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巷有千里

    龙潭区有个千里巷，据传深有千里，生入死出，引此地居民惊骇万分，唯恐避之不及。


    千里巷虽以讹传讹造成，却着实有几分厉害。


    回忆三年前，王东生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到市中心求发展，本欲有所建树，却是连落脚处都没有，若是他孤单一人，倒也干脆，天桥草坪，以地为床以天为被，随便凑合一晚，根本没有大问题。


    可是偏偏行李颇重，不放心露宿街头，于是在电线杆墙面上找起招租广告，一则苍劲有力铁画银钩般，由繁体书写的招租广告引起王东生的注意，他当即拨打过去，电话那头是个老人，声音略带沙哑，却柔和温暖，让王东生不禁想起早已辞世的爷爷。


    老人得知王东生想要租房，便告诉他一个地址，以及一个月一百房租的信息后，挂了电话。


    王东生纳闷，即便离市中心稍远，可房租也不可能只有一百元，定是骗子。


    可随即一想，如此明目张胆怎会有人上当受骗，想必可能是真的，于是马不停蹄，来到了龙潭区。


    虽说是区，却如乡下村庄般到处旧屋历瓦，落魄的有些落后，王东生寻数人问了老人所在的地址，在说出地址后，那些人个个神色微变，目光诧异，但还是如实告知。


    得知地址后，王东生扛着一大包工装麻袋及数个黑色提包，茫然不知所谓的进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千里巷。


    巷子九曲二十七折五十六拐，王东生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走了两个小时，愣是不见一个人影，怀疑自己走错，遂继续往前走去，三个小时后，王东生奇迹般出现在了入口处。


    他大骇万分，几近崩溃，当即打通老人电话，要求对方接自己碰面，老人立马回绝，推辞身体抱恙，体弱肺虚，步履轻浮无力，目昏耳聋口哑，说的让人觉得他将不久于人世般。


    王东生无奈，只好找周边居民问明路线，但几乎所有人都摇头苦叹，不知如何走，接着，他又从居民那得知了这千里巷的威名，吓得老王险些胆寒。


    千里巷内，只有一户，便是自称老满的老头，这老头性格古怪刁钻，迷恋风水堪舆，精通周易八卦，常常捣鼓些稀奇罕见的东西，是个十足的封建迷信老头。


    不管老满为人如何，王东生此刻只想寻一住处，落脚扎根，于是向居民道谢后，便再次，入了那迷雾重重的千里巷。


    这次王东生不再晕头转向乱走，而是化身侦探，以细致入微的目光，勘探地面脚印痕迹，妄图觅出这迷宫的出口。


    不知是否是满老头足不出户，还是他习练过水上漂，踏雪无痕，总之地面干净得一塌糊涂，让老王顿时泪流满面，只好使出破解迷宫最蠢又最有效的办法，沿着墙面化横线！


    捡起块石头，王东生傻傻的在青青绿绿的墙体上画起了一道发白的直线。


    七个小时后，深夜降临，王东生气喘如牛，身体空虚乏力，拖着几大包行李爬在地上，心里早已将满老头骂了个通透，全家上下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终于在即将倒下的一瞬间，看到了丝丝灯亮。


    他如回光返照，突来精神，爬起直奔亮光，来到一扇木制荷叶门前，从微开的缝隙间看到了一座乘凉亭，亭里灯火昏黄，一个老头躺在木摇椅上，手持破烂芭蕉扇，人已酣睡。


    老头偏瘦，须发半白，下巴长须及颈，梳得整齐有秩，有仙风道骨的气节。此刻王东生透力过度，没一会，便倒地睡死过去。


    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身在床沿，差点滚下去，他头脑立即清醒，翻身下床，来到院子后，看到满老头在摆弄些奇嶙怪石，便上前招呼一声。


    没想到自称老满的老头能言善辩，两人又是臭味相投，很快便熟稔起来，好似爷俩般亲密，在交谈中，王东生得知，外边的千里巷如此闻名，皆是老满手笔，上个世纪九十年老满自作草图，将一副状若迷宫图般的稿纸交到施工队手中，令其堆砌起座座高四米厚达一米的墙体，渐渐的便有了千里巷的雏形。


    王东生震惊，大肆夸奖了老满一番，心里却是暗骂变态。


    威逼利诱不成下，王东生大使一哭二闹三上吊，老满只得带他认路，走了不下三十遍，王东生才堪堪把线路记住，原本走了十多小时的路，却是在老满五分钟的带领下，从院子走到了出口，王东生顿时心生敬佩。


    院子乃上世纪八十年代建成，采取了巴洛普艺术风格，全由木头建筑。虽然外表朴素简单，却内蕴乾坤，三角稳定原理处处可见，通风透气采光保暖，无一不是艺术之巅的杰作。


    王东生背着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人，蹬蹬蹬上了二楼，将她小心放在床上后，便急忙跑去柜子前翻箱倒柜。


    “酒精呢？！”


    搜出一条黑色内裤，王东生脸色发烫，立即又塞了回去，继续捣腾，找出了一段白色长布，勉强可作医用纱布。


    话说当时，本来想要验明人影正身的王东生，却在翻看其背部时，流出了一滩鲜血，血如残阳，即便在黑夜都极为耀眼，王东生看着其背部深可见骨的伤痕，顿生恻隐之心，二话不说赶紧救人。


    王东生不敢将人送去医院，黑影身份不明，万一牵扯事件极大，恐难以脱身，因此只好带回家中。


    找了半天，王东生想起酒精早在一个星期前便被用光，忘了储备，于是又匆匆下楼，来到院里角落，拔起几株翠绿色薄荷类植物，直接放进嘴中咀嚼。


    老满曾经告知过王东生，这类植物有消毒止血功效，具体名称却是记不大清楚。


    回到房间，王东生当即开始疗伤救人。


    又是打热水，又是换棉布，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时间，王东生狠狠在人影背部打了个自认漂亮的蝴蝶结，在勒紧布条之时，从人影胸部传来的弹性及柔软，告诉王东生，这个胸部不是水货！


    放心下楼，王东生躺在老满专用摇椅上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身体关节咔咔作响。


    “老满！老满！”


    王东生喊了几句，无人应答，便知这老头又跑去外边厮混，也不知天天都在忙些什么！


    安静下来，老王顿时愁容满面。虽然他与老满状若爷俩，情比金坚，但有一件事却是王东生无论如何都不能逾越的，那便是这一百元的房租。


    一月一次，准时交租，如若不然，扫地出门！


    “唉！如今这钱难赚啊！眼看就月底了，身上只有五十来块啊！除去饭钱，穷的就剩内裤了，不知道这老头收不收？！”王东生低语呢喃。


    “不收！”


    荷叶门被推开，一脸怒气的老满走了进来，指着王东生便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个混球，老子可没这癖好！告诉你，下月要是交不出房租，就给老子滚蛋！”


    “老满，干嘛这么大火气呢？来！喝口冷空气消消火！”王东生对满老头态度直接无视，三年来他都按时交租，从没逾期。


    “滚！”老满拍了拍王东生大腿，示意其让开，自个悠哉躺上去，指着王东生道：“你小子又没钱了吧？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花钱的，我看你一个月也有两三千，怎么就不够用呢？！”


    “老满，你是不是又有工作介绍了？！快，说说，是哪？”王东生不置可否，转移话题。


    “唉！你呀，怎么就不知道去学门手艺，好歹安安稳稳，不用跑东跑西。”满老头恨铁不成钢，无奈拿出了一张由报纸上剪下的一则招聘广告。


    王东生一把抢过，瞄了两眼后，一脸纠结，眼眉直跳。


    “诊治梅毒花柳？”


    “背面！”满老头大喝一声！


    “当老师？！有没搞错？！”王东生大叫。


    “先看工资再说！”满老头道。


    “行业不对头，工资再高也没用！”王东生嘀咕了一声，继续看下去：“保底六千，节假双休，年底奖金，有意面试！中海都影艺术学院？”


    满老头点了点头。


    “中海都影艺术学院，就是那个，那个四大天王之首爱德华的母校？”王东生结巴感叹一声。


    “是刘德华！”满老头斩钉截铁纠正道：“除了他，还有歌坛天后梁静茹，摇滚歌王崔健，香港乐手jade，曹格，罗志祥等等。当然里面也有部分人出来后从政，比如中海市政委黄天鸣，教育局局长徐斌，他们哪个不是叱咤风云，翻手云覆手雨的人物？！”


    “那些大人物，捏死我也不过分分钟的事。”王东生撇了撇嘴，他最不屑政客，尸位素餐，剥削压榨，手段狠辣，无所不用其极，肮脏污垢，不堪入目。


    “就你小子嘴多！要是不去应聘，没有工资交房租，你就等着收拾包袱滚蛋吧！”满老头手持破烂芭蕉扇，指着王东生喊道。


    “对了，老满，跟你商量件事。”王东生想起房间里的人影，一脸谄媚样，笑眯眯道。


    “看你小子嘴脸，就知没好事。”老满道：“说吧。”


    “我带了个人回来，你看能不能再腾出一间房间……？”


    “行。”


    “真的，太好了，老满大恩大德，小王没齿难忘。”


    “用不着，房租翻倍！”


    “啊……！”