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暗之森，被窥探的灵魂

    幽暗的森林，一抹紫红身影孤独站立在树枝上，背上的巨弓时而不时闪烁着微光，恶灵一只手轻轻扶着粗壮的树干，静静地阖上双眼，柔软发丝肆意地在稚嫩而描绘着图腾的脸颊上飘拂着，恍如和这森林之景已经融合为一体。


    疏影浮动，身后袭来一股凉风，无比清爽，这股感觉为什么会如此地熟悉，恶灵蓦然睁开眼睛，嘴角一勾：“呵呵，我们是不是认识？”童稚的声音却暗含莫名的杀戮气息。


    在恶灵的身后，一位白衣女童正在树下后方不远处，朝她走过去，这名女童正是值守结界领域的专使依略特。


    “爱丽丝……竟然是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依略特从恶灵身上感受到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那眼神中带着的血光，冷冷说道：“这一定不是真的，怎么会这样！”


    夜光为此刻恶灵的神情增添几分鬼魅之色，“我不叫爱丽丝。”


    “虽然你身上的血腥之气和她完全不一样，可是你的脸明明就是……难道说，你占据了爱丽丝的身体！”依略特口中的一缕气息化为一道白色光刃从恶灵脸旁划过，几缕头发被斩落，如枯叶般缓缓落地。


    恶灵松开伏在树干上的手掌，细细的手指轻抚脸颊上被划出的血痕处，指尖触及之地，被割裂的伤痕瞬间愈合。只是，心里的伤痕，却依旧隐隐作痛。


    “占据她的身体？哈哈。”


    说完恶灵手中已经出现一把利剑，只见她鬼魅一笑，突然，手一用劲，将利剑刺穿自己的胸膛，紧接着剑柄一按，又是深入几分。


    看着眼前的血，仿佛能够听到心脏发出的有节奏的震动，依略特无比地惊惶，发出惊呼声：“你……”一股呕吐的念头涌上依略特的心头，竟是催动体内的血液急剧上涌，再然后就是从口中喷出一口浓血。


    “以前有个人说，我把过去的记忆尘封在心上的伤痕之上，而你口中的爱丽丝，就是那道伤痕。当我看到一些熟悉的事物，用冰冷的剑去探望那道伤痕，便是要问问她，是否有关于你的记忆。”


    风中摇曳的树干发出呼呼的声音，像是幽灵的喧鸣，忽然一道紫红幽影伴着一句张狂的宣告“很抱歉，她没有找到关于你的记忆，所以，你去死吧！”从空中如电闪般瞬间扑向依略特，躲闪不及的依略特唤出一道光阵挡在身前。


    恶灵见光阵无法攻破，身形一闪到了依略特的背后，挥出的长剑即将斩裂依略特的身躯时触到一抹雷霆的斥力，身体被弹了出去，不甘心的恶灵在空中如幽灵般参差行迹于密林之间，让依略特无法捉摸她所在之地，深邃的树林里突然发出一点刺眼的箭光，锋利的荣耀光箭直扑而来，依略特不躲不闪，双手一挥，刚刚还气势张狂的光箭片刻间化为星点消散。


    “可恶！”空气中传来恶灵的愤恨之声，这场仿佛掉进无底洞一般的角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话刚落音天空如箭雨坠落，利箭划破的空中泛着点点星火！


    与此同时，以依略特为中心的地面勾画出一道圆形光阵，从光阵中飞出无数光刃与天空坠下的光箭迎面相击，一支也没有落下。


    眼见几番攻击都没有占到一丁点的便宜，恶灵失望之余更显得极为憎恨：“你似乎很熟悉我的攻击。”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忽然从眼前扑过来，在还没有来得及应对时，白影已经从恶灵的口中突入她的体内。


    缩小的依略特直奔心脏所在，闷热而不断震颤的身体里，她找到了仍在滴血的心脏，眼前一抹深深的伤痕，让依略特看着不禁震颤。


    “这就是她说的心上的伤痕吗？”愤怒的依略特手掌化为一阵光影，一阵白光沿着心脏的伤痕不断移动，只见伤痕被破开之处渐渐获得生机，缓缓地开始修复。然而修复换来恶灵全身的剧痛，整个心房不住地颤动，依略特脚下不稳，跌倒一旁。


    外面传来恶灵的吼叫：“你在里面做什么！给我滚出来！”


    依略特有预感，只要医好这道伤痕，或许真正的爱丽丝就能够被救。她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脚下站稳之后立即又开始修复伤痕，整个身躯内如同山崩地裂般，依略特被晃得头晕目眩，有那么几次脑袋如同要被震裂。


    因为剧痛跪在地上的恶灵，脸上已经汗如雨下，就在这时，前方模模糊糊地出现两个人影，定睛一看竟然是拉浮尔的战士杰克和魔法师安娜！


    “她就在前面！”安娜说完立即冲了过来。


    意识到危险的恶灵正想起身暂时退离，然而这个举动令心口袭来的痛楚加剧，瞬间就重新跪在了地上，眼睛恍惚已经看不清任何景象，直到脸色苍白的她彻底无力，颓倒在地。


    就在安娜准备扬起法杖给眼前的恶灵重创的时候，一只手臂将她的法杖按住。


    “安娜，住手，你这样太趁人之危，不光明！”


    “杰克，你是有多迂腐？我听说这个精灵也是杀害弗瑞德的凶手！你这都能忍？”


    被安娜一问，杰克顿时木然，但是在看到安娜再次挥起法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挡在恶灵前面。


    “这回又是怎样？”安娜眉头紧皱，对眼前这个碍事的家伙有些厌烦。


    “我不准你杀她。”杰克脱口而出，竟然让自己都顿时愣住，这句话真的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语气中的坚定，让他自己听了都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时，杰克身后恶灵的身体有些异动，杰克闻声立即转身并后退两步。


    然而恶灵并未起身，反倒是一名白衣女童从她的鼻孔中飞出。


    “你是谁！”杰克惊喊出声。她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些熟悉。


    刚刚从恶灵体内出来的依略特还感到一阵头晕，对上杰克和安娜，大感不妙。


    “你究竟是谁？”杰克看到依略特身后恶灵面色绛白，甚至有些抽搐，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不断浮现之前在森林中看到的那一抹白影。


    “我叫依略特。安娜，你醒得快，事也忘得快，将你从死亡线上救回来，可是你面前的我哦。”依略特淡漠地说道。


    “哦？”安娜将战士推开，正对依略特冷漠的表情，那冷漠之中显得有些苍白，看来也是身体消耗了不少，法师脸上浮现得意神情：“所以呢？我应该对你感恩涕零吗？”


    依略特只是淡淡地笑：“我只是在告诫你，要珍惜生命，你认为你是我的对手吗？就算你不珍惜我在你身上浪费的力气，也最好珍惜那名圣徒将你背到我面前为你求得一线生机的艰辛。”


    安娜手中的法杖一僵，沉默片刻后突然大笑：“哈哈哈，说得我好像欠了很多人情啊？要是你觉得救我不值，大不了把我的命拿回去，不过，就看你现在有没有这个本事！”


    法师推开战士，口念术语，一缕冰晶从依略特脚下伸出，想要束缚依略特的双脚，依略特立即跳开，身形一闪，法师随即暗咒一声，追了上去。


    看两人消失，杰克心情却无比沉重。“依略特未免太信任我了，难道她不知道，想要杀这个恶灵的人，我也算一个吗？”


    恶灵的身影随着他逼近的脚步逐渐清晰，晨曦将至，夜幕渐渐退散，她的脸部朝着星空躺在地上，身上明明没有任何伤口，但是表情却是如同一具死尸，脸色更是苍白如雪。


    “弗瑞德，我一定会替你报仇，我……”杰克伸出的手掌欲拍下，却始终停滞在半空，无法下手，脑海中那个白色身影，不住地浮现。


    对自己不断纠结的心捉摸不透，唯有坐在地上，一副泄气的神色，嘴里不住地自言自语：“为什么我明明那么恨你，想要杀你，却总是下不了手。”


    “父亲……”突然，一个无比虚弱的声音传来，顿时惹得杰克一阵激灵，当场就从地上跳起。恶灵醒了！


    等他回头看，恶灵依旧纹丝不动。刚刚的声音，难道不是她发出来的？也对啊，他恍惚记起那一天在这杀戮森林中挥舞的血光，人类和精灵战士都死在那道光刃之下，眼前的恶灵对生命丝毫没有怜惜。


    “父亲……我……不走……”虚弱的恶灵依旧在喃喃自语，声音听在杰克耳中如同触动心底一根弦，从来没有见过父母的他，不懂得亲情的感觉，但是从恶灵的表情上看，应该是非常复杂的一种感觉把。


    此时他对恶灵的梦呓产生浓厚的兴趣，忽然想起拉浮尔智者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是被命运注定联系在一起的两个人，当其中一个人的左手食指和另一个人的左手无名指紧紧相贴，他们的心是连在一条线上。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能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会不会是真的？不过前提是被命运注定联系在一起的两个人，他不禁对自己无理的想法嗤笑不已，然而出于好奇，杰克还是索姓轻轻地抓过恶灵的左手，将自己左手食指抵在她的无名指指肚上，突然，杰克感到有一股力量将自己的食指紧紧束缚住，竟是无法挣脱，满地的落叶像是被一阵狂风席卷，零散地扑入空中，落叶开始在空中在焚烧，火光不断朝外扩散，很快脚下的地面也被零星的火光点燃，周围开始散发着难忍的灼热，直到变成一处恍如人间炼狱景象。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杰克发现身边躺着的恶灵已经不见了，眼前只有一条狭窄道路，然而这条道路被冒着气泡的岩浆包围，杰克起身，沿着这条熔岩小道走过去，双脚途径灼热的岩浆池时总会不禁意被两边飞溅的岩浆打到，顿时脚部传来灼烧的痛楚。


    就在这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个犹如雷霆万钧的声音：“孩子，忘了这一切，去开始属于你的生活。”


    话刚落音，一个童稚而又无力的声音传入耳中：“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有能力把你救出这里！停下，父亲，不要封印我的记忆，不要！”


    是爱丽丝的声音，杰克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加快脚下的脚步，然而这条熔岩小道仿佛永无尽头一般，根本看不到终点。


    “你是我泰坦之王取得精灵之华创造的生命，很遗憾，爱丽丝，我创造了你却不能保护你，现在我只希望，至少你能够安然活下去，所以，离开这里吧。”


    语气中带着属于王者的霸气，话落之间，前方声音戛然而止，杰克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可恶，这条路为什么一直都不到头？感觉到远方闪现一阵猛烈昊光，猛烈之势向周围散发出来的气体冲击让杰克没有站稳，跌倒在一侧，强光袭来，杰克唯有用手臂挡在眼前，被强光刺到的手臂上传来阵痛，白光渐渐褪去，世界也逐渐变得宁静而柔和，周遭已经不是那一副烈火炼狱景象，晨曦的光芒透过稀疏的树影落在他的身上。


    等到他将手臂移开时，已经感受到前方似乎有一抹清丽身影，战士杰克揉了一下刚刚受惊的眼睛，待到再睁开时，恰好对上一双如梦初醒的圆圆大眼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啊！爱丽丝，是你！”回过神来的杰克被这突兀之景吓得惊叫出声，而手上柔软的触感更是令他顿时失措，低眼望过去竟看到他的手和眼前身影的手抓在了一起。


    杰克墓地站起，慌忙后退几步。而仍坐在地上的精灵爱丽丝却是没有移开眼睛，歪着头抬眼盯着杰克，眼中的疑惑之色带动眉心簇起。


    看上去，她好像和之前的爱丽丝和恶灵都有些不一样，她的眼神不像爱丽丝那般凝固，也不像恶灵那般闪耀着血光。


    “我认识你，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叫杰克？”爱丽丝看上去似乎已经全然恢复，而这种声音更是介乎于爱丽丝的温婉和恶灵那般调笑之间的一种异样感觉。


    如果她是苏醒的恶灵，他可以毫无心里负担地和她决一死战，如果她是爱丽丝，他甚至可以暂时放下所有的仇与恨听她说那些他听不懂的话。


    然而，杰克此刻却迷糊了，他不明白眼前的精灵，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