花，黑色的眼睛一样的花纹。这，就像孔雀身上的花纹。


    红衣女人显然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继续道：“这种花，就叫孔雀眼。你知道孔雀明王吗？哦，是了，你不知道，我忘了你还没有恢复。孔雀明王便是这孔雀眼的元尊，他带表了光明，能洞察一切虚妄，孔雀明王死后，他的血便化作了这种花，因为和孔雀明王有关，花纹又和孔雀身上的花纹相似，所以这种花就叫孔雀眼。而我，就是这种花的魂，也就是从孔雀明王鲜血里衍生出的血魂。讽刺的是，孔雀明王能洞察一切虚妄，而我，却代表了虚妄。”


    小陶笑了，因为她突然想起她看过的电影里的一句话，想要对付奸诈的人，你要比他更奸诈。要洞察虚妄，本身就要知晓虚妄吧？


    只不过，孔雀明王听起来就像是神，神也会死吗？


    “神当然也会死，或被杀死，或寿终而死。世间万物皆有起有终，即使是强大的神，也一样跳不出这世间的规律。对于你来说，什么是神呢？”


    “神吗。。。。。。”小陶想了想，“神很厉害，无所不能。”


    “无所不能。”红衣女人呵呵一笑，似乎对这答案有些不满意，“人对于蝼蚁，就如神对于人，在后者眼中前者同样是无所不能的。但是实际呢，在前者的世界里，也有他们所不能的。因为不够了解，人们放大了神，也许神，只不过是比常人更强大的人而已。后羿、嫦娥确有其人，但是后羿真的射下过太阳吗？他射下的金乌，在和后羿有关的神话里被称为太阳之子，实际不过是火鸟，因为人们对未知的不了解，如同放大神一样放大了金乌。后羿确实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本事，所以他被神化了，成了神一样的存在，但他真的无所不能吗？”


    红衣女人一挥衣袖，花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烟海，而她们正凭虚而立于水面。


    “只要你足够强大，你就是神。只不过人有太多的能力正渐渐退化至消失。”


    “你的意思是，神也是人的一种？”小陶好奇地问。


    “万物的起源没有人知道，即使有着能窥知未来前后的能力，也看不到这个世界的起源，也许不过是一粒尘埃，神的起源和这世界的起源一样不为人知。你们所闯进的这个世界，便是远古时遗留下来的一角。想必你也知道，这里蕴含着神秘的力量，但是你未必知道，这种神秘的力量和万物起源同生，它让万物由虚到实。如果不是这里已经存在太久，所剩的力量已经不多，也许你们也会拥有某种神奇的力量。


    事物有盈自有缺，这种力量也是如此。在远古时候，有些人，甚至是有些非人的生命，因为存在于天地的这种力量而变得无比强大，那时候，天地初始，万物刚现，这种力量正处于最鼎盛的时候，所以被它影响的人或非人也比较多，我们称这时期为‘神启’。但是这些被这种力量而出现的‘神’，他们的能力却大多不能由自身衍传给后代，即使能衍传的，那些能力也大为削弱。而随着消耗，这种力量越来越少，至现在，这个世界也不过还有六七处隐秘之地还留有这种力量，并且这些力量，都已十分微弱。当众神只有消亡，而难以创造，我们称之为‘神寂’。我想，终有一天，会有‘神灭’的时期吧。”


    关于这些，小陶之前是闻所未闻，脑袋过了半天才消化了她所说的。如果万物都有起源，那么那种能造“神”的力量，它的起源是什么？那些南离国的人之所以会变成人鱼的样子，难道也是这种力量的影响所致？


    “没有人知道它的起源是什么。”红衣女人摇摇头。在这个由她创造的世界，没有什么是她所不知的，甚至于小陶心里所想。


    她继续道：“至于南离国的人，没错，是受了那种力量的影响。只不过因为那种力量已经所剩不多，所以他们的进化并不完全。你拥有实体，同样也是那种力量的影响。化虚为实，本就是它最擅长的，即使它现在很微弱，但这对它来说并不是难事，况且你本来就不同于其他灵体。”


    “你说的这些。。。。。。我真的一下理解不了。”小陶摇摇头，“如果我的实体是因为这种力量的影响，那么如果我离开这里了，是不是就会变回魂体？”


    “不会马上变回去，不过随着这种力量在你身上渐渐消失，变回魂体是早晚的。就像你们所说的电池，只有耗电没有充电，就算储存了再多也有用尽的一天。”


    “不对。”小陶打断她，“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按刚才你说的，这种力量现在只在几个隐蔽处还有存在，那么那些没了这种力量的事物，不是都会变成虚无？”


    “那不一样。”红衣女人瞥了她一眼，转而望向烟波深处，“我刚才也说了，现在这种力量已经非常弱了，所以它所产生的影响并不是绝对的，而是不完全的。比方说，你是一个盛水的陶罐，但是有了破口，现在的它只能往里注水而不能修补破口，那么所注的水还是会流失掉。而鼎盛时候的它，别说帮你修补下破口没什么问题了，就是将你改装成一个大水缸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是那有破口而无法修补的陶罐。”


    还真是贴切呢。小陶心想。自己记忆的开始，可不就是被困在一只陶罐里吗。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小陶站起来，在水面上走了几步，低下头去，“我想知道，我是谁。”


    “你是南离曦。”


    南离曦。自己果然是南离国的人。


    一直所追寻的答案突然在这一刻这么简单明了的被宣布了，小陶，或者该称为南离曦，一时却不知该以何种心情来表达此时的自己。


    南离曦，南离曦。


    这就是自己的名字。可是为什么，它那么陌生？


    她是南离曦，可是南离曦又是谁？


    “你是南离曦，这是我可以告诉你的。南离曦是谁，这要你自己去看。”红衣女人指尖轻轻一弹，她们周身的景色一下就变了，不再是江海浩瀚，而成了一片战场。


    这片战场小陶曾在女王墓的幻象里见过。那个叫白景的白甲军师，还有那个叫李秀的将军，远处举起权杖的南离凰，这一切都没有变，和她曾经看到的一模一样。


    一样的劫火被造化升克制，一样的南离溃败。


    画面一晃，周身的景物变成了一顶大帐内。而那个叫白景的女人正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