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绝笔书（二）

    庞营长抛出黄金城这三个字之后，那一帮领了钱的七十三号众弟兄更加没有了吃肉喝酒的兴致，大家都在猜测庞营长的言外之意。


    黄金城！这三个字足以勾起众人对财富的强烈占有欲望，但是，在座的人却没有几个胆敢把自己的这种欲望撩起来！


    这事还得扯回到民国三十五年，这一年，日本早已投降，在苏联人的鼓动下，时任新疆王的盛世才派出了一个团的秘密机械化部队，联合苏联的一个特种小分队，带着几个苏联的科学家和考古学家向塔里木盆地进发，去寻找传说中的黄金城。


    这个团一共八百人整，加上苏联方面的相关人员，总数是八百三十五人。这支部队出发后，没多久就遇到了麻烦。先是运兵的卡车和摩托车全部陷入了沙漠，部队不得不改为骑马和骑骆驼，一半以上的人则是步行；几日之后，一场暗无天日的恐怖沙尘暴不约而至。风暴来临之前，天空开始变黄，紧接着一阵掠地风袭来，卷起阵阵沙尘，渐渐形成一堵厚重的土墙，直向大部队呼啸而来！刹那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风声呼啸，飞沙走石。风暴过后，整个部队几乎被掩埋，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整个团伤亡惨重，死亡五十三人，失踪一百零二人，伤六十六人，这其中，最为致命的是负责后勤的整个连队大几十号人连人带物资全不见了踪影！


    部队开始吵闹，人心开始动摇。


    中方的团长要求撤兵，人占极少数但拥有绝对话语权的苏联方面却要求继续探索。双方最后妥协：团长派两个连队护送伤员返回，并寻求支援；剩下的近四百人按原计划前进。


    在沙漠中，水是最宝贵的资源。没有了后勤连队，四百人的饮水问题就成了最大的麻烦。苏联人却不管这些，他们的物资都是特供的，在苏联几个特种兵的监督下，有两个班专门负责，这些物资一点都没有损失。部队的水资源即将枯竭，而后援却迟迟不到，在最艰难的时候，无线电通讯竟然也莫名其妙地报废了！烈日当空，不断有人倒下，更不断有人“离奇失踪”，失踪的人绝大部分是开小差逃跑的，当然，逃跑的人几乎没有成功走出沙漠的。


    就在部队接近绝望之时，他们发现了一座高丘，高丘下面是一小片绿洲，绿洲中间是一片小小的湖水。还剩下的三百人欢呼雀跃，仿佛刚打完一场胜仗般兴奋。他们贪婪地喝着坑脏的湖水，尽情地在里面嬉戏。闹够之后，部队就地扎营过夜，却不知一场更大的灾难即将到来。


    后半夜，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响彻营地。有两个放哨的士兵，一个被砍掉了头颅，另一个被劈掉了半截身子！


    “鬼！鬼！”


    “沙兵！沙兵！”


    营地里一片混乱。待士兵们清醒过来端起枪的时候，大家赫然发现，他们已经被四周黑压压的【沙兵】包围了！


    传说，沙兵是一种冥兵，律属于沙漠之王，保护着沙漠中的宝藏。


    激战很快开始！


    士兵们的子弹射中沙兵的身体就好像打中沙包一样，毫无威力；而沙兵们手中的沙刀却可以轻易地砍下士兵们的脑袋和胳膊！一时间，士兵们被杀得稀里哗啦，抱头鼠窜。


    “顶住！顶住！都他娘的给老子顶住！”团长急的哇哇叫。


    士兵们要么弃枪换刀，要么在枪上装上刺刀，要么干脆拿枪当大棒使，和沙兵们开始了肉搏。士兵们越拼越少，而沙兵却无穷无尽！他们的团长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大卸成了两块。


    这时候，一个杨姓书记官偶然发现，那些沙兵被火把一烧便化为了沙尘。杨书记官灵机一动，将一壶汽油泼在地上，点燃后形成了一道火墙。在火墙面前，沙兵们果然胆怯了。剩下的士兵们看到了希望，不多久，一个椭圆形的火墙防线便成功合围，将仅剩下的百十号人围在了里面。


    然而，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火终究会灭！沙兵们在火圈外虎视眈眈，火灭的那一刻，就是这些士兵们魂归沙漠的时候！


    天快要亮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很快到来，火渐渐地熄灭。


    沙兵们开始冲锋，士兵们则胆战心惊，逃都没地方逃！


    “水！去水中！”又是杨书记官在狂吼！


    还活着能动的士兵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拼尽最后一口气，在沙兵阵中杀出一条血路，跳进了湖水中。沙兵们怕火却不怕水，继续向湖水中间的士兵们冲锋。可这些沙兵一旦进入水中，很快就被水化掉，变为了泥沙！只不过，沙兵们越来越多，湖水眼看就要被填干……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拯救这些倒霉的士兵们！


    湖水即将干枯的那一刻，最后的厮杀随即到来！士兵们早已没有了斗志，他们要么闭目垂首，要么伸长脖子，准备被屠宰！


    冲到跟前的沙兵们的沙刀高高举起，即将砍下……


    一丝阳光掠过远处高高的沙丘，照进了绿洲。就在这一瞬间，所有奔跑中的沙兵都化为了沙尘，飞扬在空中……


    死里逃生！


    这一仗，近三百人几乎全军覆没，活下来的去掉那些重伤没希望的只剩下五十七人。而那些王八蛋的苏联特种兵以及科学家和考古学家竟然损失最小，三名科学家和两名考古学家只各死了一个，三十名特种兵还剩下九个。


    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那些苏联人还不放弃，依然想驱使剩下的中国士兵给他们探路。没有了团长，杨书记官带头反了！四十五杆枪对九个特种兵，双方僵持了一会，各自收枪摊牌，一拍两散。杨书记官带着剩下的人向沙漠外突围，把那十二个苏联人撇在了沙漠中。


    杨书记官他们不可能再呆在新疆，盛世才也是个混世魔王，得罪了苏联，回去的话，肯定是死路一条。


    半个月后，这四十五人中，唯独杨书记官一个人走了出来，其他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葬身于沙漠之中。杨书记官抵达青海后，机缘巧合地投到了庞营长的麾下，以他的聪明才干，很快就成为庞营长的参谋。于是，这一段寻找黄金城的故事才在骑兵营中慢慢传开。


    兰州战役失利后，马家军覆灭，庞营长的骑兵营也是一团糟，降的降，逃的逃，庞营长计划远赴新疆，杨书记官便不辞而别，从此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今日今时，庞营长又突然提到了这个充满诱惑而又噩梦般的名字――黄金城！


    “大哥，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二当家的问。


    “杨书记官当年投奔我时，献上了一份他们在沙漠里的行军图，这份地图我还一直留着。”庞营长说完，从怀中抖出一张发黄了的地图，“我相信黄金城不只是一个传说！”


    “地图有个球用？盛世才的一个团八百人加上苏联的特种兵开进沙漠，还不是照样全军覆没？连个金沙子儿也没能捞到！”这话也只有二当家的敢当面跟庞营长说。


    “生当成人杰，死亦为鬼雄！我庞三宝前半生驰骋杀场十余年，却未能出人头地，后落草在此为寇，虽然逍遥，却未必快活。今日在此与众弟兄话别，雄心又起。这黄金城是块大肥肉，我庞三宝决心咬它一口。盛世才的一个团吃不到，我庞三宝未必不能！”


    庞营长一番豪言壮语，将众人的匪心撩得直痒痒，但还是无人应声。


    “今日，****已下达最后通牒，这庞家寨势必不保。众弟兄跟我几十年，我庞某人不忍拿众弟兄的性命去赌博，但投降绝不是我庞某人的出路！与其窝囊后半生，不如剑走偏锋。而今，我庞某人决意已定，不见黄金城，绝不死心！当然，还是十年前的那句话，我庞某人绝对尊重弟兄们的意愿。愿意跟我去的，起立，站右边；不愿意或者没想好的，原地坐着不动；有其它想法的，也请起立，站左边。”


    庞营长说完，就转过身去，背对众人，一行热泪凄然而下！


    这一幕，与十年前庞营长的骑兵营解散时的情景何其相似！


    庞营长的话刚落音，老崔就站到了右边！我紧随其后。有了老崔和我的表率，剩下的弟兄们开始艰难地择决。


    “大哥！听我一句劝！”二当家的站在庞营长身后，“我怕你有命拿，没命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带咱们换个山头，行不？再不行，跨过边境线，去外国打游击总成不？”


    庞营长头也不回，坚决地摆了摆手。


    “大哥，不要怪二弟！”二当家的一咬牙，站去了左边，他还惦记着他那两个姘头。二当家的也有十多个死党，这些人平日里就是山头上最蛮横的那一伙，现在，他们都选择跟二当家的继续干老本行。


    结果很快见分晓。连庞营长在内，站在右边的有三十二人。这些人大部分受过庞营长的恩惠，是庞营长的铁杆追随者，一小部分人则是担心投了****后被清算，还不如跟着庞营长混；站在左边的以二当家为首，一共是十四人；还有二十七人坐着没动。


    “很好！”庞营长抹掉一把泪水，转回身子，“大家都归位，酒席现在开始！剩下的话，酒桌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